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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芙在这儿生活了六年,对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可惜她忘了今晚来的并不是她一个人。
泽尔文跟在她身后,没走两步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一旁的木椅发出了喑哑的摩擦声,温芙猛地转过身,对方站在她身后无辜地皱着眉头,他大约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狭窄的房间,并且里面还放满了东西。
“温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温芙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温格太太举着蜡烛从楼上走下来:“你去哪儿了?三个小时前,你就应该躺在床上睡觉了!镇上再没有一个姑娘像你一样……” 她絮絮地念叨着,紧接着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那个陌生少年,神情怔忪地停住了脚步。
“他是?”温格太太疑惑地问。
“一个今晚无家可归的陌生人。
”温芙说。
泽尔文低头瞥了她一眼,没有反驳。
“晚上好,”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不太习惯似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泽尔文。
” “晚上好。
”温格太太看着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些许好奇。
她当然不相信温芙的说法,温芙从不带陌生人回家,自从她的父亲去世之后,有一段时间家里每天都是上门讨债的债主,从那之后她就变得对陌生人异常警惕。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微笑着对泽尔文说道:“但愿有人夸过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 事实上没有人这么说过。
泽尔文有些不大自在地转开脸:“谢谢。
” “你今晚可以和温南住在一起,他的房间里正好还有一张空床。
不过在那之前,我建议你们最好先洗个澡。
”温格太太说完那句话后,就捂着鼻子装作嫌弃地摆摆手,随后风风火火地朝着浴室走去,“去把你哥哥叫醒,快点,你早就应该躺下休息了!” 这间不大的屋子里似乎生活着一家三口,客厅里摆着一张餐桌,边上摆着三把椅子,这个家庭并没有男主人生活的痕迹。
温南的房间在一楼,房间里并排放着两张小床,这使得泽尔文进去之后发现整个房间几乎就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温南刚从睡梦中被叫醒,温芙进来时,他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对不起……”他小声对她道歉,“我答应妈妈要等你回来再睡的,但我太困了。
” “没关系,是我回来晚了。
”温芙对他说。
另一张没有人睡的床上堆着一些杂物,温芙弯腰将那些东西收拾起来放到床底下,泽尔文注意到那几个箱子里放着的大多是些老旧的画具和画稿。
温南想要起身帮忙,但温芙拒绝了他:“你能带他去浴室吗?他今晚可能要住在这儿了。
” “当然。
”温南拿起床边的拐杖站起来,他看了眼泽尔文身上的外套,迟疑地说,“我或许能替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是我穿过的话。
” 泽尔文接受了他的好意。
和一套从裹尸袋里出来又在草垛上打过滚的衣服相比,干净的旧衣服听起来不是一个难以接受的选项。
温格太太替他们准备了热水,泽尔文快速地冲洗了一下。
等他从浴室出来时经过走廊的窗边,月光隔着窗户照进来,窗外是一片山坡,四野无人,寂静中只能听见旷野的风声,有一瞬间,泽尔文怀疑自己在一场荒诞的梦境里。
他推开门,走出了这间小屋,缓缓朝山坡上走去。
山坡下是他们来时路过的林场,一条蜿蜒的河流从林场流过连通了整个镇子。
月光照在水面上,如同一条银光闪闪的绸缎。
夏天的夜晚格外宁静,夜风带走了白天的暑气,山里还要更凉快一些。
泽尔文站在山坡上深吸了一口气,夜风并没有带走他胸口积压的窒息感,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还残留着裹尸袋里的气味,他回忆起墓道里叫人窒息的空气,落满灰尘的仓库还有塔楼房间里浓重的血腥味…… 紧接着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胃部泛起酸水,这一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终于反刍似的在这一刻涌现上来。
焦虑,疲惫和恐惧的情绪在这一刻淹没了他,泽尔文扶着一旁的树开始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
他突然为自己的软弱而感到自我厌恶,于是他将手指插进土里,想要以此来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指。
等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又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坡,来到河边洗了把脸。
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怎么了?”温芙提着一盏灯微微蹙着眉尖站在他身后。
泽尔文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自己先前在坡上吐了的样子,他有些狼狈的别开脸回答道:“没什么。
” 少年乌黑的短发还半湿着,月光下他英俊的五官仿佛笼罩叫月色镀了一层柔光。
他的确有一张画家心中缪斯的脸,温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转开眼喃喃道:“算了,明天早点起来,我送你去集市。
” 她说完这句话就打算转身回去,倒是泽尔文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那匹马还在外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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