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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你擅长的,我没有不擅长的。
” 严松气笑了:“你挺狂啊。
” “实话实说。
”陆知行微微后仰,懒得跟他废话,“你输了,就滚远点。
” 严松是篮球队出身,他身强力壮,打球一把好手,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打球比他厉害的。
不让打架,那打球受伤了,学校总管不到吧? 陆知行眼皮都懒得抬,迅速喊了班上几个爱打球的,过来体育馆打比赛。
原本的体育课,迅速给他们清场。
馆里的人看出有大事发生,赶紧放下手头事,到篮球场这边围观。
一群大男生换上篮球服,摩拳擦掌。
一方是以严松为首,穿着红色篮球服,另一边以陆知行为首,都是黑色。
两个人无需对视,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已经萦绕在体育馆上空。
哨声一响,黑色与红色迅速混作一团,你拦我的路,我夺你的球,不知是不是受各自的主力影响,球场上激烈而沉闷,像是在与仇人开战。
严松打球跟他这个人一样,非常霸道,凡是他想抢的球,就没有抢不过来的,他臂力强,又够准,好几次在三分线外正中篮筐,震得篮球架都在颤。
往常陆知行也是这样的风格,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改变了,光看他在球场上的表现,并不亮眼。
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球员,进球的主力也并不是他,但好几次都是他力挽狂澜,在关键时刻把球夺回来,转给投篮主力,再进一球。
双方每进一球,都有看球的女生尖叫,鼓掌声喝彩声,隔一会就会爆发一下,体育馆内很是热闹。
半场比赛打下来,双方分数不相上下,难舍难分。
陆知行脸色发白,脸上汗如雨下。
晚晚感觉他状态不对,赶紧递了一瓶功能饮料,掏出纸巾为他擦汗。
“你怎么样?还好吗?” 陆知行握住他的手,无谓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 “我总感觉你好像很不好。
”晚晚皱起眉头,心里被人揪着,“你别骗我,球赛输了就输了,这没什么紧要。
” “不会输的。
就是为了你也不能输。
不过,是有点累了,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陆知行说。
晚晚紧张地看着他:“那怎么办?” 陆知行说:“你亲我一口。
” “你正经一点。
” “我说真的。
”陆知行轻笑,眨了眨眼,“比什么都管用。
” 晚晚不想理他,可是看他这个状态,还有他的样子,她心里颤了颤,说:“你闭上眼睛。
” 陆知行依言闭上。
晚晚心跳的声音太大,体育馆这么吵,她都能听到胸腔内的声音。
她鼓起勇气,捧起陆知行的脸,飞快在他面颊亲了一口。
陆知行睁开眼睛,笑眯眯的:“这下想不赢都不行了。
” 下半场很快开始。
经过短暂的休息,双方重整旗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比拼。
不知严松那边讨论了什么新战术,竟然变得更加威猛,一球传过去,伸手阻拦不当,只摸到篮球边的话,就会被篮球带的力量打肿手指。
黑球衣的队伍防守很是艰难,想在防守之上再进球,更是难上加难。
好几次,陆知行被球砸中,不是肩膀就是膝盖。
偏偏看起来,还不是故意砸的,更像是他为了阻拦对方运球的过程中,不小心受的伤。
分数一点点拉开,陆知行这边跟他们差了五个球。
眼看时间还有两分钟,想要追上这个分数,还是有点困难。
尤其陆知行他,看起来明显的……状态很差。
别说晚晚,就连围观群众都为陆知行捏了一把汗。
照严松这个架势,黑色球衣他们队,能打出这个水平已经很不易。
有其他会打球的男生,不禁在心中设身处地想想,换作是自己上场,能不能有这样的成绩,答案显然是不能。
陆知行捂着跳动的心口,胸腔不断起伏,喘着粗气。
汗水一滴一滴向下淌,已到了强弩之末。
对面的严松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局面,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见他看他,他甚至竖起了大拇指,随后拳头反转,拇指向下,嘲讽陆知行是个垃圾。
他看了晚晚一眼。
她关切地望着他。
隔着场馆对视,有些担忧和情意不必多说,一个眼神双方都懂。
如果这次输了,岂不是给了那小子光明正大骚扰晚晚的理由。
不行。
他要让这些人理晚晚远一点。
陆知行站直身子,缓缓吸了口气。
他冲上场中,抢夺敌方队友手中的球,不管距离多远,猛地跳起来投篮。
篮球从网框中掉落,黑球衣队又进一球。
差距缩小一分。
这一球像是振奋了这边的人心,也是从这一刻开始,陆知行也像换了个人,变得异常勇猛。
不管对方有多猛,十次有八次都被陆知行拦下来,方便的时候自己投,不方便就传球给别人,节奏被他带得飞快。
时间越来越紧,比分也被陆知行拉平。
眼见自己要输,严松发了狠,他就是输,也不能让陆知行好过。
最后关头,球在陆知行手里,严松假意抢球,他故意被陆知行避开,然后,在陆知行超过自己的时候,手肘狠狠在陆知行腹部撞了一下。
他明显听到了陆知行的一声闷哼。
他来不及得意,陆知行已经一跃而起,在哨声吹响的前一秒,来了一个满分灌篮。
哗—— 哨声响,满场寂静。
篮球一下、一下地砸在体育馆的地板上,这声音不断在馆内回荡,与之呼应的,只有单手抓着篮筐的少年。
他赢了。
下一秒,体育馆内沸腾起来,所有人都跳起来为他欢呼,这一刻的胜利和精彩,赞美和掌声,欢呼和雀跃,都是为了他一个人。
这一精彩的篮球赛事,完全可以作为热血视频在网上传阅。
严松的脸色难看,可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心中的震撼。
换成是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局势扭转成这样。
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子,实力明显比他强上很多。
反倒是他,在比赛时使出那样的手段,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欢呼声听在他耳朵里尤为刺耳,他扭头,对身后说了句“我们走”,带着一帮人离开了体育馆。
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
陆知行眼看着他离开,这才泄了最后一口气。
晚晚在观众席上为他欢呼,他都看到了。
他回以一个“老子果然酷吧”的眼神,再然后,手一松。
他晕倒在了体育馆,不省人事。
* 陆知行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在家里。
手边上挂了吊瓶,窗帘敞着,阳光透过小阳台照进来,他的被子蓬松软绵。
稍微动一动,身上像被大象踩过似的,快要散架了。
他认命地倒在床上,觉得好笑。
谁能想到,打小生龙活虎从不生病的他,也会有躺在床上起不来的一天。
不过他也不后悔。
门锁响动,陆知行向门口一看,是晚晚。
她用托盘端了一碗营养粥上来,放到一旁。
“你醒得正好,快喝粥。
” 晚晚把陆知行扶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有心把碗递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送到他面前的碗拐了个弯,重回到自己眼前。
陆知行看笑了:“干什么呢?” 晚晚扯谎:“先让你闻闻味道。
” 她一勺一勺舀着粥,陆知行看得胃里直叫,他说:“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 晚晚说:“不知道,就是觉得你该醒了,想着端上来看看。
” “真是心有灵犀。
” 晚晚吹了吹,亲手喂到陆知行嘴边:“慢点吃,小心烫。
” “我睡了多久。
” “两天。
” “这么久?本少爷这么帅,不会是猪吧?” 他有心开玩笑,晚晚却笑不出来。
“怎么了?闷闷不乐呢。
” 陆知行艰难抬手,忍着酸痛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晚晚摇头,避开他的手:“没有,是你的笑话不好笑。
” 陆知行也不尴尬,他喝下一勺粥,换了个话题:“那人没再找你吧?” “没有了。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就这样喝光了一碗粥。
陆知行喝了一杯水,开始发号施令:“我想吃水果。
” “嗯,吃什么。
” “苹果,要把皮削下来还削不断那种。
” 他看出晚晚情绪不高,故意逗晚晚说话,没想到她竟然一口应了。
她出去,再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只苹果,还有一把水果刀。
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地削。
她的头发黑而柔顺,垂下来落在肩膀。
苹果在白皙的指尖缓缓转动,刀握得稳,一点要断的迹象都没有。
陆知行在床上海豹拍巴掌:“好厉害,你怎么连这都会?” 晚晚没说话,闷声继续。
削着削着,一滴眼泪啪地落到了她的大腿上,像屋檐下面,击穿石头的第一滴雨水。
陆知行第一时间注意到,他一愣,小心地问:“怎么哭了?嗯?” 他倾身,用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晚晚没躲,任他擦。
可是擦了还有,没完没了,像断线珍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陆知行心都要碎了,恨不得能从被子里出来抱抱她。
“哭什么啊,晚晚。
我也不是快死了,我们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他用温柔语调说出这句话,晚晚手上动作没停,吸了吸鼻子。
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鼻音:“是不是很疼?” “没——这算什么,我都说了,是我没休息好,要是我——” “我不是说这个。
” 她突然截断他的话。
陆知行顿住,所有没说完的话就在嘴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晚晚仍旧没抬头,可是削苹果的手却停了。
从他的角度看,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每眨一下,都如蝴蝶振翅。
陆知行嘴巴张了张,最后,转为一声轻笑:“不疼,真的。
” “我这不是好好的。
” 他越这样无所谓,晚晚的心就越紧,像被人放在磨盘上,一圈又一圈地碾。
她从未这样流泪过,可是想到他,他代她受了那样的疼痛,她就止不住情绪。
“怎么会不疼呢……”晚晚声音哽咽,“本来,本来跟你没关系的,你为什么……” 陆知行在篮球场晕倒之后,被送到了校医。
校医发现情况不对,赶忙给陆知行送到医院。
他的外伤可以养,可他里面受的伤,却不是能够轻易医治的。
晚晚也是无意中才发现。
医院无人,她想看看他身上那条黑线消退没有,却发现了他胸口的伤。
那伤她太熟悉了,取十字形,将蛊引出来,放掉毒血。
生取子弹如何?比那还要痛上无数倍。
难怪,他连军训后期都参加不了。
难怪,他打比赛时脸色惨白。
难怪,他的状态水平大不如前,她还真信了他的鬼话,什么没休息好…… 难怪,她觉得自己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就只是平静地睡了一觉而已。
他分明,分明就跟四叔联起手来,在她昏迷之后,偷偷取了他自己身上的蛊。
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继续陪在她身边。
这本来就与他毫无干系,四叔因为她才犯下的错,凭什么,要由他来受? “小傻子。
”陆知行叹了一句,“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来承受,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这个苦。
” “你不要怪四叔,是我求他的,不要告诉你。
” “如果真的是你在疼,我比你还要疼上一万倍。
” “所以,是他找你的,对么?”晚晚问。
陆知行无可否认,他说:“他和我一样,只是怕你受伤。
” 四叔找上陆知行的时候,他还在陪那些小孩做游戏。
他忘不掉那个傍晚,夕阳薄暮,天边残红,四叔带他来到寨子的最高处,转身望着他。
“你真的喜欢晚晚吗?” “如果她要面临生死折磨,你是否愿意代为承受?” “这件事确实与你有关,我不瞒你。
” 四叔简单解释了一遍其中利害,并没有过分渲染晚晚的牺牲,一切都是实话实说。
“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想办法让忘记这一切,尊重她的意愿。
” “只是,晚晚是我看大的孩子,我不想让她受罪。
” “她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爱你,希望你永远快乐,可我是她的长辈。
” “我不能看她为你付出这么多,而你毫不知情,我必须要你知道。
” “那么,陆家小辈,你愿意吗?” 他愿意。
他当然愿意。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晚晚爱他爱到了这样的地步,甚至能说出只要他恢复如常,就算爱上别人也无所谓这种傻话。
难怪她会问他,爱她是发自心底,还是发自脑海。
他全都明白了。
他也没有什么不能为她付出,包括他这条命。
晚晚靠在陆知行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向下落:“我才不是小傻子,陆知行,你才是最傻的。
” 陆知行抱着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真的没关系,只要你爱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
” * 陆知行在家休息了好几天,能够行动自如之后,开始重返学校。
至于旁的,都要靠时间慢慢养。
陆夫人一直担着的心,可算能够放下了。
出了这事儿,怕陆知行照顾不好自己,给他行李箱装了好多东西。
直到塞得不能再塞,这才放过陆知行。
晚晚跟他牵着手,同陆夫人告别。
“妈你不用送了,过两天就见到了。
” “是的阿姨,马上就十一假期了,别送了您。
” 陆夫人仍不放心:“东西都带齐没有?千万别落了什么,都想想。
” 说到这个,晚晚想起来:“团支书说要团员证和团徽,你的带了没?” 陆知行啊了一声,说:“好像在我桌子上,我去拿。
” 陆夫人说:“你去什么,让陈姨送下来不就好了?陈姨——” “妈,她不知道学生证长什么样,还是我去吧。
” 上下楼梯那么长,晚晚怕他累着。
她按住陆知行,说:“等我,我去。
” 是折中的办法,陆知行说好。
晚晚一阶一阶上楼,打开陆知行的房门,房间里暖暖的,满是男孩的气息。
墙上的科比海报,一柜子的车模,还有李小龙,都是他喜欢的。
她走到桌边,抽屉里没有,只能向面上看。
竖放的书架找了又找,也不知道被他夹到了哪本书里。
晚晚翻了半天,手臂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坏了。
她低头一看,是摆在桌角的相框。
相框四分五裂,随手一拿,直接散架。
架子散了,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照片飘在地上,晚晚拿起来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拍的,陆知行穿着篮球服,怀里抱着篮球。
那时的他看起来还有几分稚嫩,头戴发带,少年气满满,眼角写满倨傲。
晚晚瞧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地上还躺着一张被折了四角的纸,皱皱巴巴的,像是硬被人抚平那样。
无意偷看,只是为了捡起来,这一看,却愣住了。
那张零星写了几道数学题的白色草纸,上面画了一个少女。
少女坐在窗边,耳边碎发俏皮地垂下来,左手按着试卷,右手在认真作答。
她五官的每一处都描摹得十分细致,鼻子挺翘的弧度,微挑的杏眼,身姿端正,栩栩如生。
足可见画画的人,观察得多么用心。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做到每一笔都带着情。
她觉得画上的情景十分眼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
稍微回想一下,在大脑的某一个节点处,蓦地想了起来。
那是在她来到一一九中学,所参加的第一次月考。
陆知行在考场上,被上一个教导主任诬陷作弊。
主任让他交出手里的东西,他死活不交,为此,还把主任推到了地上。
那时她也有些不理解,陆知行明明就没有作弊,为什么不肯交。
但她没有对这件事纠结太多,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私。
原来那不是隐私,是一个大男孩顾及面子,不想为人知道的羞耻画作。
是每个人在青春年少时期,都会经历过的,想要大声宣告全世界,因为莫须有的面子作怪,只能深埋心底,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直白而又炽烈的拳拳爱意。
她叠起这张纸,站起身,她要找的团员证和团徽就在笔筒下面压着。
她轻轻翻开,第一页的照片处,正是一脸冷酷的少年。
照片应该后补的,他的入团年份明显比照片早了很多年。
至于这张脸上的表情,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外面的烈日斜射进卧室里,她站在一片暖阳中转过身,时光沙漏快速翻转,仿佛回溯到了她初到陆家那天。
少年一脚足球砸碎窗玻璃,他们在哗哗坠落碎片中遥遥相望。
他在烈日下用这副桀骜不驯的表情看她,头上的小啾啾扎的随意,却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狂妄。
那时,她想。
——原来,他就是这辈子,她将要共渡一生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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