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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她手里的计划书浏览一遍,“好,我安排一下。
” “唔,”她点头,看一眼时间,“去吃中饭么?” “等我拿下钱包。
” 我们坐着电梯下了楼,公司对面有条小弄堂,其狭窄程度就像是诞生于一次墙体开裂。
那儿蘑菇似的布满小吃店。
附近几幛公司内的白领和出租车司机构成了它的消费群体。
我和汪岚找了家粥面馆,它的店堂面积之紧凑,令身材娇小的汪岚看来也像女篮五号。
四张桌子,二十把椅子,筷子伸长点没准就夹到别人碗里的姜片。
我和汪岚挤在一个角落。
很快她用筷子末端指指店内某个男性顾客。
我顺着打量;“你认识”? “嗯,十六楼那家印刷制品公司的部门经理。
” “怎么办?” “Gay。
” 我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那块从我体neishe出的鱼肉速度之快完全是六汽缸配涡轮增压,“……你怎么知道?” “你不会想了解这段经过的,”她的表情在厌恶和痛苦间摇摆了一番后选择了前者。
尽管远离了少女时代,汪岚却驻颜有术,摩擦系数等于零的光猾皮肤可以活活将我俩的年龄颠倒过来,她是张韶涵,我是蔡明宋丹丹。
我进公司后第三个月,汪岚那个原本应当和她探讨“婚房该用什么地板”的未婚夫弃婚了,我算得上全程目睹了它是如何被拔下生命维持仪的插头。
汪岚请了两个礼拜的假,最后累积太多工作使我不得不按着地址寻上门去。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便应了门,衣着神态一切正常,并没有同事们揣测的嘴唇染着鸡血,嘴角粘着鸡毛。
我简单对她说明来意后,她“唔唔”点头,问我“进来坐会儿么“,将我请进了房内。
同样,屋里没有满地鸡骨头,她拉了小半幅窗帘,茶几上摆着一个装满了香烟屁股的烟灰缸。
我此刻终于暗暗倒抽一口气——就算拿着五百块去菜市场全部用来买金针菇,也不过就这点儿规模吧。
几天后汪岚回到公司,她剪了新发型,下摆稍微吹卷的短发,上了定型水后非常好看,灰色系的服装配几个漂亮的耳环,并很快把我注意力从她失败的恋爱转移到那款最新的卡地亚手表上。
“去香港买的,退了酒席后到手不少钱,干脆换个手表戴戴”,她注意到我的语塞, “老总明天到?我去接吧,黄师傅昨天刚从桂林回来,我让他这两天休息了。
” 她从花雕五年陈迅速进化到皇家礼炮二十年。
品质上的,年份上的。
我刚刚在机舱里坐稳,有人朝我喊“你好”,是个陌生男子,他挠着头,“抱歉能不能和我换下位置?分座位时我和我老婆给拆开了”。
“哦,行吧。
” “谢谢,谢谢。
”他忙不迁地道谢。
当我敞见新换的座位旁就是个抱着山婴儿的年轻妈妈时,屯时觉得自己走了一着烂棋。
于是很快,我的右胳膊上频繁招来小孩子的无影脚,按照这个趋势推进,离他魔音穿脑的独唱也不会遥远。
我神魂塞上耳机。
想起老妈在最近几年爱心爆发,渴望儿孙的心情使她总在饭桌上绘声绘色地和我描述表哥家的囝囝,“走起路来半个小屁股露在尿布外,可爱哟”。
我不明白是什么使得这个描述可以推出这个结论,又觉得小孩子总是可以莫名其妙地蛮不讲理。
“如果他长到十六刚岁还是这样“可爱”,那表哥的麻烦就大了。
“这样的言论却总令老妈伤心,”唉,你这丫头,我什么时候能指望上你……“ 飞机等待塔台指挥,停留在跑道已经很久。
我脑海中出现汪岚和章律,我忘了是和她们中哪一个说过,因为那次我们显然喝醉了。
我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拆着面前一只细长的火柴盒,对她们说“我努力不了”。
“我努力不了。
我不知道怎么努力。
这事是没法努力的。
在这个世界上,我可以靠自身的努力横渡长江——你别笑,你说真的,我八岁就开始参加游击队,我还可以靠自身努力和三寸脸皮必胜客的沙拉叠到高过商场前那棵冬笋似的圣诞树。
我也可以努力晋升,赚钱,出国深造,买房买车。
你看这些我都可以努力做到。
我父母也明白。
但他们想要的努力不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努力就可以实现的。
他们想要我打到一个合适的人,共同度过余生,他们想要送我出门,给我穿上婚鞋,端两碗汤圆出来表示和和美美,在小区门前放鞭炮,想改变我户口簿上的内容,想为了春节我无法回来过年而伤心——他们居然向往这种伤心,想要在产房门外等待我带来下一代…… 你说,这些事是我努力就可以实现的么?我能怎么努力呢?我顶多在每年支普陀山烧香时往贡箱里多扔些钱吧……当然没用了。
就像一个自由落体的皮球,是无法靠什么‘自身努力’来改变下坠趋势的。
只有等待外力的出现。
” 一整盒火柴都被我全部撕扯成碎屑,“如果他他一直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别问我这个,干吗做这种假设?!” 任酒精灼烧的胃逼迫着身体做反应,它们理所当然地想表现自己的化学价值,我像被无数泡沫哄抬着的船头,高高地在风暴中扬起最后重重摔下。
那次我的确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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