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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也不知道谁敬谁,总之只看到一瓶瓶的酒被打开,喝得尽兴而返。
谈静因为不会喝酒,而且都知道她家里还有孩子,大家也不怎么勉强她,所以她倒是喝得最少的一个。
按规矩这顿饭大家AA制付账,最后小店老板来算账的时候,也就是谈静还非常清醒,把每个人多少钱都算了出来,大家凑钱买单。
梁元安醉得特别厉害,他本来就跟一位同乡合租,就有位男同事送他回去。
而王雨玲也喝得差不多了,谈静于是说:“我送小王回去吧。
” 王雨玲住的地方,跟谈静住的地方并不是一个方向。
她把王雨玲送到之后,已经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了,本来想就在王雨玲那里凑合一晚上,反正孩子在陈婆婆那里。
但是一想王雨玲的床本来就是个单人床,她又喝醉了,人喝醉了只想睡着舒服点,自己若是跟她挤,没准让她受罪。
于是打定主意还是回家去。
她伺候喝醉的人已经有了经验,熟门熟路地打水替王雨玲擦洗干净,替她换了件睡衣,又拉了毯子给她盖上,看她睡得沉沉的,才下楼赶公交回家去。
她转了几趟车回家,差不多已经是半夜了。
夏天的时候,居民区外头都很热闹,一条街边摆了好几家大排档烧烤,还有些人在乘凉。
两边小店都还没有关门,挑出来的灯照着吃排档的人,光影幢幢。
她这个时候倒觉得酒意有点上头,拖着疲惫的腿,从这热闹里穿过去。
风里吹来烤肉串的青烟,夹杂着辣椒粉孜然粉的香气,香得有点呛人咳嗽。
走到楼下的时候,她倒有点不想上去了,因为夜里的这一阵凉风很舒服。
这里是老式的居民楼,前面种了一排香樟树。
因为没人管理,樟树也长得不好,稀稀落落的,有的树前几年就枯死了,却没有人动,拉绳子系上了,平常大家晒被单。
只有靠着楼头一棵树长得特别好,像是一把绿伞似的,晚上的时候,总有几位老人坐在树底下乘凉,今天大约是太晚了,老人们都回家睡觉去了,就有一个人站在垃圾箱那边抽烟,烟头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特别醒目。
她原本以为是楼上的邻居下来扔垃圾袋顺便抽支烟,没想到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孙志军。
她这几天累得够呛,看到是他,也懒得说话,径直就往楼上走。
倒是孙志军追上来,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往哪儿快活去了?半夜才回来了!” 她回头看了孙志军一眼,他的手跟铁钳似的,目光灼灼盯着她,像是她脸上写满了字似的。
他刚从拘留所里出来,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身上腐败酸臭的气味,几乎呛得她难以呼吸。
她把脸别过去,吸了口气,说:“放手。
” “派出所说冯竞辉愿意调解,而且已经收了医药费,你平常抠门的一个大子儿也不愿花,上哪儿弄的钱给冯竞辉?” “不用你管。
” “不用我管?”孙志军冷笑起来,“我管得着你吗?你哪件事让我管过?不知道跟谁喝酒去了,鬼混到半夜才回来,哪个女人像你这样,还有脸叫我不要管!” 她怒目而视:“孙志军,你放手!” “谁给你的钱把我赎出来?你上哪儿弄的钱?” “我上哪儿弄的钱你管不着!”谈静本来喝了点酒就觉得难受,再被他身上那股臭味一熏,只觉得作呕,别过脸冷冷地说,“你发什么神经?我想尽办法把你从派出所弄出来,难道还是我做得不对?” “你是不是找那姓聂的去了?” 谈静拼命挣扎也挣不开他的手,又急又怒:“你放开我!” “心虚啦?说中了?姓聂的凭什么给你钱?你拿什么去换的?就跟他喝顿酒?行啊,不用陪睡觉?” 谈静听他说得难听,心中更难过,只说:“我没拿什么去换,我也没找他。
” 孙志军咧嘴笑了笑,这笑也是冷笑,他雪白的牙齿在路灯的光线下一闪,像是头狰狞的兽。
他语气森森,凑近来,身上的气味更加难闻,谈静只好尽量往后避让,可是胳膊被他抓着,动弹不得。
“你起码花了一万多吧?叫你给两万块钱给我,你不肯,等我打了人,你倒有钱赔人家医药费,你哪儿来的钱?” “我借的钱!我借钱把你赎出来难道我还错了?” 孙志军仍旧是咄咄逼人的口气:“你找谁借的钱?你那群穷朋友哪有钱借给你?” 谈静被他这么一逼,脱口说了句谎言:“我找小王借的钱!她本来打算办嫁妆的,我找她借的钱!” 孙志军愣了一下,不由得放开拽住谈静的那只手。
谈静却觉得崩溃了,这几天来她已经受够了,她再也忍不下去了:“我到处看人脸色,我到处想办法弄钱,我把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去求冯家的人,求他们不要告你!我到医院去被人家赶出来……我给钱人家都不要……我费这么多功夫把你弄出来我究竟为什么啊?你这几年一分钱也不给我,家里样样都要开销,每次下班回来,不是欠了人家赌债就是喝得醉醺醺,孙志军,这种日子我受够了!我凑不齐孩子的医药费,医生说平平活不到十岁,我这辈子已经完了,还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这种罪……我什么办法都想尽了……救不了平平的命……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让我和孩子多活两年……” 孙志军停了一会儿,倒像是轻松起来:“说得挺可怜的,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要离婚?” “我们现在离不离婚有区别吗?” “那好。
”孙志军冷笑了一声,“你去找姓聂的,拿十万来,我就离婚。
” “这事跟聂宇晟没有关系。
” “谁说这事跟聂宇晟没有关系?”孙志军从兜里摸出皱皱巴巴的香烟盒子,拿了支烟出来点上,一派好整以暇,“你不愿意找他开口,那我去找他好了。
” 谈静擦了擦眼泪,说:“你不愿意离婚就算了。
” “别啊,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咱们索性说开了好了。
”孙志军的脸色就像抓到耗子的猫,虽然是一脸的笑意,却看得谈静心里发寒。
他说:“你不是愁没钱给孩子看病吗?聂宇晟有的是钱,聂宇晟的爸爸就更有钱了,你为什么放着两尊财神爷,就不肯想想办法呢?” 谈静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也不想怎么样。
谈静,你可记清楚了,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了你。
” 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了你。
直到第二天,这句话仍旧在谈静脑海里,嗡嗡作响。
她已经累了,精疲力竭。
孙志军说完这句话,也没有上楼回家,转身就走了。
让她惊惶万分,不知道他会到哪里去,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是她追不上孙军志,等她回过神来,追出小区大门的时候,两侧巷子里仍旧在热热闹闹地吃着大排档,可是孙志军早就走得没影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洗了个澡。
出来看到窗台上的那碟豆芽已经长得有一寸来长,明天接了平平回来,他肯定要问,豆芽都长出来了,为什么爸爸还不回来呢?比起平平的追问,孙志军最后那句半是威胁半是警告的话语,更让她觉得揪心。
孙志军那个人做事情根本就不分青红皂白,她真的担心他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所以第二天在店里,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她简直是心惊胆寒。
对方很随意地确认了一下她的身份:“您就是孙平的家长是吧?孙平的病历在我们这里做过登记。
” “是。
” “您当时签署过一份协议,同意如果是因为教学或研究目的,可以对孙平的病历公开讨论。
” “是的。
” 这是当初李医生帮她的忙,李医生看她带着孩子可怜,就让她签了这份协议,说教授们讲课的时候,如果引用孙平的病历,就算是会诊了,一般这种病例会给出最权威的治疗方案。
她当时想了想,就同意了,连同造影一块儿交给了医院,后来石沉大海没了音讯,她本来也想着这事肯定没下文了,谁知道医院会突然打电话来。
“是这样的,我们医院马上要进行一项新的课题研究,选中孙平作为案例。
麻烦您来医院一趟,详细的情况,将由我们课题研究小组的负责人向您解释。
” “谢谢!”她感激不尽,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一线曙光,“太谢谢您了。
” “不客气。
麻烦您到我们医院的住院部C栋,就是靠近门诊楼的那栋白色新大楼,三十楼心胸外科,到时候您来,直接找聂宇晟医生就可以了。
” 谈静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聂宇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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