笔下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6 圆寂(2/3)

任何人说过: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手,行吗?他不敢。

他从来不敢这么说。

他从来就不敢放心大胆地把自己心里的盼望对别人说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小女孩。

“我叫张普云。

”小家伙一板一眼地说出自己名字的样子很可爱。

“你家住哪儿?” “普云巷。

”小女孩似乎对关于自己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于是转移了话题,“你的手长成这样,你怎么吃饭呢?” “像动物那样,直接用嘴。

”他说。

“那要是你的后背痒了,你该怎么挠痒痒呢?”普云瞪大了眼睛。

“忍着。

”袁季笑了。

“忍着?”普云点了点头,“真了不起。

” “没有办法,很多的事情我都得忍着。

”袁季解释着。

“那——”普云脸上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把嘴凑到他的耳朵边,悄声地问:“那你怎么擦屁股?” “这是我的秘密,不能说。

”袁季的样子一本正经。

于是普云就自然而然地被唬住了。

就这样,他们算是认识了。

普云的家离袁季行乞的地方并不远。

那个普云巷也是类似于袁季住的胡同那样的,集中了很多的平房的小巷。

之所以叫普云巷,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个龙城非常著名的寺院,普云寺。

很古老的庙宇,很旺的香火。

不过这些都是袁季后来才知道的。

从那之后,普云常常到袁季这里来玩一会儿,不一定每天都来,但总是隔三差五。

直到有一天,袁季不得不离开了平时行乞的地点。

那个时候他遗憾地想,也不知道当普云找不到他的时候,会不会失望。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一天,袁季遇上了几个过路的小流氓。

他们往袁季的头上吐痰,往他的衣领里扔瓜子皮。

然后拿走了袁季铁盒子里所有的硬币。

袁季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他觉得这场煎熬总是会过去的,他们闹够了自然就走了。

可是他们临走的时候踢翻了袁季的小椅子,看着袁季像个不倒翁那样在地上挣扎,几乎要打起转来,他们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然后他们走了,留下袁季一个人在地上挣扎着。

那个时候,他觉得耳朵边上突然间一片澄明的寂然。

整个世界变得前所未有地苍白和安静。

他的小椅子近在咫尺,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坐起来,歪下去,坐起来,再歪下去,就是无法靠近它。

小椅子似乎变成了死亡,看似必然的终点,可是到达的过程真是辛苦并且毫无意义。

那是袁季此生第一次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

那一天,是袁季生命中的转折点。

因为他遇上了镜通法师。

镜通法师带着几个徒弟,碰巧路过此地。

看到了一身污垢,满脸擦伤的袁季。

徒弟们把他扶起来,让他重新回到小椅子上。

镜通法师对他笑了,镜通法师的笑容让他不知所措。

镜通法师问袁季,愿不愿意到他们寺门口来乞讨。

庙里人多,若是再有人来欺负袁季的话,总是有个照应。

镜通法师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平静就像他身上的红色袈裟一样温暖。

他让袁季自惭形秽。

袁季低头看了看自己,嗫嚅着说:“师父,我还是不去了。

我,我长得像条虫子一样,我这么脏。

” 镜通法师笑了:“这世上,谁不脏?” 简简单单,醍醐灌顶的六个字,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然后徒弟们搬着小椅子,把袁季一路抬到了他们的寺庙门口。

袁季看到了,原来这里就是很多龙城人嘴里的普云寺。

普云寺的门口,绿树成荫。

从那以后,袁季就整日端坐在普云寺门口的绿荫下面了。

每天,他都对每个进出寺庙的和尚说一句:“阿弥陀佛。

”不知不觉间,当有人往他的铁盒子里放钱的时候,他就不再说“谢谢”,而改成说“阿弥陀佛”。

袁季觉得,这两句话,都一样。

很多年后,《龙城晚报》上刊登过一篇文章,讲的就是普云寺门口的“残疾丐帮”。

说是普云寺门口的一道固定风景,几个天天在普云寺门口乞讨的残疾人。

但是这篇文章没有提到,袁季是这个残疾丐帮的第一人。

当然,当然,这是后话。

最初来到普云寺门口乞讨的袁季,是寂寞的。

终日只是一个人,闻着庙里飘出的香火的味道,那也是一种寂寞的气味。

在这寂寥中,他开始想念普云。

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普云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普云既然说过,她的家就在普云巷,那么就是在普云寺附近了。

所以说,她现在离他其实非常近;所以说,他一定会碰到她的。

这个念头让袁季安心。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他就开始了无比漫长的等待。

岁月一点也不难熬。

他有的是时间,有的是耐心。

无论等多久,他相信,她总是会出现的。

不管是一周之后,还是一年之后,还是三年五年之后,对于袁季来说,根本就没有差别。

可是袁季没有等到普云,他等来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到来的那一天,普云寺不知有场什么法事。

一天一地诵经的声音,然后,哥哥就来了,踩着一地斑驳的树影。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自从哥哥知道左邻右舍都在默契地照顾着袁季以后,他就越来越少在胡同里露面,直到踪迹全无。

哥哥站定在袁季面前,蹲下,很久都没说话。

袁季也没说话,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

后来,哥哥终于开了口,说:“回头,我给你的小椅子装上四个轮子。

这样人家送你来这里方便一点。

” 袁季笑了,说:“好。

” 然后他们回到了袁季的小屋,哥哥环顾着越来越破旧的四壁,问:“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胡同要拆了。

” 袁季听说过这么一回事。

大家说这个胡同拆掉之后,原来的全体街坊就要搬到一栋离市中心远些的楼房里。

按道理,袁季也可以分到一套两居室,五十几平方米。

他们会照顾袁季,把他安排在一楼。

袁季点头:“听说了。

大家都要住楼房,可是就是远一点。

” 哥哥说:“她怀孕了。

”看着袁季迷惑的脸,补充了一句:“你嫂子。

” 袁季说:“噢。

” 哥哥说:“她原本已经有一个孩子了,现在再添上这个,我们那里也不够住了。

你没去过我们那儿,我们是住在裁缝铺上面,就那么一小间。

现在,现在既然分了房子,我,我就是来跟你商量的,咱们还是住到一块儿去,反正新房子有两间,你一个人也用不着。

我们从此也能照顾你,你愿不愿意呢?” 袁季说:“行。

” 哥哥愣住了。

他没想到,原先认为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半晌,他结结巴巴地说:“居委会现在每个月能给你多少钱?够用吗?” “不太够。

”袁季有点不好意思,“够用的话,也不用上街去要了。

” 哥哥说:“反正跟我们住,你不用再去要饭。

” 袁季摇头:“不,还是照旧。

你们只要每天把我送到普云寺门口就行,晚上再接我回来。

” 哥哥说:“算了吧。

你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地要饭,你让人家怎么看我。

” 袁季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

你们去住新房子。

我去住你们的那个裁缝铺。

反正我只能算半个人,用不了多大的地方。

不过住到裁缝铺去就没有这些街坊了。

你们必须得给我做饭,洗衣服,送我去普云寺。

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哥哥说:“我知道,我对不住你。

” 袁季说:“没有。

你也不容易。

” 就这样,袁季的小椅子下面多了四个轮子。

椅子的扶手上也系上了绳子。

他的小椅子被改装成了一个雪橇。

这是这么多年来,哥哥为袁季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袁季住到裁缝铺的阁楼上去了。

搬过去的第一晚,一只大老鼠带着四五只小老鼠排着纵队从屋子的一个墙角走到另一个墙角去。

跟袁季擦肩而过的时候袁季想:“咱们现在是街坊了。

” 其实袁季并不在乎自己住在什么地方。

他自己也说不好从什么时候开始,普云寺门口的树荫才是他真正的家。

虽然那里没有屋顶,没有墙,没有可以开关的门。

可是那里让袁季安心。

那里集结着袁季跟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他的营生,他的朋友,他的恩人,他认识的可以跟他闲聊解闷的人,他熟悉的气味,还有他的牵挂,统统聚集在普云寺门口那一小块树荫的下面。

有一天,袁季跟打扫寺庙门口的小和尚闲聊,他装作漫不经心地说起,他见过一个小姑娘,也叫普云,真是巧了。

小和尚问:“是住在普云巷的那个小姑娘吗?”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小和尚说:“她的名字是我们方丈给起的。

”袁季于是知道了,他的朋友普云是个几年前被扔在普云寺门口的弃婴。

镜通方丈于是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后来她被住在普云巷的一对夫妻收养了。

最后小和尚说:“他们好像是搬走了。

”袁季心里一惊:“搬到哪里去了?”小和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 然后,很多年过去了。

这些年中,普云寺的门口慢慢聚集了一些身体有残疾的人。

最开始来的是一个算命的瞎子,他是袁季的第一个同事。

他非常热情地要帮袁季免费摸骨算命,袁季道着谢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命没什么好算的。

后来,又来了只有一条腿的人和脊背弯曲得像骆驼的人。

他们和袁季一样,都是乞丐。

这下有人陪袁季聊天说话了。

其实袁季依然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他是这群残缺不全的人的中心。

他不倒翁一样的身体和沉静的脸庞,就像块磁石一样,让瞎子、瘸腿、驼背都愉快地和他团结在一起,状如兄弟。

那是1999年的年末。

为了迎接一个新千年的到来,那几天,龙城的夜空中总是蒸腾着绚烂的烟花。

袁季固然对新千年没有任何的概念,但是他依然是欣喜的,他知道无论如何,这是个喜庆的时候。

特别是,有一天中午,一个推着自己的炉子在普云寺门口卖烤红薯的小贩给了袁季一个又大又软,烤得恰到好处的红薯。

他说:“我没有钱,只能给你这个,要过阳历年了,图个吉利。

”这个红薯让袁季维持了整整一天的好心情。

那天晚上,袁季在普云寺门口待到很晚。

瞎子、瘸子、驼背他们都走了。

普云寺的门也关了。

可是哥哥一直都没有来接袁季。

大概是因为年底裁缝铺的生意太忙了,哥哥忘记了。

小和尚说:“师傅交代过,实在不行你今天晚上就睡寺里。

”袁季慌忙地道谢,说:“我再等等看。

” 夜深了,万籁俱寂。

袁季觉得很冷。

这个时候,清冷的路面上传来了一阵高跟鞋玲珑的声音,一张脸从惨白的路灯下面浮出黑夜的水面。

袁季看清了,那是普云。

多少年过去了,袁季不知道。

虽然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但是从她那张长大了的脸上,袁季才惊慌地发现,岁月如梭。

她完全地出落成了一个女人。

浓妆艳抹,短短的皮裙,长长的靴子。

头发染成了麦穗的颜色,松松垮垮地绾在后面。

一脸憔悴的气息,但是她的眼睛其实一点都没有变,还是清澈的。

突然间,袁季觉得害怕了。

他害怕她会像个路人那样走过去,可是他更害怕她把他认出来。

“是你?”普云终于发现了他,她犹疑地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他,这个简单的表情漾起了她满身的风情,“真没想到会遇上你。

”她笑了。

袁季想说,我等了你很多年。

可是没有说出口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

热门小说推荐

飞灰

那个很爱我的小傻子死了。 从前周晋珩以为易晖是空气中碍眼的一粒灰尘,附赘悬疣,只想抬袖将他拂去。 后来才知道他是燎原大火后的余灰,轻飘飘的一簇吸入肺腑,便足以烧喉灼心。 伤口鲜血淋漓,药石罔效,唯有他能将它医好。 可是他已经死了。 周晋珩x易晖。 暴躁年下明星攻x前世真傻子单纯受。 重生魂穿,破镜重圆,渣攻回头火葬场,狗血套路全都虐。 【排雷】 ①攻不完美,年少不懂事的时候生理和心理上都伤/

我靠美颜稳住天下

1. 顾元白穿成了耽美文中存在感稀薄的病弱皇帝,皇帝是个背景板,全文都在讲着摄政王和京城第一美人的掌权史和相恋。 顾野心勃勃元白:我笑了。 他都是皇帝了,怎么可以不掌权天下,不去开疆扩土名留青史呢? 2. 这一日,暗藏熊熊野心的当今大将军之子、未来摄政王薛远,头次随着父亲进了宫。在人之后抬头一看,却瞥见了这年轻天子的容颜。 天生反骨的薛远唇角一勾,轻蔑地想,这小皇帝怎么长得比娘们还漂亮? /

偏执boss全都是我男朋友(快穿)

原名:《黑化boss全都是我男朋友》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倘若我不曾见过太阳)。] 苏镜言是n本恐怖小说里的npc,所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万人迷,集万千宠爱于一生。 就像是人间的皎月,上帝的宠儿,所有人都恨不得捧上自己的心,博他一笑。 穿越者爱他,重生者爱他,轮回者爱他,就连隐藏在黑暗里的撒旦都爱他。 他人即地狱,而你,是我的人间。 苏镜言是个万人迷,而他对自己的男朋友很满意,但是奇怪的/

论与黑时宰HE的可能性

每位向死而生的人,都在世间寻觅着能赋予自我生存意义的人。 在相识之前,霜叶只是茫茫人海中一座孤独无依的岛屿,因听见了对方绝望的求救之音,才循着音源缓缓靠近。 最终,接过某人递来的手,将他拖上了岸。 文案真的愁秃呜呜呜(强忍眼泪)其实是本甜文,理想型的甜蜜HE路线(x) ※CP看似性冷淡实则热衷于说骚话拿了男主剧本的霜妹x拿了女主剧本的黑时宰 、食用说明: ※第三人称,有修罗场,有单箭头,有/

十八味的甜

国民弟弟肖让和同班同学的大合影曝光后, 整个微博都在刷:请问和肖让当同学是一种什么感受??? 五班众人刷到这条微博,对沈意说:同学算什么,应该邀请你去回答一下,和肖让当同桌是什么感受? 沈意低头做题不敢回答, 作为话题当事人,肖让却在课桌下悄悄抓住她的手,低笑道:或者回答一下,和肖让早恋是什么感受 本文又名《我的同桌是大明星》 /

小酒窝遇上小梨涡

听说九班休假的漂亮男生来上学了。 班级大佬谢大公子,看那男生眼神简直越来越暧昧~ 直到唐璨回家的路上,遇到病秧子的谢大公子,嘴边衔着根烟笑的温和纯善,抬脚一伸堵住她的去路。 /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