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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力气,她也一定要用这点力气来读白长山的信。
她坐在书桌前,拿出那些信,像捧出一只又一只纯洁的白鸽。
她满怀着虔诚,将这些信数了一遍,七封,平均两天一封。
她仔细地将时间理顺,从最早的一封信看起。
这封信写得密密麻麻,可是,整封信都只有一句话:妹子,等着我,我马上离婚!这句话被他写了很多遍,占满了整张纸,每一句的结束,都打上了至少十个惊叹号。
看到那些惊叹号,就像是看到了白长山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的心为这些惊叹号怦然而动,眼泪禁不住顺着脸颊流落下来。
她没有急着打开第二封信,而是捧着第一封,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的目光散乱着,似乎盯着信纸,又似乎飘离了那句话本身,飞到了遥远不可知的某一个地方。
她喜欢读白长山的来信,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喜欢母亲的乳房,那乳房里有清香的乳汁汩汩地流出来。
虽然她的乳房已经枯竭了,原本饱满而又甘美的乳汁枯竭了。
她是妇科医生,她知道原因。
这段时间经历太多,苦难的经历吞噬了女儿的营养。
没了乳汁,女儿却在酣畅地吸乳,吸得忘乎所以。
她打开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只有一张纸,没有抬头称呼没有结尾署名,整封信只有四个字:我要离婚。
看到这四个字,方子衿的心狂跳不已。
这不是普通的四个字,而是四个鲜红鲜红的字。
大大的四个字,触目惊心。
她很容易可以检验这到底是血还是红墨水,可她根本不用这样做。
她知道,这一定是用血写的。
用血写的信背后,是怎样铭心刻骨的情感,又有着怎样的决心? 方子衿的思绪再一次飞走了,飞到了她丝毫都不熟悉的北国。
北国,白长山正拉着一车货从黑河赶回白河。
夜幕似乎是从他身后漫漫翻卷而来的,像一块厚重的云,在他完全没有觉察的时候,濡染了他的整个天空。
夜间行车不安全,他完全可以在中途住一个晚上,明天早晨再踏上归途。
可是,他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到家门。
他想,子衿应该给自己回信了。
对于这段时间来,自己给她写的许多封信,她到底是什么态度?除了急迫地想见到她的来信,他还急迫地希望自己的离婚案快点有结果。
汽车向南,一直向南。
白长山在意识深处搜寻有关南国的记忆。
海南岛成片成片的香蕉林、密密匝匝的甘蔗林、像老神仙一样挂满胡须的老榕树,还有那令人吐得五脏六腑都差不多倒腾不已的蓝色大海。
至于宁昌,他的记忆要模糊得多,每次都是跟着车队,住在一个叫南苑的地方,汽车在那里装了弹药,便乘轮渡过江。
汽车队太长而轮渡太少,他们不得不等在江边。
对于宁昌,他只是一名过客,就像是在梦中走过的一般。
可那里,又似乎是他命中注定要一辈子留连的地方,因为那里住着他梦里的女人。
他已经为她死过一次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命运又为自己安排了一次机会。
他默默地告诫自己,他一定要紧紧地抓住这次机会,不计任何代价。
这个念头,是他接到她那封信时冒出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坚定。
那段时间,每天爬起来就只有一件事:反右。
最初是将大鸣大放中那些鸣过放过的人抓起来批斗,往往是抓住人家说的一句话,就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批判文章,站在台上说得口沫四溅。
这些鸣放过的人毕竟是有数的,没几天就被打得稀里哗啦。
把那些自己跳出来的右派们打倒之后,没有人可斗了,有些人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于是,反右运动又开始了新一轮,深挖那些藏在身边的右派。
于是,八百年前说的一句话会被挖出来,斩头去尾,拿到高倍显微镜下去分析,就像是考古学家在千年古墓里发现了一片八不像的陶土,如获至宝般弄出那么一点点,并且又分成许多份,左研究来右研究去。
白长山觉得这事很无聊。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那次和死神擦身而过,他的思想有了一次脱胎换骨的变化,以前看重的许多东西,现在觉得不值一提。
以前苦苦追求的,现在无法让他打醒精神。
唯独只有对方子衿的感情,就像是窖藏的美酒,日子越久,酒香越浓。
那时候,他坐在会议室里,正看着外面走道上的一只蜻蜓。
那只蜻蜓自由自在,两对透明的羽翼扇动着,在走廊上高低不平的泥地上飞翔着。
他想,如果他是一只蜻蜓就好了,他一定不迷恋这个地方,他会一直向南飞。
三月里莺飞草长的南方,才是理想的乐园。
传达室的老头走过来,见白长山坐在门口,随手将一封信交给他。
老头还要进去给其他人发邮件,被局长制止了。
局长说,没见正开会吗?这是很重要的会。
出去出去。
传达室的老头出去了,却不会将已经发出去的信收回来,白长山成了唯一的幸运儿。
当然,白长山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他看一眼那熟悉的信封,那颗心就开始疾跳不已。
东方红太阳升,他等着盼着的就是这封信。
他不管那些人唾沫星子能飞多远,迅速将信拆开。
离婚了。
她在信中告诉他,她离婚了。
白长山就像是在黑夜中见到了一盏明亮的灯,就像是厚厚的乌云层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就像当年攻打锦州时,将坚固的锦州城撕开了一道豁口。
那时,白长山几乎想跳起来,对在场的所有人大喊:太好了,她离婚了,我有机会了。
我要离婚。
他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肯定会大喊大叫着将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他悄悄地离开了。
好在他坐在门边,而且,会议的主题虽然严肃,仍然常常有人因为小便或者喝水离开,他趁机开溜,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离开之后,他想找一处僻静的树林,白桦林什么的。
白桦树高耸入云,树干睁着一只又一只眼睛。
千万只眼睛,会是他的见证。
他需要这个见证,需要有眼睛看着他,一直看透他的心。
可是非常遗憾,商业局大楼在市中心,离白桦林太远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跑上办公楼的楼顶。
站在楼顶上,头顶着蓝天白云,心胸突然地开阔起来。
他想,他如果大声地喊叫,那飘动的云朵,一定可以将他的声音带到方子衿的耳边。
可他不能叫,他的叫声会被别人听到,然后有人会拿到显微镜下进行分析。
在伟大的反右运动中,他为什么会跑到楼顶大叫?这不能分析,一分析就是一个漏网大右派横空出世。
他站在楼顶上,对着天上的白云说话。
他说,妹子,等着我,我要离婚,我要娶你。
就算前面有千难万阻,我也一定要珍惜这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
下班的路上,白长山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欢跳。
他必须在今晚就和王玉菊谈开这件事。
当然,这有点难以启齿。
他不能说他只爱着方子衿,除她之外不会再爱任何人。
他甚至不能透露作为已婚男人,他的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个女人。
社会道德不允许爱情和婚姻分离,爱情和婚姻被某种规范强行绑在了一起,以至于很少有人能够分清哪是婚姻哪是爱情。
规范既然是强制执行,就需要一些强制手段,有了婚外性关系,就是流氓罪,可以根据情节判处相应的徒刑。
就算没有婚外性关系,仅仅只是一种彼此认同的婚外爱情,那也是道德品质败坏,在党纪和政纪的管辖范畴。
白长山知道,自己为了方子衿而闹离婚的事一旦公开,他将会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又如何?像现在这样生活在贫瘠枯竭的感情之田中,生不如死。
只要能够和方子衿结婚,他宁可不要现在所有的一切。
他必须和王玉菊离婚,这一点没有任何条件可讲。
为什么?是的,她一定会这么问。
他也只可能有一种回答:感情不和。
王玉菊在商场当柜长,下班后要去托儿所接小女儿然后到幼儿园接大女儿,买菜做饭自然就是白长山的工作。
他想,这日子反正已经不过了,这些事自然也就不必干了。
回到家,先给方子衿写信,将自己要离婚的事告诉她。
刚刚提起笔,觉得许多话要说,想来想去,最后只是在纸上写满了同一句话,让她明白自己离婚的决心。
将信封好,贴上邮票,转身出门,走出商业局家属院。
大院门口有传达室,传达室门前有一只绿色邮箱。
这只邮箱离家太近了,他本能地觉得不安全,宁愿多走些路,过了两个街区的十字路口,有一个立式邮筒。
他走过去,向四周看了看,见没有熟人,便用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迅速掏出信,塞进邮筒。
然后,他迅速向前跨了两步,拉开同邮筒的距离,张目四望,下班的人们从各个不同的门口匆匆地走出来,涌向公共汽车站。
汽车站排成了长龙,秩序井然。
尽管没有人注意自己,白长山还是有些心虚,他故意往前再走了一个街区,在一个公共汽车站的站牌下煞有介事地看了看,走到等车的人流后面排队。
排了几分钟,他装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离开队伍,大步走开。
回到家属院门口,恰好见王玉菊下班归来。
她怀里抱着小女儿白慕衿,手里牵着大女儿白慕芷,见白长山迎面走来,大声大气地说,你买的菜呢?慕芷看到父亲,挣脱了母亲的手,欢快地叫着爸爸,喜颠颠地跑过来。
慕衿见姐姐找爸爸,闹着从母亲怀里下来,扑向父亲。
白长山弯着腰去抱女儿,同时向妻子解释,局里搞运动,下班晚了,菜场已经关门了。
王玉菊抱怨说,这些人真是,反右能当饭吃?白长山恼怒了,说你犯啥混呢?留神给你一顶帽子。
白长山原是想见面第一件事就提离婚的,可当着孩子的面,担心她闹起来,自己下不了台。
他不说,王玉菊倒是说了。
她说,这个月没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了,她急死了。
白长山心里一咯噔,又有了?老天,这不是和他过不去吗?他把心一横,无论如何,一定要离。
有了孩子又怎样?刮掉呀。
王玉菊是那种高大的女人,祖先中有俄罗斯血统,圆脸盘,鹰钩鼻子,双下巴。
应该说,她确实是一个美人,皮肤很白,相貌也漂亮,一对奶子大得惊世骇俗,夏天穿衬衣,事前要拿一块白布将胸部紧紧地裹住,否则不敢出门。
白长山不得不承认,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确实非常心动。
可她是那种没有文化的人,小学还没毕业就回家带弟妹,后来招工进了商场,接触的都是些琐琐碎碎的人、琐琐碎碎的事,整个人就一根直肠子,直进直出,一点弯都不会拐,更不可能有浪漫和情调。
她有许多习惯,白长山无法忍受。
没事的时候,她喜欢织毛线。
她随身带着一只包,包里永远装着毛线和针,只要有一点点空闲,她就会不断地编织。
如果她能大公无私,帮别人编一点也好,可她偏偏不做义务劳动,只给自己人织。
比如给白长山织的,不仅仅是毛衣毛裤毛背心,甚至连内裤也是毛线的。
两口子就那么点工资,不可能买许多毛线让她织,她就不断地拆又不断地重织。
第二个让白长山不能忍受的毛病是喜欢吃葵花子,吃到哪里吐到哪里,尤其是一边织毛线一边吐瓜子皮儿的时候。
遇到高兴或者生气了,就将瓜子皮吐到白长山的脸上。
她吐瓜子皮可是练出来的真功夫,又远又准。
第三件让他不能忍受的事,她喜欢裸着身子在家里走动。
她可不管是否当着孩子的面,也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气温适合,她就喜欢寸缕不着。
她对白长山说,这难道不称了你的意?你想做那事,随时都可以。
这恰恰是白长山第四件不能忍受的事。
她想要的时候,白长山立即就得给她,那时,她可能正在揉着晚餐的面条,也可能是白长山刚刚进入梦乡。
许多时候,她会要两次甚至是三四次,她的叫声会让邻居觉得这家在杀猪,而他差不多想自杀算了。
相反,他如果想要,那得看她的心情。
当然,大多数时候,她的心情是非常好的,一个晚上来三次五次,第二天照样精神百倍。
进门后,王玉菊立即进了厨房。
没有买菜,只能吃面食了。
她拿出面盆,往里面舀了两碗面粉,随即将衣袖挽起,露出两条粉白的胳膊。
她拧开水龙头,接了一瓢水倒进盆里,右手扶了盆沿,左手伸进盆中,搅动着,再淋一点水,搅几下,再淋一点。
刚才还是散着的面粉,转眼变成了粉团。
白长山走进来,站在她的身后。
她将左手抬起来,往后伸出说,把我的袖子弄一弄。
过了一会儿,没见他动作,转过头问他:你咋啦?白长山说,我要离婚。
她正跷起右手的小指将衣袖往上蹭,没完全听明白他的话,追问了一句:啥?白长山又重复了一句。
这次,她听懂了,不太相信地转过头来。
你说啥?你没喝酒吧?白长山说没有。
王玉菊似乎突然意识到他是很认真在和自己谈这件事,突然加大了音量说:你说啥?再说一遍。
白长山说:我要离婚。
王玉菊突然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卡住手臂,往下捋了一下,将手腕上的白粉捋去一些,又用左手捋了捋右手指上的面,再猛向下摔了摔双手。
那架式,确实有些令人恐怖。
白长山显然吃了一惊,以为她要动手,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王玉菊在自来水管中洗了一下手,双手十指张开,上下摆动几下甩去手上的水珠,又在面前的围布上蹭了几下,取下围布,揉成一团扔在案板上,转身走出厨房。
白长山在厨房里愣怔了一会儿,转身出门,见王玉菊提着一只帆布包,一面向外走一面拉着包的拉链。
从没有拉严的地方可以看出,里面胡乱塞着的是衣服。
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看正在画图画的慕芷和正在吃着手指的慕衿,匆匆拉开门,挺身而出。
白长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嘴张开后没有声音发出来。
白长山一直站在那里,脑袋空空的,似乎被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充满着,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天完全黑了下来,慕衿呜呜哇哇地哭着,后来就睡着了。
慕芷也在哭,远比慕衿哭得有音乐感。
白长山全都没有听到,不知是因为他的心灵世界万籁俱寂,还是因为声震寰宇,两个女儿的哭声,在他的耳边完全被忽略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慕芷在黑暗中爬着找到了他,并且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腿,在他耳边大声地说,爸爸,我怕。
爸爸,我怕。
从梦游状态中惊醒过来,白长山一把将女儿抱起,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到墙边,抓住了线,往下拉了一下,啪嗒一声,灯没有亮。
他把女儿放下来,女儿像是感觉到要被他抛弃一般,疯狂地抱紧了他。
他说别怕,爸爸划火柴。
灯点燃了,屋内有了昏暗的光。
女儿又说,爸爸,我饿。
他于是想起,妻子离家出走了,孩子们还没有吃晚饭呢。
他一手擒着煤油灯,一手牵着大女儿往厨房里走。
擀面条肯定来不及了,只好往盆里再加点水,搅成面疙瘩。
将晚饭做好,给大女儿盛了一碗,又给小女儿盛了一小碗。
将慕衿弄醒,抱在怀里喂她。
慕衿一直还在吃奶,根本不肯吃这些东西,又是哭又是闹,喂进她的口里,她往外吐。
气极了,他抡起巴掌,往她的屁股上猛抽了几巴掌。
她惊天动地大哭起来。
白长山顾不上这些,继续往她口里喂。
他原以为她会屈服于自己的淫威,好歹吃上一点。
没料到她的脾气比她妈还倔,毫不留情地往外吐。
再打,还是没用。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点效果没有。
他绝望了,将她放在摇篮里,任由她哭着,不再理她。
他饿得要死,却没有食欲,心中兀自烦着。
大女儿吃完之后,手里拿着碗,口里还含着最后一块面疙瘩,坐在地上睡着了。
他暗自叹了一息,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弄了点水,替她洗了一下。
离婚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白长山就身心俱疲。
第二天起床,先做了早餐,又替孩子穿衣,洗脸。
慕芷倒是乖,安静地吃完东西,等着他送自己去幼儿园。
慕衿却还是一样,不肯吃他给她弄的面糊糊。
眼看时间紧了,他只好抱着大哭的慕衿,带着慕芷,离开家门。
将两个女儿安顿好,匆匆赶到单位,还是迟到了。
好在反右运动虽然如火如荼,工作纪律却松弛,没什么人计较他是否按时到达。
整个白天,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应该怎么办?他要离婚,这一点绝对不会动摇。
问题是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突破这个僵局?想了一个星期,想不清楚。
两个女儿越来越麻烦。
慕衿大概知道没奶吃了,多少肯吃点别的,仍然是不停地哭,闹着要找妈妈。
听到妹妹哭,慕芷也跟着哭。
王玉菊是黄鹤一去无消息,似乎和她完全无关了。
白长山想,孩子毕竟是她的,母女连心,她不可能不想孩子吧。
星期六晚上,他将孩子送给她的朋友,由她的朋友转交给她。
没想到,她拒收,她的朋友没办法,连夜将两个哭得昏天黑地的孩子交还给了他。
孩子哭着睡着了,白长山独自坐在黑暗里抽烟。
他想哭。
为了阻止离婚,她可以连女儿都不要,这种狠劲,令他瞠目结舌。
这还仅仅是开始,接下来她会做出些什么,他简直不敢想象。
前几天,他咬破手指,给方子衿写了一封血书,之所以那样做,是为了向方子衿表明自己的决心,同时,也很难说不是在给自己鼓劲。
几天后遇到一次往黑河送货的机会,作为车队党支部书记和队长,他没有必要亲自去。
可他想,也许可以趁此机会将孩子交给她。
他带着孩子去了她的商场。
他知道,如果见到她,肯定什么都搞不成。
他只是将孩子带到门口,对慕芷说,抱着妹妹,去找妈妈吧。
慕芷抱着妹妹向前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他。
他站在那里,向女儿挥挥手。
看不到女儿之后,他躲到了一旁。
果然没过多久,王玉菊一手抱着慕衿,一手牵着慕芷赶到了门口,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他。
没有见到他,只好又带着孩子退进了商场。
他算准了她会带着孩子找他,家里找不到,会找到车队。
他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回车队,而是找到以前的战友,借口说家里来了客人,住不下,在他那里住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午回到车队,果然听说王玉菊昨晚带孩子来过。
出车之后,他特意将车停在家门口,进去看了看,知道王玉菊和孩子昨晚是住在家里的。
这趟行程跑了一个星期。
回到白河时,正是第二天上午。
他把车子停好后就回家了。
显然,这一个星期,王玉菊和孩子都住在家里,这个家到处充满着她的味道。
他给自己弄了点吃的东西,洗了个澡,倒上床睡了。
一觉醒来,家里亮着灯,是电灯。
他从床上起来,走到外面,见王玉菊带着孩子吃饭。
孩子见到他,惊喜地叫他。
王玉菊坐在那里吃饭,头都没转一下。
他觉得应该对她说点什么,如果不开口,怎么好谈离婚的事?临时也想不起说什么话,只是说了句,回来啦。
王玉菊说,这是我的家,我为啥不回来?你希望我不回咋的?白长山不说话,走进厨房看看,没有他的晚餐。
王玉菊进来盛饭,对他说,没你的饭。
你不是要离婚吗?你到别人家吃去。
白长山说,你轻点,孩子们听到了。
王玉菊可不顾这么多,说孩子们听到咋的了?婚都要离了,还能让她们不知道咋的了? 白长山把心一横,吵吧,干脆吵开了好。
反正是不过了,怕什么吵?他说,是,我是要离婚,你给个话吧,啥时候和我离?王玉菊猛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我呸,你做梦。
和你离婚?我为啥要和你离婚?我才不便宜那个狐狸精。
白长山说你说啥?我和你离婚,扯啥别人?她说我不管你那些烂事,我只告诉你一点,离婚,门儿都没有。
白长山说那我就上法院,让法院来判。
王玉菊将手里的碗往地下猛一掼,咣的一声,碗碎成许多块。
她说上法院咋的啦?上法院我也只有一句话,我不同意。
两人在厨房里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两个女儿吓坏了,跑到门口,抱着门框哭了起来。
两个大人吵得起劲,哪里顾得上她们?父母吵的声音越大,孩子哭的声音也随之加倍。
一时间大人吵孩子哭,鸡飞狗跳。
白长山也不吃了也不洗了,继续回到床上睡觉。
他对自己说,所有一切都不要想了,明天再说吧。
时隔未久,醒了过来。
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她弄醒的。
他醒过来之后,发现她骑在自己身上。
他压低声音问,你干啥?她说,你是我老公,你说我干啥?他猛地将她掀开,爬起来。
她说,你咋啦,想留给那个狐狸精?我就不让你得逞。
说着爬起来,又要弄。
他翻身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向外走。
王玉菊说,你真要闹咋的?白长山说,我不想闹,我只要两个字:离婚。
说过之后,走出家门。
外面月朗星稀,天高地远,街上寂静无声,只有些老鼠奔来跑去,偶尔可以见到野猫乱蹿。
他低着头往前走,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的影子和他的脚步声,远处不时会传来几声狗叫。
冷不防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两个人,他吓了一大跳,再一看,是两个戴袖标的,手里拿着电筒,不断往他脸上照,面貌凶神恶煞一般。
看情形,把他当成阶级敌人了,恨不能把他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
他不得不解释,我真的不是阶级敌人,相反,我是革命干部,退伍军人。
治安员说,你既然是革命干部,为啥这么晚还在外面?白长山沮丧地说,有啥办法?和老婆吵架,被赶出来了。
年纪大的那个说,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坏人。
去吧。
两口子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没啥。
第二天,白长山去法院申请离婚。
接待他的那名女法官面无表情,问他,过得好好的,咋就不想过了?有第三者?他说没有。
女法官说,那为啥?他说,感情不和。
女法官说,啥感情和不和的?孩子都俩了,没感情孩子咋来的?白长山苦笑,有孩子就有感情?这算啥逻辑?女法官见他不言语,又问,她知道吗?她是啥意见?他说她不同意。
女法官说,哎呀,那可麻烦。
她说按照有关规定,如果夫妻一方不同意离婚,说明这段感情还没有完全破裂,有挽回的希望。
他问,那要怎样才算是感情完全破裂?她说,有一个时间上的规定,如果分居三年,就判离。
白长山哦了一声,说三年就三年,我现在就登记着。
女法官给他登记,向他要单位证明。
他愣住了,说,这种事是个人的私事,还要单位证明的?女法官说,你结婚的时候,不是单位证明过的?离婚当然也要。
单位证明不难,他本人是车队书记兼队长,单位的公章在他手中。
他回到车队,将证明开了,又返回法院,算是立了案子。
离婚大战的大幕,正式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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