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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下嘴唇。
我松开了,有公交车来了,我视线模糊,眼睛里都是眼泪,也没看清楚是多少路,就自顾自跑着追上去,也许是我要搭的那趟,不,不是我要搭的那趟我也得上车,马上上车离开这里。
我没有追上公交车,因为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我回头一看是苏悦生,下意识想要甩开他,他的手指用力,硬生生拉住我,我不愿意在马路上跟他拉拉扯扯,就说:&ldquo放手!&rdquo 话说出来才觉得自己声音哑的可怕,他的声音十分暗哑,仿佛带着某种钝痛似的,他说:&ldquo我错了。
&rdquo &ldquo你放手!&rdquo 他硬把我拉近他怀里,我把他胳膊抓红了他也没放手,他说:&ldquo对不起,我错了。
&rdquo 我扁了扁嘴,很委屈。
他说:&ldquo你叫我怎么不在意呢?七巧,只有在意的时候,才会做错事,说错话。
&rdquo 我觉得挺难过的,我说:&ldquo你以后不许再提他。
&rdquo 他点点头,答应说:&ldquo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rdquo 大约是担心我生气,晚上在餐厅的时候,苏悦生真的又求了一次婚。
非常隆重,怀抱鲜花单膝下跪,问我是否答应嫁给他。
整间餐厅都被他包下来,虽然没有别人看着,我也觉得怪难为情的。
我说:&ldquo等我考虑考虑。
&rdquo &ldquo那就考虑一晚上吧,明天我们去民政局。
&rdquo 我嘴上没答应,其实心里已经松动了。
等晚上我妈睡着了,我就溜进书房开保险柜,书房保险柜里全是些证件,什么房产证、股权证,还有我和我妈的户口本也搁在里面,我也不敢开灯,就按亮手机屏幕照着保险柜的按钮,我妈跟我说过保险柜的密码,但我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偷偷摸摸拿户口本,所以手心里全是汗。
幸好户口本就放在最上面一格,我一摸就摸到了,打开看看没错,就揣在怀里,然后关上保险柜,溜回自己房间。
那一晚上我都没睡好,老做噩梦,一会儿梦见我妈发现我偷了户口本,大发雷霆,一会儿梦见我把户口本弄丢了,苏悦生急着冲我直嚷嚷。
等我被电话吵醒,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苏悦生打来的电话,他催我:&ldquo怎么还没出来?我已经在街口了。
&rdquo 我胡乱爬起来洗漱,匆匆忙忙还记得化妆&mdash&mdash其实也就是涂了点口红。
衣服是苏悦生替我挑好的,他说登记要郑重一点儿,所以昨晚送给我一条红色的小礼服裙子,有点像旗袍的样子,但又没有旗袍那么老气,裙摆上斜斜绣着一枝花,很素雅却又很喜气,照例又十分合身,听说是在北京替我定制的。
我又欢喜又惆怅的想,他这给女人选衣服的本事,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幸好,以后都只替我选了。
我把裙子穿上,没忘记配套的红宝石耳环,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户口本,还有那枚戒指,也被我从枕头下拿出来戴上,我妈还睡着没起床,所以我顺顺当当就从家里溜出来了。
苏悦生在小区出来拐弯的那个街口等我,今天他也穿着挺郑重,领带颜色正是我裙子的颜色,明显是精心搭配好的,看到我踩着高跟鞋摇摇地走出来,他就朝我笑。
在路上我们俩都没怎么说话,苏悦生开车开得特别慢,一边开车一边还说:&ldquo早知道就该叫小许送我们。
&rdquo 我也觉得,我手心里都是汗,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到了民政局,那里已经有很多新人在排队,流程指示很清楚,先拿号,再拍照,然后就去登记。
拍照的时候我都紧张得笑不出来了,苏悦生紧紧攥着我的手指,也板着脸孔。
拍照的师傅就逗我们俩:&ldquo哎!靓女啊!笑一笑,你看这位先生,你女朋友长这么漂亮,你们俩又这么般配,怎么能不笑啊?我要是你啊,早就笑得连牙都掉了!来!来,笑一个!&rdquo 我看苏悦生,他正好也在看我,我们俩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同时转开头,对着镜头倒是笑了。
拍照的师傅已经按下快门,然后从电脑屏幕上调出来给我们看:&ldquo你们瞧瞧,行不行?&rdquo 很像两个人合拍的登记照,大小也和两张登记照拼在一块儿差不多,但我们的表情都不错,两个人都是十分腼腆的那种笑,像一朵花刚刚绽放,还没有完全盛放,就是花瓣斜斜露出来一点花蕊,特别浅特别浅,带着一抹晕彩似的光华。
我觉得挺满意,苏悦生也觉得不错,就立刻冲印了。
我们拿着照片和登记表,重新排队,登记的手续办得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我们。
主持登记的是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看上去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梳着马尾辫戴着眼镜,说话挺和气的。
我看了眼她的工作牌,她叫&ldquo康雅云&rdquo,越是紧张我越是注意这种无关的细节,我想的是,这个人发给我们俩结婚证,多么重要的一个人,虽然素不相识,但我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
她循例问了我们几个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ldquo你们是否是自愿结婚?&rdquo 苏悦生答得特别快:&ldquo是。
她也是。
&rdquo &ldquo得她本人回答。
&rdquo 我定了定神,说&ldquo是。
&rdquo 苏悦生这时候才松了口气似的,转过脸来朝我一笑,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苏悦生真正笑开的时候,嘴角会有一点特别浅的笑涡,像酒窝似的,以前都没见过他这样笑过。
康雅云把我们的照片贴到打印好的结婚证上,然后拿下来盖钢印,正在这时候,她突然停下来,重新又拿起我的身份证,仔细看了看,问我:&ldquo你是1986年出生?&rdquo 我点了点头,康雅云说:&ldquo没满二十周岁,不能登记结婚。
&rdquo 我和苏悦生都傻了,康雅云直拍胸口,一脸庆幸地说:&ldquo差点没注意犯了大错,哎,你们俩也真是的&hellip&hellip&rdquo她正了正脸色,对我们说,&ldquo婚姻法规定,男方得二十二周岁,女方得二十周岁,才符合婚姻登记条件。
&rdquo 苏悦生茫然地看着我,我也茫然地看着他,最后还是我接过证件和登记材料。
康雅云大约是怕我们着急,所以特意拿了一本《婚姻法》送给我们,说:&ldquo回去学习学习,得到合法年龄才能登记,你们明年再来吧。
&rdquo 走出婚姻登记处,苏悦生的脸色简直跟暴雨前夕的天色一样难看,我安慰他:&ldquo明年再来就是了。
&rdquo &ldquo不行,我找人想办法。
&rdquo &ldquo不合法你想什么办法?&rdquo 他把材料都从我手里拿走:&ldquo你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
&rdquo 我们在年轻的时候,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信心,总觉得自己有办法得到想要的一切,那时候,苏悦生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我们都对前路信心满满,以至于太过于纠结一些琐碎的细节,反倒不觉得未来会有任何问题。
虽然并没有能够拿到结婚证,可是结婚已经成了十分笃定的事情,我终于从学校里搬出来,住进苏悦生的房子,那里成了我们甜蜜的小家。
以前没觉得,和苏悦生一起住才觉得原来自己有这么多东西,苏悦生又特别爱给我买东西,衣服,鞋子,化妆品,很快偌大的房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那时候过日子,真是有点稀里糊涂,可是很甜蜜。
两个人天台你在一块儿都不觉得腻,每天都很短暂,每天都很漫长,每天我的时间都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在学校里,没有苏悦生;另一部分是在家里,有苏悦生。
有苏悦生的那部分生活,多么充实喜悦。
他那么挑食的人,我做的饭都能面不改色吃下去,还违心地夸好吃,哄着我好做下一顿。
偶尔他也自己下厨房,给我做西式的菜肴。
我们像一对鸽子,每天除了玩,就是吃。
趁我们放校庆假,苏悦生还带我去了一趟北海道。
机票酒店是他早就预定好的,原来打算领证之后给我惊喜度蜜月。
结果结婚证没有拿到,但他还是死皮赖脸让我陪他一起去,就算是度假。
他喜欢滑雪,我之前也没有想过自己会那样喜欢雪,我甚至学会了驾驶雪地摩托,每天开着雪地摩托,在雪道上横冲直撞,摔了也不怕,反正摔不痛,再爬起来就是了。
我们在北海道住了好多天,春天来了,这里已经是淡季,人非常少。
酒店坐落在山顶,房间的落地玻璃面朝着太平洋。
世界那样广袤而寂静,到处都是茫茫的白雪,更远处是悠远蔓延的海,除了安静飘落的雪花,什么都没有,就像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那些夜晚真美好,特别晴朗的夜晚,天蓝得发紫,透得像是水晶果冻。
细碎的星星是洒落的银箔,世界甜美得像梦境一般,海浪声模糊,我把脸贴在玻璃上看星星,也不觉得冷。
苏悦生从花瓶里抽出一朵玫瑰花,轻轻替我簪在鬓边。
我回过头来,他深深地吻我。
我的手指贴在玻璃上太久,触到他的脸时大约十分冰凉,他把我的手合在掌心,慢慢替我暖着,问我:&ldquo这么喜欢这里,要不我哦们搬来住好不好?&rdquo这样纯白美好的世界,我是真的动心想要永远留在这里,可是我妈妈只有我,我不能这么自私,独自扔下她跑掉,想到我妈,我心里就说不出地烦恼,但我不愿意这烦恼被苏悦生觉察,我笑嘻嘻地说:&ldquo这里连瓜子都没有,太不适合人类居住了。
&rdquo 我从国内带了一包瓜子,准备在路上打发时间,搭火车到北海道的时候分给邻座,他们都礼貌拒绝,我才知道原来日本人是不吃瓜子的。
他们看我嗑瓜子,就像看天方夜谭。
后来苏悦生告诉我说,日本的瓜子只用来喂鸟,当时我恼羞成怒,他搂一搂我的肩:&ldquo你就是我养的小鸟儿,但哪里也不准去,就只准跟着我。
&rdquo 傻吧,但人在热恋中,怎么会觉得傻呢?再傻的情话听起来,都会觉得甜蜜蜜。
就像现在,苏悦生明知道我是在瞎扯,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刮一刮我的鼻梁。
在苏悦生的电话里,我的号码排在第一个快捷键,而且昵称是老婆。
我的手机里却仍旧没有他的号码,因为我怕被我妈发现。
我妈要是知道我跟苏悦生在一起,一定会非常非常失望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只好逃避去想这个问题。
跟苏悦生住到一块儿,我才发现他早上一定赖床,无论怎么叫就是不起床,哪怕天都要塌下来,他还是磨磨叽叽在床上多待一会儿,不仅他自己赖床,还不许我起床。
就因为他这样的毛病,所以我好几次都差点上课迟到,上午的课又多,很多重要的课都排在上午第一节,每天早上我几乎都是慌慌张张出门,苏悦生跟在后面一路追出来:&ldquo我开车送你!&rdquo 他的车子太招摇了,我才不愿意被同学们看到,传来传去传走样,会说得很难听。
眼看来不及了,我也只让他把车子停在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然后自己跑过去。
我踩着高跟鞋一路飞奔的技巧,大约就是那会儿练出来的。
我气吁吁的跑到教室,还好没有迟到太久,大学课堂纪律松散,老师睁只眼闭只眼,也只当没看见。
坐下来听了一会儿课,教室后门那边的同学辗转传给我一只热乎乎的纸袋,打开一看竟然是包子和豆浆,手机嗡地一响,苏悦生发来短信,说:&ldquo偷偷咬一口&rdquo 这条担心被帮我占座的室友看到了,她抿着嘴笑,说:&ldquo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rdquo 包子我还是没好意思偷偷咬一口,等到了下课我才吃早饭,一边吃一边恼羞成怒给苏悦生发短信:&ldquo你能不能别在上课的时候给我递早饭,影响不好!&rdquo &ldquo空着肚子上课才不好!&rdquo 我气呼呼不搭理他,要不是他早上赖床,我能迟到吗?可是他发短信的耐心有限,我要是再回一条,他怕是会直接打电话来的。
就这样他还觉得是破例&mdash&mdash他从来对别人都是电话来电话去,只有我因为要上课,他还迁就我,肯给我发短信。
那天的包子是青菜香菇馅的,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那一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如果说人生是一条表面平静的河流,当它经过峡湾的时候,会突然涌起咆哮跌宕的浪花,常常令我们粉身碎骨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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