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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缓的声音。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噙着温雅的微笑,每一缕眼睫毛都仿佛是按照最得体的姿势生长。
就像他本人一样,温柔得体的皮囊下藏着薄凉的灵魂。
- 做好了退学准备的伊朶,特地去了一趟公墓。
老詹过世的大半年,她每隔半个月就到老詹的墓前看望他一次,其实也不做什么,有时只是过来吹一吹风,看一看他白发苍苍的遗像。
今天比较特殊,今天伊朶是来谢罪的。
“老詹,我可能毕不了业了。
”伊朶席地而坐,朝着墓碑叹息,“有孙子的想染指你的论文,你要是在天有灵,晚上可以去吓唬吓唬他。
” 伊朶:“当然,我万一要是真不毕业了,你不要气得来吓唬我。
”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实在不行,我去办个假证烧给你,也算是毕业了?” 墓碑上老詹慈眉善目,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暴躁倔强的臭老头。
伊朶擦了擦眼角,小声道:“老詹,我挺想你的。
” 她在老詹的墓碑旁边留下了一颗桃子。
桃子是在老校区门口的胖大婶那边买的,跟着她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又被她用山间的清泉仔仔细细洗干净了毛,最后才落到老詹的墓前,依旧水灵灵。
“走了啊。
”伊朶轻声道。
就在她走后,另一个修长的身影踱步到了詹友德墓前。
那是个天然带着微笑眼的年轻人,他俯下身,詹友德的面前点了三根烟。
午后的阳光照耀大地,烟味渐渐弥漫开来。
他不抽烟,于是站了起来走开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眺望远处——远处的山间小道上,刚刚离去的女孩的身影渐渐缩成了小小的一颗,慢慢地变小融化在了阳光氤氲里。
伊朶。
霍初行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个略微古怪的名字。
他和导师保持着良好的联系,不止一次听他说起过这个名字。
詹友德年岁已高,其实早就悄悄地打算过许多事。
他说:“我还有一个孩子叫伊朶。
” “她和你不同。
”他说,“伊朶是一个很深情的孩子。
” 霍初行与詹友德认识十数年,深知他的脾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以这样的表情形容一个学生:就像是在回忆他放在阳台上的那盆花,或者是他夹在书页里的那片三十年前的银杏叶。
他想象不出是她是怎样一个女孩子,直到那一天在医院里面看见她。
她坐在医院冰凉的走廊上,直勾勾地看着时钟,奇异地给人一种动物的错觉。
那么安静软弱。
那么容易信赖上一个陌生人。
这个世界有无数道围墙,可偏偏她好像生来只有一片心,没有半点遮挡。
倒确实和他不同。
霍初行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良久,才笑了笑。
他轻声道:“如你所愿,我收下了。
” - 第二周的周一,伊朶又被叫到了教务处办公室。
教务处主任拉长着一张脸,扯着嘶哑的嗓子道:“伊朶,系里考虑到詹老的特殊情况,所以为你争取到了詹老的嫡系当你的接任导师。
这样的话你总不会别扭了吧?” 伊朶迟疑抬头:“老……詹老师的嫡系?” 教务处主任叹息道:“是啊,那位教授并非每年都招新学生,你运气非常好,正好他在编撰的新书理论与詹老一脉相承,你去正合适。
” 老詹的嫡系……还有谁? 伊朶迷惑地接过了调剂通知书,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 霍初行。
当年的伊朶尚且年轻幼稚,尚且不知道,这是她漫长的生命里绝无仅有的—— 滔天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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