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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细将白色小棋子擦了擦,擦到干净到不然一丝尘埃,连个指纹印都看不出来,宣采薇才规整地放在一旁摊开荷叶上。
似乎是让小棋子被阳光暴晒下。
宣采薇的动作俨然已经有些熟练。
承启先生问向一旁的薛然道。
“她干了几日?” 薛然回道:“有个三四日了。
” 薛然接着道:“老师,我们要不要管管?” 薛然:“小师妹这样,很有些不对劲。
” 承启先生先是点点头,其后又摇摇头。
“管肯定是要管的,但不是从你小师妹这里下手。
” 薛然不解:“那从哪里?” 承启先生道:“先把其他几个下人换走,如果你小师妹嫌一个人洗棋子无聊,就去挑几个伶俐讨喜的丫鬟,送在这里跟你小师妹一起洗棋子。
” 显然承启先生这话,不是不赞同小师妹洗棋子,而是不赞同小师妹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洗棋子。
这些家仆都是在府上多年的,承启先生倒是信得过,信归信,可总归不好让宣采薇一个女儿家,同这群大老爷们走太近。
薛然眉心皱了皱:“可小师妹这样不正常,跟她以前完全不一样……” 薛然还想说什么,却被承启先生打断。
“哪里不正常,你看你小师妹,你仔细看,她唇角是不是在上翘?” 薛然偏头看了一下,果然如此,他点了点头。
承启先生解释道。
“这便是说明,你小师妹现在在做一件令她开心的事。
” “可这……” “你再品品,你小师妹自打来了这京郊别院,你可有见过她展颜?可有见过她像刚刚那样,唇角上翘?” 薛然老实地摇摇头。
承启先生道。
“你小师妹难得寻个趣味,你可别打扰了她。
” 说完,承启先生便拍拍薛然的肩,示意他将刚刚他说的话安排下去。
其实,还有一段故事,薛然并不知道,是宣采薇来别院的第一天,跟承启先生有一段私下的对话。
也是因为这段对话,承启先生能理解宣采薇现在的所作所为。
宣采薇被承启先生带回别院,东西都没放下,便去找着承启先生。
“老师,您先前所说的启世之路,我应该如何做?” “眼下,我们是不是该提上日程?” “先前,学生多有懈怠,还请老师莫要见怪。
” 宣采薇一连说了好几句话,言语中带着几分急迫,但都是在催促承启先生给她下达任务,似乎这个任务能让她找到一个前进的方向。
但承启先生却是微有沉吟,其后摇摇头道。
“不急。
” 宣采薇皱了皱眉,不赞同。
“如何不急,眼下学生已然十六,不论是考棋待诏还是讲学棋道,都不是一朝一夕都完成之事,学生和老师都继承了点翠婆婆的遗志,而且,学生希望能尽快帮助点翠婆婆实现理想,也能更好地帮助现世之女子棋道。
” “多拖一日,便是多耽误一日功夫。
” 宣采薇知道自己来到承启先生的别院后,先前承下的担子,便更有义务将其做好,况且她现在亦有心想去做好。
她总得忙些,才能慢慢淡忘先前那些过往。
可承启先生却另起了一个话题道。
“但采薇,你别忘了,我当时说的是你选择的是自己的路,这条路,不是点翠婆婆的,也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的。
” 宣采薇执拗。
“我现在就是在我选择的路上前进。
” 承启先生摇了摇头,从一旁的棋罐里拿出一颗棋。
“现在的你,就像这颗棋。
” 承启先生将棋子随意在棋盘上下了一处。
“由执棋人,随意驱使,走到何处,不是你的想法,而是执棋人的想法。
” “可我寻你来,不是想让你当一颗棋子,而是想让你当这一个执棋人。
” “所谓的任务,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
” “是否真心想承担起启世之责。
” “学生来了,自然是……” 承启先生抬手,止住了宣采薇的话头道。
“不着急回答,而且你也不是像我回答。
” 承启先生指了指棋盘上,那颗静静躺着的黑色棋子,同宣采薇道。
“你该是向它回答。
” “届时如若有一日,你所行所做,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棋子,也便是你真正想明白的那一日。
” 说完那句话,承启先生便挥手让宣采薇离去了。
其后,便有了洗棋子一说。
承启先生不否认,当她看到宣采薇心无旁骛地在那里洗棋子的时候,心里明显乐开了花。
他知道宣采薇是个天才,却未曾想,于棋道的悟性亦是他平生仅见。
虽有被波折污泥所困,亦没阻挡她探寻棋道的真心。
其实宣采薇所困之波折污泥,便是她自己所说的原因。
她学棋的初心—— 是为了其母亲,不是为了她自己。
而她母亲又做下了那般狠事。
但凡一个内心不够强大的女子,恐怕今生都不会再碰棋。
承启先生,虽以启世之理想目标,牵动了宣采薇压在心间的情绪。
可到底,他没有解决宣采薇的初心问题。
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终归需要宣采薇自己解开心结的。
只不过,承启先生以为宣采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和解,放下,才能将忽略初心,全心投入棋道。
却没想到,宣采薇另辟蹊径。
她,舍掉了原本的初心。
舍掉了因为其母亲,才选择学棋的初心。
但这不是因为宣采薇放弃,而是因为宣采薇决心从头再来。
从头审视围棋。
当她只是她,没有任何外因,看到围棋之时,她想执棋的初心为何? 她想找到这个答案,所以,她去到了洗棋子的地方,静静的一遍遍洗着棋子,学会与棋亲近,寻找着心中的答案。
显然,这个方法颇有成效,不然宣采薇不会嘴角上翘。
承启先生捋了捋胡子,有些高兴,相信过不了多久,宣采薇定然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然而,答复还没等到,先等到宣采薇要离开的消息。
不是当面告别,而是给承启先生留下了一个纸条。
只道有事要辞别几日。
虽伟说是何事,但宣采薇字迹极为潦草,显然是匆匆之下写上的。
承启先生原本以为,宣采薇莫不是被歹人抓住了,但很快又看见宣采薇身边的那个叫香素的丫鬟来报,说宣采薇一切安全,让承启先生切莫担心。
眼下,宣采薇正被人带着前往某座山头,看着那人越过熟悉的山门,宣采薇抿了抿唇,表情不甚开心,但攒紧的掌心,又出卖了宣采薇的担心。
这些时日,宣采薇在承启先生的别院洗棋子,一方面是为了寻找对围棋的初心,另外一方面却也是修身养性,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的身世,已成定局,她的母亲,确实厌恶她至极,虽至如今,每每想起,依旧让她揪心难耐,但她却在每日洗棋子之时,渐渐舒缓了内心。
事情无法改变,她能做的便是学会接受。
而宣采薇知道,真正让她能够舒缓内心的原因,并不只是洗棋子。
而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能让她毫无顾忌,在他跟前肆意哭泣的人。
而现在,她便是要去见那个人。
带着她的六爻门掌门,也是长梧仙师小心观察了下宣采薇的表情,没有经过男女□□的他,不太明白这一对儿小情侣怎么坦诚之后,反而还闹起别扭来了。
长梧仙师问秦隐,秦隐是个闷葫芦,锯不开嘴。
所以,他只得转道过来揪着宣采薇。
宣采薇眉心下沉。
“秦隐…受了什么伤?” 长梧仙师同她说,秦隐本是身体有重伤,上回跟宣采薇见面后,更是引动,现在重病在床,昏迷多日,想让宣采薇过去看看他,看看是否通过同秦隐说话,刺激一下他醒来。
长梧仙师原本还以为要编圆一点,哪知宣采薇一听秦隐受伤,根本不用他后面长篇大论,就乖乖跟着长梧仙师走了。
长梧仙师想起秦隐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有心当这个破局之人。
他想了想道。
“这事,本来该是让秦隐同你说的,但眼下他无法开口,也只能由为师代劳了。
” “先前,你可是听见秦隐去了的消息?” 再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宣采薇依旧心间发颤,不敢回想自己当时的惊惧恐慌。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也是因为如此,宣采薇以为秦隐是为了谋划大业,故意没告诉她真相。
先有欺骗,再有隐瞒,当时备受打击的宣采薇,很难拧转心里那股难受别扭劲儿。
耳边,长梧仙师的声音继续道。
“事实上,秦隐确实差点死了。
” “嗤嗤,当时心口再多偏离一寸,定然是神仙都救不回了,后尾还坠崖……” 宣采薇神色一愣,其后大变。
“什么?!” 长梧仙师故意道。
“这些,秦隐没同你说吗?” 宣采薇慌了慌神,一骨碌都交代了全。
“当时我太过生气,秦隐了解我,知道我心里别着劲儿什么都听不进去,想来,这也是他当时没说的原因。
” 宣采薇也算了解秦隐,她有几句话没说,估计秦隐当时是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博得宣采薇的同情,让宣采薇得以软了态度,同他和好,而是坚持认为自己错,但一时又没找到弥补的方法,只得沉默哑然。
有些笨,更比她还执拗。
宣采薇心里又气又急,气秦隐是个傻子,更气自己是个傻子,眼下更是越发担心秦隐的伤势。
接着,宣采薇便从长梧仙师嘴里还原了部分真相。
秦隐归京之时,确实被设下了埋伏,但同样亦是诱敌之计,秦隐想以自身逼迫那位“月叔叔”现身。
就如同月叔叔知道了宣采薇喜欢秦隐,秦隐也通过蛛丝马迹,大致猜出了月叔叔的身份。
同样,因为某些原因,他知道月叔叔一定会知道他,更会找上他。
假死坠崖,皆在秦隐的计划内,只为了让月叔叔放松警惕,让他盘算全然落空,但秦隐没想瞒着宣采薇,本想归京之时,便立马告知宣采薇。
但他晚了一步,没想到月叔叔竟然提前推动揭露了宣采薇的身世。
在他还未归京之时,此事便已铺展开来。
大皇子那边不知秦隐变动,亦不知宣采薇情况,而且他所在的地方,也被月叔叔的人全盘监控,为了大计,大皇子假装意外秦隐死亡之事。
却没想到竟那般巧,被宣采薇听了去,当时大皇子还在犹豫之时,有个下人先行说出口,让宣采薇确定了秦隐的死亡。
事后经过调查,这个下人早已被月叔叔买通。
当然这个下人的下场,亦只有阎罗殿等着他。
之后,秦隐接到香素密报才赶到了宣采薇身边。
其实香素也不知秦隐究竟什么情况,她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按照以往他们的传信方式,给秦隐通报。
幸而秦隐不是真死了,幸而他及时收到了香素的密报。
其后,他便火速赶往了当年点翠婆婆的故居。
也就有了先前同宣采薇坦诚相待的那一幕。
宣采薇听完全程,更没法说秦隐一句不好,不管元无的事如何,这件事上,秦隐处处以她为先,宣采薇不知秦隐谋划的大计究竟是什么,但如果大计同月叔叔扯在一起,秦隐竟然也选择以身试险,将月叔叔引出,这一招走得极其危险,明显就是打草惊蛇。
但也只能这样,才能真正确定月叔叔的身份。
秦隐走这一步,是为了她。
而她当时,或许让秦隐难过了。
宣采薇自责,连忙问道。
“那秦隐的伤势,如何了?” 长梧仙师倒是淡定。
“既然偏离心口,自然不是生死之伤,好好将养便是。
” “只可惜某人根本不听我的话,快马赶回京都,气血翻涌不说,更……” 说到这,长梧仙师止住了话头,微微瞥了一旁的宣采薇一眼。
宣采薇不解,忙道。
“更怎么了?” 长梧仙师顿了顿,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六爻门的掌门院内的一处屋子。
长梧仙师说,秦隐就躺在屋子里。
昏黄的灯光落在宣采薇的面容上,汇心焦急。
她在等待这长梧仙师给她回答。
长梧仙师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秦隐,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为师对不住你了。
其后,才是看向宣采薇,表情第一回正经异常。
长梧仙师缓缓道。
“事实上,秦隐有疾。
” 宣采薇愣。
“什么疾病?” 她同秦隐相处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身体有何不适之处。
便是先前穿画亦没。
长梧仙师叹了口气,沉了沉声道。
“秦隐他碰不得女人。
” …… 宣采薇惊诧,明显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 长梧仙师又道。
“秦隐一碰女人肌肤,他便会心绞痛,严重可致昏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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