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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恤人,真真叫人从头暖到了个骨子里。
而这时,一连串脚步声便由回廊那头传过来,我定睛望去,正是孔三关。
孔三关见我醒了,很是高兴:“崔娘你醒的真好,快跟我去看看那些花究竟怎么了。
” 白衣少年先行下车,然后转身来扶我,我有点意外,但还是把手交给他。
他的手,冰凉冰凉,竟似没有温度一般。
我心中小小的惊诧了一下。
而他很快将手收走,转身前行。
一名管家打扮的妇人在前带路,我们跟着她走。
一路雅舍精美,深院豪宅,处处彰显着此地主人的威仪。
而等我穿过第六重拱门后,终于见到了生平首见的风景—— 月夜下,深蓝色的湖边,种满了花。
每隔十步,竖有一个雕成花瓶形状的石柱,瓶子里则点着灯火,远远望去,一盏盏,连绵成线,汇集成一朵花的样子,极尽妍态。
我一眼认出,那是姜花。
灯柱之间,成千上万株姜花,枝枯叶尽,死了个彻彻底底。
我连忙跑过去,翻开枯叶细看。
按理说,姜花抗逆性很强,除非遭受冻害,一般不会枯萎。
如此夏日,正是花开之期,此地又没下雨,为何突然全死了呢? 管家在我身后问道:“姑娘,你看这花,还有的救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刨出其中一株的根细看。
耳中,听孔三关问道:“这些花是一夜之间死的?” “是的,三天前还好好的,前日一早起来就全死了。
问遍了府里的下人们,都说没碰过。
这几日到处找巧匠来治,都束手无策……”管家说到最后,渐有哭腔。
孔三关又问:“那风公子还好吗?” “公子就住那边。
”管家一指西边的小屋,“他半年前搬至此屋,这样每日开窗,便能看见这些花。
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花死了的。
虽然公子什么都没说,也没怪我们,但大伙儿见他身体越来越差,都疼在心中,所以到处想法子。
听说连一得罪了这位姑娘,他跟随公子时间最久,脾气又暴躁,我替他跟姑娘赔不是!”管家说着过来要给我下跪,我连忙扶住她,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
管家满是忧愁的看着我:“姑娘可看出了缘由?” 我点点头。
管家大喜:“真的?是怎么回事?” 我虽然看出这些姜花是怎么死的,但口不能言,又不识字不能书写,因此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才好。
这时,白衣少年突道:“你比划,我来帮你说。
” 咦?我怔了一下。
他能看懂我的手势?不过,试试也好。
当即先指了指手上姜花的根茎,比了比长短、粗细,还在迟疑该怎么表达,少年清凉冷傲的声音,已悠悠响了起来:“姜花的根茎本应横向匍匐生长,但这株的根明显过细了。
是不是这意思?” 我又惊又喜。
惊的是他竟然能从我这么简单的动作里读出我的意思,喜的是大千世界,竟真有人在不了解我的情况下就能解读我的话。
一时间,欣喜难言,望着白衣少年,只能用拼命点头来表达我的激动。
少年没太在乎我的激动,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继续。
” 我连忙又走到湖边,指着湖水,然后用花锄把湖边的土壤刨了个坑,挖出里面的土,捧到管家眼前。
管家自然是看不明白的,忙求助地看向少年。
少年沉吟了一下,才道:“她认为,问题出在湖水上。
水里有毒,腐蚀了湖畔的土壤,然后破坏了姜花的根茎。
” 我继续激动的点头,又打了桶湖水,勺起一勺闻了闻,伸出手指蘸了蘸,刚要放入舌尖尝试,手却被孔三关一把抓住。
“既说湖水有毒,怎么自己去尝?”孔三关轻声责怪。
我顿觉鲁莽,羞的脸颊一片绯红。
少年则凝望着那桶湖水,幽幽道:“是谁下的毒呢?看来,这个答案只能由风小雅,亲自找出来了。
” 管家忙道:“公子还在擦澡,再过一盏茶功夫就好。
三位请先客厅小坐,喝杯茶,等公子好了,我就领你们去见他。
”刚说着话,姜花前方小屋的窗就开了,一人用竹钩挑了盏灯笼挂到檐前,于是屋前的道路就被照亮了。
管家喜道:“呀,公子已经洗完了!如此各位这边请——” 我跟着他们走向小屋,说是小屋,其实也不小,只不过比起前院的精舍来,这间大约五丈见方的木屋显得朴拙而简陋。
管家通禀了一声后,门就开了,一股湿漉漉的、好闻的香气扑鼻而至。
我又仔细辨别了下,原来是木樨香。
之前挑灯的人迎将出来,刚才距离甚远,没有看清面容,近了一看,竟是位身穿银甲、眉目如画的女子。
银甲女子躬身行礼,我发现虽然孔三关走在少年前面,但她行礼时,却是冲着少年:“让各位久等了。
请进。
” 屋子不大,用一道锦帘隔成两半,帘子后头,便是卧室。
一张大床,正对着面向姜花的窗户。
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袍,长发微湿,正搭在枕头上晾着。
银甲女子用垫子垫高他的身子,扶他稍稍坐起了些,而那么轻易的一个动作,就像是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气息微急,闭着眼睛,显得很是疲惫。
孔三关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急切道:“一别三年,公子怎病重至此?” 这个人……就是风小雅吗? 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被外界传颂成天神一般的名字,再看前方那个奄奄一息的病人,真不敢想象是同一个人。
可等他睁开眼睛,朝我这边看过来时,我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再不敢怀疑他的身份。
那样清亮的、仿佛墨夜中寒星一般的目光啊…… 让人怎敢相信他是个垂死之人? 风小雅定定的看向我身旁的白衣少年,然后笑了。
他五官冷峻,本是一个看起来喜怒不形于色、颇具威仪的男子,但此刻一笑,眉目柔软,眸光四溢,竟有无限温柔。
“你怎的来了?” 少年答:“看看你死了没有。
” 他又笑:“你还没死,我怎会死?” “想我死,可不容易。
” “那我自然也是要随着你活的。
”他虽这样说,但眉头突然皱起,五官绷紧,难掩的疲惫。
“晚衣不在这里么?”少年环顾四周。
风小雅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银甲女子忍不住开口道:“公子把江先生赶走了。
” 孔三关一怔:“赶走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赶走江晚衣?” 江晚衣,听说是个周游四方的神医。
有他在,风小雅应该会没事吧?为什么要赶走那么重要的人啊? 我跟孔三关一样纳闷不已。
而银甲女子委屈的看了风小雅一眼,说道:“公子说他的病反正是治不好了的,留江先生住在这里,是浪费江先生的宝贵时间,还不如放他出去救别人……” 少年竟然点一点头:“也是。
” 银甲女子一愕,急了:“哎呀薛相你不劝劝我家公子,竟还认同他!” 薛相二字一出口,我顿时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 普天之下,四国之内,唯有一个丞相姓薛。
也唯有一个丞相是少年。
那便是璧国素有神童之名的冰璃公子——薛采。
原来是他!果然……是他!想来想去,如此年纪就能让孔三关敬畏的,也只有薛采一个了。
他竟来了燕国,来做什么? “但你却坏了我的事。
”薛采对风小雅道,“我这次来燕,为的就是找晚衣,本以为在你府中,直接带走即可,你却偏将他赶走了。
”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第一次坏你的事。
”风小雅说这话时,唇边噙着一丝云淡风轻的笑,似戏谑,又似调侃,“不过,你找他做什么?你的女王又病了么?” 薛采皱了皱眉。
一旁的孔三关代他做了回答:“是瘟疫。
入夏之后,璧国寒渠、汉口等地突然爆发了可怕的瘟疫。
所以,薛相此行,是特地来请江先生的。
” 风小雅啊了一声,面露愧色:“那倒真是我坏了大事……” “无妨,我们可以再找。
倒是你的花……”孔三关见话题扯远,忙切入正题,“这位崔娘已查出了端倪,可要听听?” 管家忙道:“公子!崔姑娘说是湖水有毒,腐蚀了姜花,才害他们一夜枯萎的!” 风小雅眉心微动,目光突的向一旁的银甲女子飘了过去,“是你,对不对?” 银甲女子面色发白,我也没想到他立刻就能找出元凶,不由得一怔——这也太快了吧!难道不应该是把各个下人都叫进来盘问一番,然后顺藤摸瓜反复勘察,最终才能得出结论的么? 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就在我还为那姑娘辩驳时,银甲女子已扑的跪了下去,将头贴住地面。
管家大惊之后则是大怒:“裳裳,竟然是你?!你对湖水下毒?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银甲女子裳裳伏在地上,身躯颤抖个不停,没有回答。
管家抓住她的手臂,死命摇晃道:“你到底下的是什么毒?还能补救吗?你明明知道姜花是公子的心爱之物,怎下的了手……” “正因为是他的心头之物,所以才要毁掉!”裳裳突然尖利的叫了起来,直起腰时,双目赤红,“我不要他这样!我不要他每天都看着那些花!我不要他把那些花当做是那个人的代替品!我不要他这样日日夜夜想着那个人!” 管家更急,气的发抖:“你不要你不要你凭什么替公子做决定?公子想着谁喜欢做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忘!我知道自己只是个侍婢,我知道就算没有那个人我也不可能成为公子的什么人,但是,我只知道一点——我要他活下去!”裳裳嗖的站了起来,走到床前,双手紧紧抱住了风小雅的手,哀求道,“公子,求求你,求求你活下来!大家都以为,你看到那些花就会精神些就能活得更长久,但我知道,只有我知道!那些花根本是催命的毒药,蚀骨的梦魇!你看着那些花就永远沉陷在痛苦之中,你永远不会好!公子,求求你,我求求你!” “你想说你毒死那些姜花,其实是为了救公子?”管家睁大眼睛。
“是!”裳裳毫无愧色,眼眸深深,望着风小雅一眨不眨,“公子,我知道你已经了了老爷的夙愿,你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要做的事情,你已经没有目标了。
于是,你就用你的余年来怀念那个人,你用姜花折磨自己,每日带着眷恋入睡。
所以你的身体才越来越差的……这不是你!公子,这不是你!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是世间最慈悲!最勇敢!最坚强的人!你忘了你曾经奔波千里,只为了给一个漂泊在外的旅人带信给他的双亲么?你忘了你曾经与人比剑,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只因为那人第四日就要遁入空门,从此再不碰兵刃么?你忘了你为了童年时的一个承诺,寻觅了二十年么……公子,那样的公子,才是你!那样的公子,才有活下去的资格!所以,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看这些花了!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人,这么放不下,那就去找她!把她抢回来!她是你的!她本该就是你的妻子啊!凭什么要让给别人呢?” 她哭的声音沙哑。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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