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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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5(3/3)

们漂亮,她们就漂亮;男人觉得她们不漂亮,她们就不漂亮。

她们把决定自己身份和价值、认可或否定自己的权力都交到了男人手中。

她们已经没有自我了。

”说完便沉默了。

“是啊。

”莉莉用悲戚的眼神扫视着草坪上的人,试着再找一个例子同米拉讲讲。

“她们为什么不忘了那些男人,做回自己呢?”米拉坚持道。

莉莉瞪大眼睛看着米拉,好像她是在说傻话。

“对,”她说,“我们都知道应该做自己。

可具体怎么做呢?” “你就把他们从你心里踢出去,就像我对诺姆那样。

”米拉自豪地说。

“哦,卡尔太冷漠了,太冷漠了。

他让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她聊了很久关于卡尔的事,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

“别再讲卡尔了!别再想他了!”米拉终于忍不住嚷道。

莉莉耸了耸肩:“卡尔是我生命中最熟悉的人,我的生活里一直都有他。

我留在家里,他去闯荡世界。

年轻的时候,我有精力,可慢慢都磨没了。

厨房的灯坏了我都不知道怎么修。

你知道吗,那灯泡很有趣,是那种长长的,叫什么来着……荧光灯?我都不知道商店里有这种灯卖。

我以为它们永远都不用换。

卡尔去商店买了一个回来,他爬上梯子,取下天花板上的塑料方块,拿出旧的灯泡,再换上新的。

我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什么都会呢?而我只会坐在黑暗里哭。

“卡尔,那个机器人,他把自己杀死了,所以也能杀死我。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像自动机械一样走来走去。

我不停地喊啊,叫啊,所以,他把我关在了这里。

在哈勒姆区,政府通过提供海洛因来控制黑人,而数以千计的医生让家庭主妇服用巴比妥酸盐和镇静剂,让她们保持安静。

当毒品不再管用时,他们就把黑人关进监狱,而我们就被送到这儿来了。

不许吵闹。

我读过一首诗,其中有一句是这样的:‘每吵闹一次,你就会更安静一分。

’这一次,他不会让我出去了。

他永远都没钱带我出去吃饭,但他宁肯每年花一万两千美元把我关在这儿。

“他怎么会想我呢?我只是他的麻烦。

他带孩子们去吃麦当劳,他花钱请人打扫卫生。

他也不想念性爱,我们从来都不做爱。

我曾因此去找过律师,他说,如果一年能有一次性生活,你就不能因此提出离婚。

反过来也一样吗?男人也一年一次。

我喜欢做爱,所以他就不做了。

有时候,我洗完澡,躺在床上,他也会去洗澡。

那时我就会非常兴奋,因为他从不在晚上洗澡。

于是我从床上跳起来,穿上我最漂亮的睡衣,躺在那儿等他。

我听见他在浴室里一边刮胡子一边哼歌,就变得欲火焚身。

可是,他回到房间,上床后就关了灯,转过身去,说:‘晚安,莉莉!’你知道吗,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开心。

他简直是虐待狂,是纳粹。

我当然是又喊又叫,还能怎么办呢?他为什么非得那么做不可?就算他用枕头遮住我的脸我也不介意,我真的太想要了。

我也曾试着找情人,可我做不到,太愧疚了。

我还试过自慰。

医生说我里面很干,像个八十岁的老女人。

他试着教我自慰,可我就是学不会。

卡尔,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啊?他把我关进一个充满了激情和性爱色彩的箱子里,可却一直用橡胶管子给我泼冷水,把我的欲望浇灭。

我又了解他什么呢?我只是嫁给了一副皮囊而已。

” 莉莉仍然住在那里。

米拉已经几年没见过她了,我也是。

并不是因为我不关心她,只是,有时候,我已分不清谁是谁,我觉得我就是莉莉,或者她就是我。

如果我见到她,我分不清我们当中是谁站起来去亲吻对方,或是沿着石板路走到大门口,走进停车场,发现院子里的人和车里的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即便我坐在车里,我也飘然物外,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

我的身体在开车,坐在座位上,可我的灵魂还在医院里,我的声音在那儿疯狂地回荡,无休无止。

莉莉有无穷的精力,她的眼睛明亮,声音高亢。

她永不疲倦,永不认输,永远有话要说。

她谈论穆斯林女人、中国女人和那些奉行大男子主义的国家的女人,比如西班牙、意大利和墨西哥的女人。

“所有女人都是一体的。

”她说。

我知道,这不是她从书里看来的,因为她根本就不看书。

“当我听说她们的事情时,我并不觉得自己置身事外,我觉得这也是在说我。

我觉得,我们是她们的转生。

我甚至记得,从前、在别处,我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背着沉重的柴垛,弯着腰,慢慢地往希腊的山上爬;我戴着面纱、偷偷地走在街上,担心自己真的被人看见;我因为裹脚,连路都走不稳;我做了阴蒂切除手术,成了丈夫的所有物,没有性快感却要痛苦地生产。

在我生活的国家,法律允许丈夫打我、将我锁起来,惩罚我。

” 其实,莉莉和我并无不同:她在那些门里面,我在这些门里面。

我们都疯了,我们都在同一条路上绝望地摸爬滚打。

只是我有一份工作,有一个固定居所,我得自己打扫房间、自己煮饭,我不用一周遭受两次电击。

他们以为,电击就能让你忘了已知的事实,真是奇怪。

或许他们以为,如果狠狠地惩罚你,你就能假装忘了那些事实,就会乖乖地做家务。

我早就发现,想让人觉得你神志正常,秘诀就是伪装。

你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知道。

莉莉也明白这一点,之前两次,她就用了这一招,假装很温驯,假装为自己犯的错而悔过,于是,他们就放她出去了。

可现在她太愤怒了,也不想假装了。

我给她写了封信,告诉她乔治·杰克逊的事,可她并没有回信。

米拉给了莉莉一本关于昆虫的书,让她转交给伊内兹,却被一名护士发现了。

她拿走了书,伊内兹就发疯了,她凶猛地袭击了那名护士,结果被关进了特殊病房。

她在那里要穿约束衣,而且每天都要遭受电击,每天早上不准换衣服,也不准化妆。

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在俄罗斯,如果你不同意政府的观点,他们就会把你关进精神病院,这里也如出一辙。

总有人会让你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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