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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警官模样的人跟滕教授交谈了一下,就让手下人破门而入,过了一会,有人出来跟滕教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英语。
陈霭没听清,但她看见滕教授脸色凝重,知道大事不妙,连忙问:“怎么啦?他们说我老板怎么啦?” “她死了—” 她一下觉得手脚发软,话也说不出来了,就像很多年前宿舍有人闯入时一样。
滕教授把她拉到怀里,轻声说:“It’sOK.It’sOK.(“没事,没事”。
安慰人时说的话)” 她头发晕,口发干,手脚发凉,眼前一片模糊,滕教授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一样,时断时续,但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恐惧地想:我中风了?我脑血管爆裂了?我快死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恢复说话功能,问:“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说,大概要经过—尸检才知道死因—” 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想要呕吐,肚子也疼起来。
她感觉马上就要上吐下泻了,慌忙对滕教授说:“我们回去吧—” “现在不能走,他们还要问我们话的,怎么啦?” “没什么。
” 她又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坦白:“我想—上厕所—” 滕教授拉着她走到警官面前,用英语说这位女士需要使用洗手间,警官说可以到屋子里去用,但请不要去二楼,请使用一楼的洗手间。
陈霭不肯进屋:“不行,不行,我不敢到屋子里去,滕教授,你跟他们说说,放我们回去吧—” 滕教授安慰说:“别怕,我跟你进去。
他们现在不会放我们走的—” 滕教授说着,向陈霭伸出手来,她很无奈,只好把手递给他,他牵着她往屋子里走,后面跟着一个警察。
到了一楼的厕所边,那个警察抢前几步,推开厕所门看了一下,说:“Goahead!(请用吧!)”,然后退得远远的,但没离开。
滕教授也推开厕所门看了一下,说:“你进去用吧,不用拴门,我就在外面,你怕的话就叫我—” 陈霭进了厕所,哪里都不敢看,好像一看就会看见死人一样。
她两眼盯着马桶,掀起裙子,拉下内裤,坐了上去。
刚一坐下,她就觉得肚子里有股气冲出来,她生怕声音太响了,会被站在门边的滕教授听见,赶紧夹住,结果却感到自己腾飞起来,感觉是那样强烈,差点让她瘫倒在马桶上。
她被自己吓坏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的话,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鬼的话,是好鬼还是坏鬼。
这是一个刚发现死人的屋子,死者就是她的老板,这么多警察窜进窜出的,门口停着救护车,山下停着救火车,而滕教授就站在门外,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腾飞起来呢? 她想尽快拉完跑出去,但又拉不出来,上吐下泻的感觉消失了,只有小腹隐隐作痛,尿意还在,但她肌肉收缩太紧,尿也尿不出来。
她知道这是腾飞的后遗症,只有等到飞完了,飞过了,才能把尿拉出来。
她想干脆不拉算了,但她又不知道还得在这里等多久才能回家,不要刚跑出去,又想拉尿,怎么好意思三番五次麻烦人家警察和滕教授? 她的脑袋里想七想八的时候,身体并没闲着,腾飞的先兆又来了。
像每次做春梦一样,只有第一次是不需要她帮助就自然腾飞起来的,从第二次开始,她都得做点什么,才能帮助自己飞起来,不能像第一次那样坐享其成。
她带着羞愧和负疚,夹了一下双腿,感到飞起来了,但有点像新手开的飞机,擦着地面在飞,而且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栽到地上去一样。
她不得不使劲夹紧两腿,把腿抬得跟马桶一样平,像在练腹肌一样绷紧全身。
呼的一下,她向高空腾飞而去。
艾米:尘埃腾飞(50) 过了几天,陈霭才知道老板的死因,是从系主任发给大家的email(电子邮件)里知道的,系主任说Dr.T的尸检报告表明她死于SAH(SubarachnoidHemorrhage蛛网膜下腔出血),系主任的email很长,相当于一篇悼词,但陈霭没心思看。
尽管这几天整个C大都在谈论老板的突然去世,而且对死因有各种各样的传说,香艳的,恐怖的,离奇的,神秘的,都有,但医生的直觉告诉陈霭,老板很可能死于心肌梗塞或者蛛网膜下腔出血,考虑到老板还不到五十岁,平时没有心血管疾病症状,她更趋向于蛛网膜下腔出血,也就是说,死于她专治的疾病范围内。
像老板这样的年纪,如果蛛网膜下腔出血,极有可能是因为有颅内动脉瘤或者脑血管有畸形。
陈霭感到非常内疚,因为她经常听老板说头痛,而反复发作的头痛常常表明患者颅内有动脉瘤或者血管畸形。
但她没往这上面想,因为她现在不是医生,而老板也不是她的病人,她看到老板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了崇敬的心情,根本没往疾病方面想。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觉得老板太可怜了,老板虽然事业上很成功,但在爱情和婚姻方面却很不幸,老板曾告诉过她,说自己的两次婚姻都很不幸。
第一任丈夫是东欧人,两人有一个孩子,老板到美国来工作了几年,有一次回国探亲的时候,发现丈夫有了别的女人,于是两人离婚,老板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后来,老板在美国认识了第二任丈夫,也是从东欧来的,是个天才,拿了两个博士学位,非常浪漫,两人感情非常好。
但哪知道好景不长,结婚没几年,第二任丈夫就患肝病去世了。
而现在轮到了老板,年纪轻轻,事业正在鼎盛时期,却因为蛛网膜下腔出血倒在了浴室里。
只怪这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如果老板生活在中国,隔壁左右都像过自己的日子一样过着隔壁左右的日子,那老板就不会死了。
别说老板几天不出门,就算是半天不出门,甚至半小时不出门,只要浴室的水一直放着,就会流到隔壁左右去,肯定有人去敲个门,问个究竟,那不早就发现老板倒在浴室了? 看来还是中国好,如果老板住的是中国那种一家紧挨一家的房子,那么她“扑通”一声倒在浴室里,总会有人听见吧?如果听见了的人马上冲过去查看,可能早就发现老板出事了,打个电话报警,或者直接把老板送医院去,及时抢救,肯定能捡回一条命来。
陈霭是脑系科出身,对蛛网膜下腔出血可以说是太熟悉了,她亲手诊断治疗过的,不说是成千上万,至少也上百了,所以知道这种病只要及时发现,及时救治,一般是不会送命的,而且愈后良好,不会落下偏瘫等后遗症。
不过陈霭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具体反证就是她自己的父亲。
她父亲不是孤身一人,有老婆,有女儿,而且女儿还是医生,又而且是脑系科医生,但她父亲却恰好死于她脑系科的疾病。
记得那一年,她正在忙着装修房子,突然腰腹绞痛,手脚发凉,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宫外孕,因为前几天刚刚检查出怀孕了,赵亮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她不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冒险,两人为这事正闹矛盾呢。
她一发现自己有宫外孕征兆,就让赵亮叫了出租,把她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妇产医院。
检查结果果然是宫外孕,医院及时为她做了手术,保住了一条命。
她没把这事告诉父母,怕他们着急。
她妈妈还好,没察觉,但她父亲给她家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打到她工作的医院,医院只告诉她父亲说陈大夫请了病假。
她父亲到处找她,在她家里没找到,就着急起来,大热的天,骑着自行车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找,最后终于在她住院的那家医院找到了她,看到父亲那如释重负的欣喜表情,陈霭感动得流下泪来。
哪知道,她父亲当天就倒在一个会议上了,据说是骑车到处跑,出了汗,又吹了风,有点咳嗽。
但她父亲是个非常自律的人,觉得在会议上咳嗽不好,就使劲憋着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狠狠咳嗽起来,咳爆了血管,倒在地上,两眼发直,不能言语。
父亲很快被送到了陈霭工作的医院,由一个跟她同龄的刘医生主治。
她知道刘医生不是全院最好的脑系科医生,但她也不好意思踢开刘医生,去找个专家来诊治自己的父亲,因为她跟刘医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平时关系也挺好的,怎么好意思说“刘医生,我觉得你技术不行,我找了个专家来给我父亲治病”? 而刘医生呢?也碍着面子,治疗就有点缩手缩脚,因为病人是自己同事的父亲,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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