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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路公车。
坐再公车的尾端,隔着走道,我和水伶分坐两边各缺外侧的位置。
十二月的寒气雾湿车内紧闭的窗墙,台北傍晚早已被漆黑吞食的六点,车缓速在和平东路上移行,盆地形的城里上缘,天边交界的底层,熨着纤维状的橙红,环成光耀的色层,被神异性的自然视景所震撼的幸福,流离在窗前,流向车後车流里。
疲惫沉默的人,站满走道,茫然木立的,低头瘫靠座位旁的,隔着乘客间外套的隙缝,我小心地望穿她,以压平激动不带特殊情感的表情。
[你有没有看到窗外?]我修饰我的声音问她。
[嗯,]微若羽絮的回声。
一切如抽空声音後,轻轻流荡的画面,我和水伶坐在双人座的密闭车内,车外辉煌的街景夜晚扭动的人影,华丽而静抑地流过我们两旁的玻璃窗。
我们满足,相视微笑,底下盲动着生之黑色脉矿,苦涩不知。
_4_ 一九八七年我摆脱令人诅咒的联考制度,进入大学。
在这个城市,人们活著只为了被制成考试和赚钱的罐头,但十八岁的我,在高级罐头工厂考试类的生产线上,也已经被加工了三年,虽然里面全是腐肉。
秋天十月起住进温州街,一家统一超商隔壁的公寓二楼。
二房东是一对大学毕业几年的年轻夫妻,他们把四个房间之中,一个临巷有大窗的房间分给我,我对门的另一间租给一对姊妹。
年轻夫妻经常在我到客厅看电视时,彼此轻楼著坐靠在咖啡色沙发上,「我们可是大四就结婚的哦。
」他们微笑著对我说,但平日两人却绝少说一句话。
姊妹整晚都在房间里看另一台电视,经过她们门外传来的是热络的交谈,但对於屋里的其他居民,除非必要,绝不会看一眼,自在地进出,我们彷佛不存在。
所以,五个居民,住在四房一厅的一大层屋里,却安静得像「哑巴公寓」。
我独居。
昼伏夜出。
深夜十二点起床,骑赭红色「捷安特」脚踏车到附近店里买些乾面、肉羹或者春卷之类,回到住处边吃边看书,洗澡洗衣服,屋内不再有人声和灯光。
写一整夜日记或阅读,著迷於齐克果和叔本华,贪看呻吟灵魂的各类书,也搜集各色「党外」周刊,研究离灵魂最远的政治闹剧的游戏逻辑,它产生的疏离效果,稍稍能缓和高速旋入精神的力量。
清晨六、七点天亮,像见不得光亮的夜鼠,把发烫的脑袋藏到棉被里。
状况佳是如此。
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整晚没吃任何一顿,没洗澡,起不了床,连写日记与自己说话、翻几页书获得一点人的声音,都做不到,终日裹在棉被里流淌蓝色和红色的眼泪,睡眠也奢侈。
不要任何人。
没有用。
没必要。
会伤害自己和犯罪。
家是那张蓝皮的金融卡,没必要回家。
大学暂时提供我某种职业,免於被社会和生活责任的框架压垮,只要当成简陋的舞台,上紧发条随著大众敲敲打打,做不卖力会受惩的假面演出,它是制造垃圾的空荡荡建筑物,奇怪的建筑,强迫我的身体走进去却拒绝我的灵魂,并且人们不知道或不愿承认,更可怕。
两个「构造物」,每天如此具体地在那儿,主要构成我地供人辨识,也不断地蠕动著向我索求,但其实抽象名词比不上隔壁的统一超商更构成我。
不看报。
不看电视。
除必点名的体育课外不上课。
不与过往结识的人类做任何联络。
不与共同居住的人类说话。
唯一说话的时刻是:每天傍晚或中午到辩论社,去做孔雀梳刷羽毛的交际练习功课。
太早就知道自己是只天生丽质的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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