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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声音中,这股音色仿佛清流——声音再小一些就要听不到了。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
沈熄的哼唱断断续续,林盏没分辨出这是什么歌。
她小声问他:“唱这个来表达你的新年期许?” 沈熄启唇,神色认真不减:“唱给你的。
” 表达新年期许,是唱首给你的歌。
新的一年,我的期许,依然是你。
他不是喜欢表露情感的人,更遑论在这种公开场合表达。
林盏一滞,耳郭发烫,那段语音终于也进行到了尾声。
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很会唱歌,但是努力学过了,努力把每个音符音调分清楚,努力找到整首歌的节拍。
安静的背景音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诚和固执,纯挚而稍带青涩。
像是幼年第一次买到喜欢的玩具,因为过度喜悦和珍视,而找不到适当的行为表露。
越想表露,越唯恐不能展现出半分。
他唱的最后一句,在整个屏幕中被打成一行成串的字。
伴随着他的轻声哼唱,屏幕上洒落一片耀眼星光。
——“感谢你如此耀眼,做我平淡岁月里的星辰。
”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曾经只是一颗星球。
人生虽有方向,但生活枯燥乏味,几点一线。
每个人疏离的脸孔都是一道屏障,他不得其法,始终被隔绝在能与世界沟通的门外。
人生像一条平直的直线,毫无波澜,每一步都朝着他既定的方向走。
是她告诉他,原来人这一生能有这么多快乐的事情,这么多高兴的表情,这么热血的奋斗,这么动人的爱情。
她没有教会他爱情。
她就是爱情本身。
她让他明白,原来共度余生四个字,居然比功成名就更让人心驰神往。
/// 那个寒假,林盏和沈熄是窝在他家度过的。
离家了两年,家里没有给她打一通电话。
林盏知道,蒋婉是想她的,但林政平一定会阻止蒋婉——无论是打电话还是来看自己。
林政平在和她赌气,不,与其说是赌气,不如说是在赌。
赌她林盏离了避风港就飞不了多远,赌她无论曾立下过怎样的誓言,走时如何的决绝,最后都会折朽在现实的脚下,乖乖地回到家里,当一只华美的金丝雀。
他在赌她最终,一定会一边认错,一边屈服于世界,然后毕恭毕敬地听从他的安排。
不,她不会的。
她一定会让林政平明白,他曾视为真理的□□,当做毕生追求的功利,全部,都是错的。
她不会屈服,她一定会赢。
/// 寒假到尾声的时候,林盏接到老师的电话。
其实没接到电话前她就知道了——在美术界被誉为“最高信仰”的国家美术奖,五年一度的残酷角逐,要开始了。
“老师建议你还是参加一下,就算拿不了奖,见见世面也是好的……假如真能拿奖,只要能在我们省拿到前十,你就有一个非常高的起点了,”老师说,“不说多的,我三年前有个学生,全省排名第十一,后来各种接报刊采访啊、画展合作啊、大项目啊……小有名气之后又画了些代表作,现在一幅画价格已经很高了,那学生就叫苏漫,你应该知道吧?” 苏漫她当然知道,已经算很不错的青年画家了。
老师:“目光不能太狭窄,要长远,可能前面有几次机会你没抓准,不要紧,这一个比赛抵十几个比赛,含金量高得可怕。
只要你能画出一幅好作品,修改一下,能不能大放异彩还不知道,起码在画家堆里崭露头角也是可以的。
” 挂断电话之后,沈熄问她:“你参加吗?” 当然要参加,从几个月前的灵光一闪开始,她就知道,那幅《要》一定能在关键时刻发挥用途。
孙淇淇抢先拿到之前画展的名额有什么关系? 林盏也并没有失去什么,相反,她还该感谢孙淇淇让自己得到了一个灵感,不至于在这时候手忙脚乱。
现在,该是她的主场了。
/// 大三开学不久,老师要求把比赛的画交上去,从中选出三幅代表蔚大参赛。
那时候,孙淇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这半年她都没有怎么细致钻研,大多数画都是靠着名气以及老主顾的眷顾卖出去的,因为价格确实不错,来钱快而且轻松,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她的画开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简单。
知道这次比赛很重要,她给自己预留了一周多的时间,想好好地画一幅画。
可她发现,自己居然手生了,有些想表达的东西,竟是无论如何也表达不出来了。
费尽心思地磨完那一幅画,她发现这是近期里自己画得最好的一张了。
就算达不到自己的预期,应该也比大家画得好一些。
她这么安慰自己。
但第二天看到大家的画面时,她才感觉到不对了。
署上“孙淇淇”三个字的画摆在偏左的位置,和所有的画面一起做着比较。
为什么她不过是这半年多没上课,就已经开始落后于大家的水平了? 此刻面前还站着许多人,他们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轮转在每个人的画面上,还有些目光放到了孙淇淇身上。
那种目光下意识让她觉得羞愤难当。
这些人是找了人代画吧?对,肯定是! “好,就这三幅吧,”老师把画面最丰富完整的三幅选出来,交代了一下,“这三位同学等会儿留下来。
” 林盏中途去了个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被告知自己的画选上了。
她没太意外,跟洛洛说:“那你们先回去,我弄完就回。
” 洛洛还不忘嘱咐:“好啊,早点回。
” 林盏点头:“嗯,我知道了。
” 回教室的时候,听到呜咽的哭声。
林盏以为是自己幻听,但越往教室靠近,那声音越清楚,还夹杂着支离破碎的断句,因为抽噎,句子都讲不清。
她走近了才看到,哭的人是孙淇淇。
“老师,你就再给我、给我三天的时间,好不好?我保证就三天,我一定交出比这些、都好的画来……” 老师扼腕叹息:“不是不给你机会,是马上就要交了,你重画也没用。
既然觉得这个机会这么重要,怎么不早些开始画呢?” “我错了老师,”孙淇淇哭得梨花带雨,抓住老师的袖子,“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一晚也行?推迟一下、好不好?您知道的,我会画画的……” “你很久没上课了,”老师拍拍她的手,语调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无情,“比赛不是慈善,不能因为你哭就更改规则。
你以前的画虽然看得出有点急躁,但都很有灵气,可能是自己不用功了,你的画现在就像一个速销的商品,老师看着也很难过。
” 孙淇淇哭得几欲断气,只是不停地道歉,恳求一个机会。
老师叹息,看着她:“不要再哭了,如果让你重画,对别的学生不公平。
你已经大了,要学会承担自己的所作所为。
” 像是在说这一件事,又像不止说这一件事。
孙淇淇眼眶通红,涕泪俱下,靠在门边嚎啕大哭。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失去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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