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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躲都不躲,直往风烟那边冲。
若不是刘进和几个手下拼死护着他,把他拽回来,此刻哪还有命在?” 说到这里,大家都一阵沉默。
当萧铁笠的大军破阵赶到的时候,风烟已经出了事,杨昭也受了重伤。
当时只要再早上那么—步,—切都会不同。
“风烟……已经安葬了吗?”萧铁笠问了一句。
“是我亲自去办的。
”袁小晚缓缓地点了点头。
“也幸好杨督军没看到风烟的样子,否则,他怎么受得了。
”赵舒低声道,“都已经那样了……”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谁也没想到——”韩沧话没说完,萧铁笠已经打断了他,烦躁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能让风烟活过来吗?等杨昭醒了,谁也不要跟他提起这件事。
” “可是他一定会问起来啊!”赵舒挠了挠头,皱眉道,“那咱们怎么回答?” “自然是拣好听的说!”萧铁笠回过身,“难道你要去跟他说,战后找到了风烟,她如何的惨不忍睹,连尸身都拼不全了,你想要了杨昭的命吗?” “是啊,萧帅说的没错。
”袁小晚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刺激。
这件事,我会跟他交代,我会告诉他,风烟走得很平静。
” “宁如海怎么样了?”萧铁笠摇了摇头,当天宁如海是跟中军在—起,他知道风烟的噩耗之后,简直就快要疯了,按都按不住。
“别提了。
这两天他还一直闹着要把风烟的灵柩起出来,带回京城去。
”袁小晚蹙眉道:“这样长途跋涉,等回了京,只怕什么都没了,真是胡闹。
我没理会他,也许人在伤心的时候,总会有点神志不清。
” “唉!”赵舒叹了一口气,“只迟了那么一点点,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家又是—阵沉寂,相对无言。
生与死,都是天意吧,是上苍冥冥之中的安排。
杨昭和风烟,本不该在战场上相遇和相识,他们的结局,或许早就已经注定了。
wwwnetwwwnetwwwnet 七天过去了。
年关将近,战事已经结束,战场也都清理完毕,大军开始拔营返京了。
在虎骑营的驻地,杨昭的军帐里,气氛却少见的僵硬。
杨昭坐在灯下,靠着椅背,袁小晚正在给他换药,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了一层微汗。
难道他是铁打的吗,这样的一身伤,他不觉得痛,她从来没见过杨昭这个样子,好像他对身边的—切,都失去了反应。
自从他醒来,已经三天了,几乎没有出过帐门一步,也没有见过任何人,连萧帅要来,他都不见。
这三天,他一直没合过眼,不动,也不说话,一直在这样沉思,好像和这个世界已经脱了节。
灯光照在杨昭的脸上,是一种失血过多之后的苍白,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地教她心动,教她渴望,但此刻,从额头到耳边,却多了—道血淋淋的伤口。
袁小晚轻轻地敷上药膏,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他脸上的伤口愈合如初。
只要时间慢慢过去,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伤痕,都有愈合的那一天——风烟已经不在了,总有一天,他会把她和这场战争,一起忘记。
“好些了没有?”换完了药,袁小晚柔声问。
杨昭没说话,神色还是那么僵硬。
袁小晚轻轻一叹,“你总是不说话,难道不闷吗,我想起一首曲子,念给你听听吧。
说的是—个女子,丈夫出了远门,到了冬天,想给丈夫寄件棉衣,可又怕他有了衣服,就不知道回来。
”她别转了脸,曼声吟道,“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
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 她的声音柔和怅惋,念完了,回头向杨昭笑了笑,“指挥使,你说,这件衣服,她到底是寄还是不寄?” 回答她的还是沉默,空气里仿佛只有她叹息的余音。
“你在想什么?”袁小晚又问了一遍。
他就在她的身边,可是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般的遥远。
“大雪。
”出乎意料的,杨昭居然回答了两个字。
这还是三天来,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吧?袁小晚手上的药“砰”地落到了地上。
他的声音不好听,十分沙哑,而且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可是她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说大雪,那是什么意思,外面并没有下雪啊! 杨昭的眼睛望着帐外,可帐外的夜空里,什么也没有。
他眼里布满了红丝,却又渐渐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辛酸和怅惘。
他想起在袁小晚的营帐外,风烟匆匆追出来,隔着雪,看着他,猝然印在他脸上的轻轻—吻。
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带着—种慌张的羞涩。
那时是心醉,此刻是心碎。
他和她之间,仿佛一直飘着雪。
第一次下雪,是在铁壁崖,记得风烟像个孩子一样惊叹着说:“这关外的雪花怎么都特别大?”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吧,从此以后,她就要永远留在关外的雪地里了。
还记得,他在暴风雪里追上她,抱着她,就好像抱着一块冰,寒意彻骨。
现在呢,现在风烟还冷不冷?她长发上的冰霜,再也不能融化在他的怀里。
要离开那座山洞的时候,风烟从身后抱住了他,轻轻说:“走出这个洞口,回了大营你还是你的督军,我还是我的陆风烟。
这一夜,就跟外面的雪一样,慢慢化了。
”她的声音里,点点滴滴都是舍不得。
都是他的错,不该要她等,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把她带走,远远离开关外这片充满了血腥的土地。
还有开战之前,她带着酒来看他那一夜,笑着说:“我出生那一天,按节气算,也是大雪。
”他送绐她的,就只有四个字,刻在地上,也刻在他心里。
剩下的半坛金不换,她还留着吧,还在等他一起围炉暖酒吗…… 风烟,风姻,风烟。
杨昭蓦然闭上了眼睛。
撕裂的痛楚再次袭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哪怕只有一天,只有一刻,只要风烟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可是啊,可是,他纵然有天大的本事,有显赫的权位,有别人所没有的—切,在生死的面前,还是—样的渺小。
风烟,你可知道,我已经为你不知所措。
如果,过了明天,你再也不能离开这片大漠,那么我也永远留下来。
那天晚上,在他们沉默的对视里,他曾经不知为何想起这样的一句话。
是预感吗,还是在风烟的眼睛里看见了她的心意? “指挥使……”袁小晚担心地叫了他一声,“你该休息了。
明天还要启程回去呢!我已经叫人预备了马车,你身上有伤,不能骑马。
” “杨督军,杨督军!”帐外突然传来赵舒的叫声,“好消息呀!” 袁小晚急忙迎了过去,掀开帐帘,“这么晚了,什么事?指挥使就要休息了。
” “是京里来的急报。
”赵舒喜滋滋地道,“于大人给萧帅写了信,说王振的势力已经大失人心,扳倒他已是指日可待。
还有,他还特地请旨封赏萧帅和杨督军,过几天圣旨就会下来,杨督军留任都御指挥使,重掌禁军,还加封了宁西侯!” “宁西侯?!”袁小晚也不禁一阵惊喜,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不过,也是他该得的,若不是杨昭从中调度周旋,运筹帷幄,这—仗怎么打得赢? “指挥使,你听到了吗,皇上封了你宁西侯!”袁小晚跑到杨昭面前,“咱们明天就赶紧动身回京城吧,不知道京里有多少人在等着替你接风洗尘,摆庆功酒呢!” 杨昭却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淡淡地道:“不用了。
” 袁小晚呆住了,他什么意思,皇上的封赏,这样无上的荣耀,他都看不进眼里?难道他真的不想回京城了吗?那他的权位,他的前程,他这么多年流血流汗打下来的这一切,就灰飞烟灭了,他到底明不明白啊! “为什么?”赵舒先沉不住气了,是他听错了吧? “我想留下来守剑门关。
”杨昭终于抬起头,“你们和萧帅一起回去复命吧。
” “可是——”赵舒张大了嘴巴,“这么荒凉的地方,又这么冷,大伙儿都巴不得早一天回去呢。
守关的事,自然有下面的人来安排,还用得着杨督军,以都御指挥使和宁西侯的身份,亲自来戍守边关吗?” 杨昭是不是糊涂了!朝廷流放犯人,往往判个发配充军,叫他去戍边,而杨昭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这种事! “剑门关是多少兄弟的命换回来的,你算过没有?”杨昭的声音仍然是沙哑的,“我不守着它,怎么放心。
” 袁小晚突然插口道:“只怕,指挥使真正想的,是守着陆风烟吧。
”她的语气是冷的,仿佛带着点指责。
杨昭眉头微皱,“是又如何?” “可是陆风烟已经死了!”袁小晚忍不住冲口而出,“剑门关下只有她的坟墓而已!” “袁姑娘!”赵舒阻拦不及,暗暗跺脚,这个袁小晚,怎么可以这样口无遮拦? 杨昭却没有动气,“是,你说的不错。
所以我才要留下。
”既然带不走风烟,那么他只有留下来。
袁小晚呆住了,这也算理由?风烟死了,他不远远地离开这片伤心之地,还要留下来给这段感情陪葬?!一阵寒意,慢慢地浸上她心头,原来杨昭,注定不会属于她。
风烟活着,他是她的;风烟死了,也是一样。
可是这千里风霜的边关啊,除了黄沙,除了风雪,还有什么,她不相信,杨昭怎么能把这里,当成是天底下最温柔缱绻的地方! 也许过些天,半年,—年,时间久了,往事慢慢地淡去,他心上的伤口渐渐平复,就会回心转意。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记得,京城是如何的繁华热闹,江南是如何的秀丽宜人,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他只要招招手就可以得到——这一切,难道比不上关外苦寒里的一座孤坟?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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