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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程贞亲手端过红茶、蜂蜜、葡萄和瓜子,阿禧就坐在向英东身边的扶手上,一边用小银匙舀了点蜂蜜搅进红茶里,一边递到向英东嘴边,「英少,今天天气又冷又燥的,先润润喉咙,」 「是啊,我嘱咐了厨房,晚上有冰糖炖雪梨,清咽润肺。
」 程贞道:「不是说向先生也来吗,怎么不见人?」 向英东就着阿禧的手喝了红茶,「他忙得走不开,会晚一点,正好给明珠时间,洗得香喷喷的等着他:」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明珠笑嗔,「好酒好菜都拿出来招呼你,还教你明的暗的取笑我。
」 ******************** 站在上海华灯初上的大街边,锦绣两条腿都走麻了,身上还有一点零钱,先买了碗炒米粉吃下去填填肚子,但接下来去哪里呢? 周围人来人往,很热闹。
到处都有霓虹灯,夜色里红绿交映,流光溢彩。
真是,原来大上海的夜晚这样美。
怪不得有支歌里面会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这样繁华,这样浮糜。
正在东张西望间,背后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锦绣惊呼一声,毫无防备之下,整个人往前踉跄冲了几步,差一点当场跌倒。
「谁啊?」一回头,却见一个男人拎起她放在地上的皮箧就跑。
「我的箱子,还给我!」锦绣大惊,边叫边追了上去。
但她一个姑娘家,从没出过远门,此刻已经疲惫不堪,哪里还追得上。
天黑,路又不熟,追了没多远,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锦绣跪倒在路边,一边喘气,一边哭,但周围人来人往,行色匆匆,顶多也只是好奇地看两眼,没有一个人过来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锦绣哭累了,慢慢爬起来,模糊地想起一句老话:人情薄如纸。
是的,她觉得自己也不过像秋风里的一张薄纸,在风里飘荡,连一丝重量也没有。
这半年来,家里出事、父亲过世、债主上门,又投亲不成,锦绣终于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不幸都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真的有些时候,是连一点希望和勇气都抓不到了***************** 一连游荡了三天。
上海新界有间著名的西餐厅,叫做「七重天」。
主厨是法国人,据说,这里的黑胡椒牛扒和奶油炳龙虾都是上海首屈一指的名菜,还有各种老牌子的法国红酒。
奶油和肉排的浓香,使得七重天周围的空气都是温热的,香喷喷的。
在餐厅左端的台阶底下,踌坐着小小一团黑影,眼睛呆滞地看着不远处,两个向路人讨小钱的乞丐。
他们手里拿着只破帽子,倒过来帽口朝上,扯着来往行人的衣襟讨钱。
偶尔有一两个铜板丢进去,伴随着一串白眼和辱骂。
但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对于污辱和谩骂都无动于衷,一径重复:「先生太太,行行好吧……」 如果自己手里有顶帽子,锦绣也会把它反过来的但她没有。
饥饿使她头晕眼花,一连三个晚上露宿车站,寒冷、骯脏和嘈杂使她几乎没有合过眼。
锦绣已经觉得麻木,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力气去想「廉者不受咩来之食」。
现在哪怕让她伸出手向人讨食她也肯的,只是一阵一阵的眩晕使她手足发软,连站起来都费力,哪还有力气去行乞。
「卖咸肉粽子!腊味饭!」一阵叫卖声传来.是辆手推车,一对小贩,好象是夫妻的样子,推着车一路叫卖过来。
锦绣茫然抬起头,看着那手推车上的木桶和铜盆,果然有腊味饭的诱人香气飘过来,钻人她的五脏六腑。
「两毛钱一大碗,加肉浇汁的白米饭来!」那吆喝声彷佛也特别起劲了,一声一声刺激着锦绣脆弱的神经,脚好象不听使唤,锦绣几乎是被自己这双脚带着走到推车旁边去的。
「姑娘,热乎乎的腊味饭,来一碗吧?」小贩热情地捂揽生意:「又便宜!」 锦绣盯着锅里的肉和饭,香气扑鼻,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她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力气注意到自己在点头。
满满一碗递到她手里,小贩还没来得及把竹筷递给她,锦绣已经把头埋进饭里狼吞虎咽起来了。
那小贩一下子觉得不对,大叫:「给钱,先给钱!」 锦绣抬起脸,哀求地道:「我没有钱,你们就算是可怜我也好……」 话没说完,小贩已经伸手来夺碗,气急败坏地骂道:「没钱就滚,没钱吃什么饭?我们煮饭都不用买米买肉么?」锦绣哪里肯松手,回头就跑。
没跑两步,已经被抓住了,脸上先火辣辣地挨了两个耳光,「赤佬,还抢啦你?当我们好欺负呀?」那女的跑来夺她手里的饭,锦绣吃痛,本能地反击,也不知打到了谁,紧接着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在极度的耻辱、悲愤和剧痛里,锦绣嘶声大喊:「妈,救我!明珠,殷明珠,求你救我吧!」她被扯着头发踹倒在地上,暴风雨一般落下的拳脚没有丝毫怜悯,锦绣在地上翻滚哀号,血腥味流进她的鼻子和嘴巴里。
旁边聚拢起围观的人群,却没有人伸手阻拦。
「你们干什么!」一个男人厉声阻止,「再打就出人命了!」锦绣耳边嗡嗡作响,觉得这一声喊似乎有回音,在耳边回荡。
周围的嘈杂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双稳定有力的手扶起她来,看见她满脸是血,那人有点紧张了:「喂,你怎么样?没事吧?」 锦绣努力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但是她的太阳穴剧痛,所有的意识都四散飘飞,彷佛这个世界在一剎那间就旋转着把她甩了出去。
「怎么回事?」 看见身后一角白衣,石浩赶紧放下锦绣,回身道:「一个要饭的姑娘被打了,看样子还晕了过去。
二爷,您看……」 左震淡淡瞥了一眼,眉头微皱。
「弄醒她,给点钱、」 石浩知道左震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想想也是.一个满身血污又晕了过去的女人,还能怎样,难道带回去不成。
他有点尴尬,低声解释了一句:「不是我爱膛浑水,刚才好象听见她叫着明珠姑娘的名字……」 左震已经转回去的身子停了-下。
他想起那个在殷宅门口撞到英东、又曾经让明珠撒了一地钞票的姑娘,穿个蓝竹布短袄、黑裙子,梳着一对乌黑长辫。
脸孔跟明珠有七分相像,他没问,明珠也没提,不过一眼就看得出,她和明珠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
「等一等。
」左震走近前细细端详了一下狼狈不堪、满脸血污的锦绣,没错,是这个姑娘,「唐海。
」他一边转身,一边吩咐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人,「开我的车,把她送到狮子林。
跟英少打个商量,给她个房间,再找大夫看看。
就说是我的意思。
」 唐海是个一脸机灵的年轻人,年纪虽不大,跟了左震却有四五年,此刻也不禁大出意外,一向不插手管别人闲事的二爷,今儿个是怎么了,突然这样大发善心。
让这女人去狮子林?那里的房间要五十块大洋一个晚上哪。
望向石浩,他也有愕然之色,只对唐海道:「快去吧,二爷坐我的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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