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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沅少不得要帮她一把。
新闻传播是需要时间的,这件事归根结底同警务司脱不了关系,所以他们才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希望把影响控制到最小。
但唐沅的一个电话,却让他们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各家报社杂志的记者急匆匆赶到学校,眼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像一条条闻到肉香味的饿狼。
政府势弱,警务司也强不到哪儿去,也就敢冲平民老百姓耍耍威风。
他们背靠大树好乘凉,向来是不惧的,冲破了重重阻碍直奔第一死亡现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些警员。
警务长急得大吼:“不许动,前面不许进,谁再动就开枪了!” 却没一个人鸟他,记者都扛着照相机继续往前冲,生怕比别人慢一点。
开枪? 嘿,你倒是开啊!保险栓都不敢拔,在这儿吓唬谁呢?当他们都是三岁小孩好哄骗啊? 唐沅叫了人来为谢舒仪收敛尸体,她爹娘还想再拦,却被几个彪形大汉一瞪,都不消多说什么,他们就软下腰来。
正如谢舒仪所想,警务司的人可以忽视她,却没法忽视那些记者,没法忽视唐沅这个宜新老板。
于是那对一心拿女儿换彩礼的夫妻被警务司的人带走,他们的脸在记者的镜头下暴露了个干干净净,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面临千夫所指和牢狱之灾。
谢舒仪想要的结果终于还是到来了,代价却是她的生命。
殡仪馆的人把谢舒仪的尸骨收敛在临时的玻璃棺里运了回去。
自杀身亡的人是不讲究那些繁琐冗长的丧葬礼仪的,何况谢舒仪在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亲人。
她的尸体当天就被火化成灰,安置在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里,等着第二天下葬。
戚庭光哭过一次后已经平静许多,沉默地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安置好谢舒仪后随唐沅回到了家。
吴绮主动去挨着她睡,小姑娘模模糊糊地睡过去,半夜又突然惊醒,一个晚上都在反复的惊惧不安中度过,第二天就生了病,发起了烧。
唐沅请了医生上门,亲自给小姑娘兑药熬粥。
她昏睡了一个上午,日中刚过却又挣扎着爬起来,要去殡仪馆送谢舒仪最后一程。
整个班的女孩子都到了,大家穿着黑色衣服,肩膀上别一朵白花,沉默地看着大厅里临时布置出来的灵堂,谁也没有说话。
谢舒仪的葬礼静默而有序,外头却因为她的死又热闹了起来。
几家大报纸都跟约好了似的,纷纷把“亲生父母逼死女儿”的耸目标题放到了头版头条。
这几家大报纸都是商业性质,本就是以赚钱为最终目的,唐沅这边银子开道,他们那边便不会给她找不痛快,刷刷刷下笔如神,在原有的基础上又自由发挥了一通,几乎把那对夫妻塑造成了十世大恶人,顺便还暗戳戳踩了一脚警务司。
这时候的人是麻木愚昧的,却也是单纯炽热的。
谢舒仪短暂悲惨的一生显然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尤其是那些尚且身处象牙塔的年轻学生,一个个更是义愤填膺。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谢舒仪美丽温柔,知书达理,却在最好的年华被亲生父母逼死,显然完美符合悲剧的所有标准。
于是不断地有社会团体发声,要求给那对夫妻判重刑,谢舒仪毕业高中的学生甚至跑到警务司门口静坐,要求政府还谢舒仪一个公道。
谢舒仪的骨灰盒从殡仪馆运往城西公墓,竟也有素不相识的人等在公墓门口,希望给这位可怜的女孩献一束鲜花。
唐沅和戚庭光参加完她的葬礼后回到家,小姑娘比以往所有时候都要更加沉默,喝了药后就去睡了,唐沅却独自来到书房,提着笔久久不语。
她想写点什么,发出一些什么声音,却觉得胸口沉闷凝滞得像是堵住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得她窒息。
有什么东西被埋在巨石之下,横冲直撞,想重见阳光。
它们尖叫着,撕扯着,似乎想冲破她的身体。
她此刻看到的不止是谢舒仪,还有戚笑敢,还有草儿,还有千千万万生而为女人却被毒哑了喉咙的人。
她得为她们写些什么。
她闭了闭眼,把巨石之下的声音召唤出来,交给它自己手中的笔,然后冷眼旁观它在纸张上笔走龙蛇地落下字迹。
…… 第三天新发行的《沪报》上,大家就发现,那个因为《草儿青青》和翻译《资本论》名噪一时的竹文又发表了一篇文章。
文章的名字叫做,《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现在我决定告诉你,嘘,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这个秘密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
“你不相信吗?真的,这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
街上走的那些长头发穿裙子的不是女人,它们是傀儡,是机器,负责洗衣、做饭和生孩子。
它们生出的孩子也没有女人,只有男人。
男人被长头发的机器养大,养大后再带回来一个长头发的机器,继续生男人。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我们的民族就是这么延续五千年的。
这是真的。
“那女人去哪里了呢?来,我来带你看她们。
…… “看到了吗?这儿有一个女人啊,那团在粪坑里沉浮的尸骨,她是女人啊。
她是我的姐姐,她被妈妈溺死在粪坑里,那些蛆虫吞噬了她的皮肉,留下了雪白干净的骨头。
你看她的骨头,多么漂亮啊。
“来,来,这儿有一个女人啊,那个穿暗红旗袍的,她是女人啊。
她一个人走了这条小路,遇到了村里的二流子,她死啦。
你来看她的腿,呀,呀,肠子从那里掉出来啦。
…… “这个世界上没有女人,这下你该相信了吧?咦,你问我吗?我不是女人呀,他们剁掉了我的手,砍断了我的脚,给我套上三寸的绣花鞋,又挖去了我的眼睛。
你看,你看,我已经什么都没有啦,我只剩下一个子宫,这里长着一个男人。
和你说完这句话,我的嘴也要被他们割掉啦。
“你看,你看,他们来啦。
” 与其说这是一篇文章,不如说这是一篇精神病人的呓语。
她用神经质却又天真无辜的语气指着那些死掉的女人,饱含欣喜的样子像一个迫不及待分享玩具的孩子。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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