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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个道德标兵比赛谁更高尚!”宋凌霄敲桌子。
本来他还有点担心,陈燧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纰漏,才会提出那样的意见,现在他放心了,着实松了口气。
陈燧这明显是没有感情经验,完全从理客中的角度在看一本言情小说,要说到这方面的经验,宋凌霄就要比他丰富多了!博览群书的宋凌霄,简直就是理论层面的大师级选手! 现在,他就要用丰富的理论知识,来折服陈燧! “我不想跟你剧透,你先看,你看看后面怎么发展的,看完你再跟我说后面有没有必要。
”宋老师拍了拍陈同学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燧一阵狐疑,怎么宋凌霄突然这么自信了?莫非他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对?也是,书还没看完,不能轻易断言。
陈燧接着看下去,一页一页翻过,眉头越皱越紧,翻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蜡烛芯子一阵飘摇,宋凌霄忙换了一盏烛灯来,移到陈燧近前。
陈燧正看到书生兰之洛挑灯夜读,双彩釉为他研墨添香,两人在烛光中对视一眼,俱在彼此眼中看到脉脉情意。
陈燧的心仿佛被什么拨动,他下意识抬眼看了宋凌霄一眼。
烛光朦胧,映出少年柔和的线条,一双灵动的眼眸正期待地望着他。
两人在密闭的空间里,没有外人,只有彼此,距离这样近,这样亲密无间地同做一件事,这种隐秘的喜悦,确实是陈燧从未体验过的。
陈燧脑海中生出一个离奇的念头。
如果他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宋凌霄是个小骗子,辛辛苦苦地设了个局骗他和自己成亲,他就算看穿了,大概也…… 不对,不对,此事不能类比。
或许是香薰太浓,他有点昏头。
合上最后一页,陈燧沉默良久,宋凌霄期待地看着他,见他半天不说话,按捺不住,出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似乎是……有那么点意思。
”陈燧沉吟道。
“你现在还觉得,后半部分是不必要的吗?”宋凌霄撑着桌子,探身倾向陈燧,满脸都是认真。
“说不上来,这结尾,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陈燧词穷了。
“那就对了,你看啊,你之前说,是郑九畴自己德行有亏,所以才会被骗,受到惩罚,如果故事进展到这里就结束,确实是一部说教意味十足的防骗手册,但是,这是言情小说呀,兰之洛和双彩釉是有感情的,正因为是有感情的,所以一开始,双彩釉才能骗住兰之洛,正因为有感情,所以三年后,双彩釉才会心甘情愿地受兰之洛驱使。
”宋凌霄说道。
“你这么说,是有点道理。
”陈燧承认。
“你看啊,最后结尾的时候,书生兰之洛又回到了你所说的那个正轨,他开始努力上进,考中会试,进入翰林院,算是光宗耀祖了吧,家人也重新接纳了他。
”宋凌霄顿了顿,继续说,“可是,你为什么会感觉不太对劲呢,因为走上正轨的兰之洛,不再耽溺于感情之中了,他不再是那个会冲动会犯傻的书生,他很清楚官员不能与妓女成亲,就算从良了也不行,他的家人也不会接纳双彩釉,所以,兰之洛和双彩釉断掉了,这是符合你所说的君子行径的,顾全大局,以家人和前程为重,从感情中脱离出来。
” “那为什么你还会感觉不舒服呢?因为你认可了兰之洛和双彩釉的感情啊!” 陈燧的手指在《金樽雪》的封底上滑动了一下。
“这就是这本书的厉害之处,像你这样理性的人,都会被它打动,你说,它是不是很棒!”宋凌霄得意地挺了挺胸,完全进入了王婆卖瓜的状态,“当然,你不是这本书的目标受众,所以你感觉不到它的出人意料和爽点十足也可以理解,等明天你跟我去书坊,我让你看看这本书的目标受众是什么反应。
” “其实我也……罢了,你说的女强男弱又是什么意思?”陈燧决定换个话题,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有些危险,因为真正触动他的不是书里的情节,而是某个人移近灯盏的动作。
“一般的才子佳人不都是围绕男主来写嘛,故事里的狐狸精和神女一点性格都没有,就是为了满足上京赶考的书生空虚夜生活的产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到结为的时候还能给书生推荐一个良家女子做媳妇,这仔细想想根本就是工具人嘛。
”宋凌霄不屑地说道,“双彩釉却不同,她的一切行为都是符合人性的,有人情味儿的,她的情是真的,性格也是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主角,我保证京州现在的读者们,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主角!” “那倒是,”陈燧笑道,“我皇兄看了也会觉得栩栩如生。
” “啊……”宋凌霄如同被捏住脖子提起来的鹅子,顿时舞不起来了。
“她强在哪里呢?”陈燧笑问道。
“强就强在……”宋凌霄咽了口唾沫,“她出场时只是个任人摆弄的小姑娘,身不由己,三年之后,她却已经可以拿出赎身钱,为自己的命运做主,相比于一蹶不振的兰之洛,双彩釉更像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 “你这么想?真是有趣。
”陈燧笑道,“不过你这结尾,怎么看都是女英雄落败啊。
” “那可未必。
”宋凌霄摇摇手指,“书卖出去了,读者自有定论。
”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忽然外面一阵门响,吓得宋凌霄跳了起来。
“凌霄,这么晚了还没睡?”外面传来某个本来应该在宫里兢兢业业批奏折的老父亲的声音。
宋凌霄脸都白了,连连冲陈燧比噤声,他就是找着宋郢最忙的时候,才把陈燧带回家里来,压根没跟宋郢打招呼,宋郢肯定不知道他屋里放着这么大一个人,突然之间看到了,肯定会吓到。
陈燧微微皱眉,他不明白宋凌霄为何这样害怕,难不成宋郢还会因为他带个同学回来看看书,就责罚于他么? 不过,此事细想确实蹊跷,宋凌霄十五岁的人了,还要遵守家中的宵禁,在家里似乎也不怎么自由,买个吃的都要自己掏钱……宋凌霄在家里的处境着实可疑。
“爹,我正准备睡!”宋凌霄东看西看,忽然抓起陈燧的胳膊,把他往里间推,并且用嘴巴示意他躲进去,“爹,我已经睡了!” 陈燧顺着他的意,躲进了里间。
前脚陈燧进了卧房,后脚宋郢推开外间的门。
宋凌霄歪坐在书桌前,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架在桌角的椅子上,一边抓着碟子里的奶瓜子,嘎巴嘎巴嗑着,一边展开《金樽雪》装模作样地看着。
宋郢一进来,便皱起了眉头,上前将瓜子端走,给宋凌霄换了一杯水推到面前:“大半夜的吃这些,不怕咳嗽么?喝点温水,赶紧睡吧。
” “哦……哦。
”宋凌霄把脚从椅子上拿下来,笑嘻嘻地说,“我马上就睡,爹,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今天下雪,你加衣服了没有?”宋郢说完,顿了一顿,看着他,慢慢问道,“怎么,你不希望我回来?” 宋凌霄一个哆嗦,慌忙举起手臂:“怎么可能呢!爹你又在瞎说了!” 宋郢惯常是看人脸色的高手,凭着宋凌霄那点装模作样的本事,跟本抵挡不住司礼监首席的犀利洞察,宋郢的目光在宋凌霄脸上逡巡片刻,也没说什么,径自绕过宋凌霄,往卧房里去。
宋凌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慌忙追上去:“爹,我房间里没收拾,乱的很,爹!” 宋郢一把推开卧房的门,紧跟着上去的宋凌霄觉得自己死了。
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儿,明明坦白从宽就好了嘛,没有经过家长允许,私自带同学回来过夜,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直接道歉认错就好了嘛,干嘛还要瞒一下,还要让陈燧躲到里间去呢,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宋郢立在门前,往里扫了一眼,接着向床边走去。
宋凌霄没听见响动,不由得有些奇怪,赶紧也跟了进去。
他一进去才发现,卧房特别正常,根本没有陈燧的影子! 难道…… “哗!”宋郢一把拉开紫檀木大立柜的门。
宋凌霄捂住了眼睛。
宋郢轻轻地“咦”了一声,宋凌霄偷眼从指缝间往外看,发现衣柜里也十分正常——陈燧跑哪儿去了?他人间蒸发了? 宋郢揉了揉额角,近日里京察正进展的如火如荼,吏部奏上来的折子雪花片一样,看都看不完,约莫是他折子看得太多,出现幻觉了?竟然觉得自己乖乖的宝宝在家里偷偷藏人? 罢了罢了。
“这是姜太医新配的药。
”宋郢取出一瓶新的渌香丸,放在紫檀木床沿上,而后直起身子,望床里看了一眼,“你是不是带了人回来?” 宋凌霄本来都松了口气,这会儿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心念电转,掂量到种种情况,决定真一半假一半掺着说:“是,是我国子监的同学,今天放学之后,我和他在西厢一起研究课业来着,因此叫人把西厢收拾出来了。
后来天色也晚了,他回家去了。
” 宋郢“嗯”了一声,回转身来,揉了揉宋凌霄的脑袋:“咱们家情况特殊,你也没有个兄弟姐妹,平时挺无聊的吧。
” “不不不,我一个人就很有意思啦!”宋凌霄忙说。
宋郢是太监,自然不可能给宋凌霄弄出来个兄弟姐妹,这样说时,宋凌霄便觉得心里难受。
宋郢却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他略一思索,说道:“爹不想干涉你交朋友,但是在国子监,有个人,你一定不能交往。
” 宋凌霄觉得头皮炸了起来,猜也知道是谁。
“他叫陈燧。
”宋郢叹了口气,“是皇上的六弟。
皇室一脉,子息单薄,皇上御极四年,未有所出,如今那六王爷尚是年幼,养在宫里,羽翼未丰,若是假以时日,他在外面封了地、建了王府,便会成为风口浪尖的危险人物。
凌霄,你心思单纯,不懂这宫中府中的明争暗斗,本来你也无心仕途,牵连进来更是得不偿失,听爹一句话,除了陈燧别去招惹,其他人你尽可以交往。
” 宋凌霄耷拉下来,这种时候除了说“知道了爹”,还能说什么呢。
“若实在寂寞的话,爹便找个人来陪你。
”宋郢揉了揉宋凌霄的发顶,先行离开了。
宋凌霄把宋郢送到门前,转身回来,就见陈燧站在卧房中间。
“哎呀!”宋凌霄吓了一跳。
他想起宋郢还没走远,赶紧把嘴巴捂上。
陈燧本来有点生气,看见宋凌霄这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又气不起来了,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愫,原来宋凌霄在家里被管得这么严,宋郢还在背后说他的坏话,简直是,这鬼地方不待也罢! “你刚才躲在哪儿了?”宋凌霄胆战心惊地问。
“外面。
”陈燧拍了拍肩膀上的雪沫子。
“?!”宋凌霄看向窗户,刚才陈燧翻出去了?他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学好跳跃的功夫,你也可以。
”陈燧仿佛看穿了宋凌霄的心思,笑着说道。
“真的可以吗?”宋凌霄喜出望外,“那明天我们就开始!” 听到“明天”这个词,陈燧的心情非常好。
“明天我们先去演武场,再一起去你的书坊,让我看看你所谓的目标读者是个什么反应。
”陈燧笑着追加了一重约定。
“哈哈哈好啊!”宋凌霄往床上一坐,把药瓶收起来,打了个呵欠。
“你先睡吧,我看这本书没什么大毛病,有些细节需要调整,我用朱笔批在旁边,你到时候看着改吧。
”陈燧说着,往外间走去。
见自家的免费长工准备开夜车,宋凌霄心中不免有些心虚,他赶紧跳起来,把荟珍阁的小零嘴往桌面前一摆,又倒了杯热水推到陈燧面前,十分乖巧地说:“辛苦啦,审核大大!” 宋凌霄总会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词儿,陈燧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拿出羊毫,在胭脂红中蘸了蘸,重新把《金樽雪》翻到第一页。
宋凌霄忍不住好奇,想看看陈燧要改成什么,就见他在“釉”字旁边加了个点,改成了个“袖”字。
高手,这是高手。
陈燧的字写得很硬,好像出鞘的宝剑,一看就是功底深厚,可以做到收放自如。
比起陈燧这规矩中透着锋芒的字,郑九畴的龙飞凤舞,就显得有些虚张声势了。
宋凌霄看着陈燧批书,批得极细,看了一会儿他便遭不住犯困,回里屋睡去了。
…… 陈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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