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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生得观之难忘,歙州的上等墨也点不出的湛亮漆色,瞳仁与眼白分布得正正好,说不清是什么眼型,眼尾总是向上弯那么一点儿,像是借此钩住了易散的欢喜,越积越多,终于酿成简单豁达的情绪,用它去充盈眉鼻之间剔透的容器。
孔曼云又一定睛,李识意确实唇角带笑,但她却觉得跟恍惚一眼有些微妙的区别。
这一时半会儿,她也说不上来区别何处。
“你认得孔医正?” 康瑶琴很是诧异,七娘足不出户,孔曼云又是头一回来到府上,两人应该素昧平生才对。
可不是认得么? 甘露殿是中宫居所,废帝还没到册纳的年龄,女帝才即位,从前还是殿下时府里也不曾有过伺候的人,偌大的宫殿因此空悬。
李怀疏被沈令仪囚禁在那处于情于理不合,她妄图瞒过史家笔法,几乎不见外人,日日入殿请脉的孔曼云倒弥补了她几分新鲜。
这人开的药方最苦,针也下得最痛,棋艺烂得要命不说,输得多了瘾愈发大,还总悔棋,忍不住说她几句,次日的药就苦得没法喝下去。
但那时实在憋得慌也疼得紧,来来去去也只棋局上还剩点乐子,她捧着脸似西子捧心,皮相是个美人,命不久矣的模样也肖似,素白的手在玉盘间起落,吞去白子大片江山。
孔曼云咬牙切齿地说:“奸臣!” 她笑一笑,也不客气地回敬道:“庸医。
” 庸医默然了半晌,眼中隐有哀痛:“我……的确救不了你。
” 奸臣褪去了张牙舞爪的官服,素色袍衫最是平易近人,窗外日色将束着玉簪的半截身子照在竹影涛声的屏风上,薄薄一片剪影,清丽可人,像是摽梅之年的少女,岁月在庸医口中却无几日可蹉跎。
李怀疏在棋瓮中捻着棋子,清冷面容仍自神色淡淡,睫毛却颤动得温柔,好似怕惊醒入梦之人:“救不了,救给她瞧也成。
” 他乡遇故知,他乡是李识意的他乡,故知是李怀疏的故知,遇是喜相逢,可作笑谈,能共饮酒。
但故知与新交之间差了一盏她曾见过的明月,千里既不同风,相逢也唯有迎面不相识。
空荡荡的寂寥感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化作一粒落不了地的尘埃,既不是李识意,好像也不是李怀疏,那我究竟是谁呢? 李怀疏轻轻敛眉,余光瞄一眼不出声的康瑶琴,顿了片刻才道:“阿姐与我说起过。
” 她从小就这样,说了谎犯了错,得觑着康瑶琴的脸色才敢往下交代。
康瑶琴低头看着李识意慢慢透出颜色的耳尖,目光游移到了她脸上。
阿姐,李怀疏? 孔曼云清清嗓子,绷着下巴,不大自信地问:“她怎么说的?” “说孔医正妙手仁心,为人嫉恶如仇,正直磊落,堪当太医署之表率,只一样不好。
”李怀疏笑了笑,“对弈时,棋子握不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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