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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笑:娘娘身有此技,难怪能得皇上欢心。
端妃淡淡一笑,让了我坐下,道:我无须隐瞒妹妹,皇上来我处只是听琵琶而已,以我孱弱之身,根本无力服侍皇上过夜。
她的笑隐在两个浅浅梨涡之中,如今太平行宫中妃嫔众多,个个都颇得恩宠,妹妹怎么还有雅兴来我这里。
我轻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一时的恩遇算得什么。
姐姐聪敏非常,自然能想到其中的道理。
我回味着茶的余香:今秋又是三年的秀女大挑,不知还要有多少新人入宫,眼前这些实在是区区不足道。
她的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盈盈光转,道:妹妹得以常伴皇上左右知晓政局,才能如此气定神闲。
我谦卑道:我不过一介女流,能知道什么呢,安分守己也就罢了。
娘娘不也是淡然处之么? 端妃不语微笑,望着一方碧清如琉璃的蓝天兀自出神,我只慢慢拣了菱角来吃,各得其乐。
良久,端妃才看我一眼,道:安嫔的事不过是个起头而已,想必咱们日后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我叹息道:有人起必定有人落,皇上是故意不给安嫔封号,以平后宫高门女子对其得宠之怒。
端妃惘然叹一声,随即平淡道:后宫跟政局,本来就没有什么差别。
我也只是笑笑,恍若未闻。
只觉得这个夏天怎么那么长、那么长,蝉鸣之声无休无止,日子像是永远也过不完一样。
自端妃的雨花阁出来,我的手中多了一篮水红菱角,两角尖尖,肉质水嫩。
端妃的话犹在耳畔,菱角肉美,但必须先斩其两角、去其硬壳才能尝到果肉,否则反容易被其尖角所伤,得不偿失。
我微笑,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欲有所得必先避其害…… 红日升起,兼之万里无云,平添了几分燥热之意。
我最耐不得热,身上已生了几分津津汗意,便和流朱择了荫凉清静的小径回宜芙馆。
待到了玉带桐荫一带,路边梧桐夹道、浓荫垂地,自然蕴生清凉宁静。
景色既佳,又不炎热,我扶了流朱的手慢慢边看了景色边走,冷不防抬头,却见华妃带了曹婕妤和乔采女,后头跟着一群宫女内监,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华妃本高谈阔论,谈笑风声,一见了我,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自她复位之后,我尽量避免和她的正面相对再起冲突。
我因她而失子失宠,她因我而降位失宠,彼此的恨都是铭心刻骨,无计可消。
只是如此狭路相逢,我的位分又在她之下,却是避无可避免的相见,而我曾应允玄凌,为了大局,必定相忍为谋。
于是摒一摒缭乱的心神,恭恭敬敬屈膝行下礼去,华妃娘娘金安。
她身边的曹婕妤和乔采女亦向我福了一福。
华妃并不急着叫我起来,她的目光审视而疑虑。
时间一点一点平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我念及当日在宓秀宫长跪一事,心下一紧不由砰然而恨,咬着唇极力克制着自己不露出憎恨的神情,屈膝保持着平和恬淡的神情。
良久,她道:起来吧。
她凝神望着我,目光中皆是复杂神色,憎恨、忌惮、厌恶、鄙夷、挑衅,一瞬间五味杂陈,华妃似笑非笑道:本宫有今日复位之时,你可曾想到么? 我维持着谦和的神色避于路旁,仪容恭顺,声调平稳:娘娘后福无穷,岂是嫔妾可以揣测预知的。
我重又向她福一福,道:还未来得及向娘娘恭贺复位之喜,在此贺过。
她冷淡道:免了。
本宫不敢当莞贵嫔此礼。
她睨我一眼,难掩语气中厌恶之意,蹙起秀丽的入鬓长眉,道:你越恭顺,本宫越觉得你可怕。
我不以为忤,浅浅微笑道:华妃娘娘说笑了,难道娘娘是喜欢嫔妾对娘娘不恭不顺,直言犯上么。
我垂下眼睑,道:嫔妾并不敢肆意冒犯娘娘。
她轻蔑的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尽数流露在眉梢眼角:贵嫔客气。
不敢冒犯也已经冒犯了。
本宫绝不忘了昔日之事。
她语气凌厉非常,周围一众人等在她的气势下个个噤声。
我只是不卑不亢,平板道:娘娘教训的是。
嫔妾愿意时时聆听娘娘的教诲。
华妃见我如此神气,亦无可挑剔之处,不由气结,道:你愿意时时聆听,本宫却不愿意时时见你这副面孔。
华妃正生气,忽然她身边一把女声越众道:娘娘莫要生气,娘娘千金之体若为一介小小宫妃气伤了倒不值许多呢。
世间尊卑有道,哪里有尊贵之身为卑贱之身生气之故呢,岂不是太抬举了卑贱之人。
这话说得刻薄,句句锋芒直指向我。
我心下纳罕,以曹婕妤的立场她绝不至于出此言语,那么……抬头果然见是一个宫嫔装束的女子,正是新进的乔采女。
只见她身量小巧,容颜也颇清秀,因为华妃是华妃近身侍女出身的缘故,玄凌对她也颇有几分宠爱。
此时她正毕恭毕敬扶着华妃的手肘,满面奉承地笑,仿若还是侍女一般,十分听话乖巧。
流朱不忿,变了脸色便要替我驳了乔采女的话。
我连忙把她按在身后,只是笑容可掬道:这不是新得皇上宠爱的乔妹妹么。
乔妹妹方才的话说的实在是正理,世间尊卑有道。
妹妹这样振振有辞,一定是出身名门,屈居末流的采女真是叫人惋惜,本宫一定为妹妹向皇上进言,非至嫔位或是贵人方能彰显妹妹的身份。
她本是宫女出身,听我这样明褒暗讽于她,连华妃也反驳不得,不由涨红了脸,忿忿看我一眼。
我冷笑,我是要忍耐华妃。
只是华妃亦晓得要避忌我几分,乔采女一味奉承华妃也就算了,却不知天高地厚对我出言不逊。
曹婕妤本是默默袖手旁观,见此情形,忙含笑上前道:皇上请娘娘和咱们姐妹去玉镜鸣琴馆听戏,听说点了娘娘最喜爱的《娘子关》,何必在这热天气和人多费口舌呢。
华妃轻哼一声,携了乔采女扬长离去。
我轻轻道:流朱,我们回去吧。
待到了宫中,浣碧早带了人迎上来替我换了家常的衣裳,又斟了凉茶上来道:奴婢见外头热了,小姐还不回来,正想派人去瞧瞧呢。
我笑道:就在行宫里,能有什么事呢? 流朱虎着脸,气鼓鼓对浣碧道:你可不知道呢。
今天可要气死人了,竟然撞上了那个华妃和新得宠的乔采女,让我们小姐好大的委屈! 浣碧诧异道:这是怎么说?如今小姐很得皇上的喜欢,她们竟不晓得顾忌么? 流朱冷笑一声,翻了脸色道:华妃也就罢了,一向跟小姐过不去,这是过了明路儿的。
更可笑的是那个微末的乔采女,小小宫女出身竟敢处处指着我们小姐句句带刺。
说着噘嘴向我抱怨:小姐也太好性儿了。
咱们不理会华妃也就是了,难道也由着乔氏乔张作致么?若方才依奴婢的性子,必定狠狠赏她两个耳光,禀了皇上送她去暴室服苦役。
我指着流朱向浣碧笑道:你听听这丫头的嘴,越发厉害了,眼见的我手下就得她当家了。
说着止了笑容,正色对流朱道:你的性子也太急了。
光是急性子就能办成事么?我叮嘱了你们不要和华妃顶撞,如今再说一句,也不要和她身边的人顶撞,敷衍过去就行——还怕没有来日么? 流朱咬一咬牙,恨恨道:乔采女这样当众轻慢小姐,小姐难道要轻易放过她? 我折下盆中的一枝雪白栀子拿在手里细细把玩,问浣碧:你说呢? 浣碧沉默一下,答道:不如先忍这一时,以求后报。
我屏了声气,微微一笑:忍是一定要忍这一时的,我若即刻对她翻脸下手,旁人肯定会说我无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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