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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就是很讨厌吃辅食,所以你不必这么担心哦!” “哎呀!好可爱的小妹妹哟!跟妈妈长得很像呢!”公交站一起等车的中年妇女这么一句话,让原本沮丧的里沙子顿时开心得想哭。
但一想到要是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赞美,就有一种浑身起鸡皮疙瘩似的恐惧。
“对我来说,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不可能。
‘反正我是不可能做好的……’我在想,到底是被人说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呢?” 里沙子明明不打算发难,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开了口。
“但不是人家不理睬她,而是她自己拒绝别人,是吧?”年长女性顺势接话,“八成是自尊心作祟。
”又喃喃自语。
众人默不作声,破了个洞般的沉默扩散着。
里沙子很困惑,大家似乎因为这位朋友的证词,对水穗的印象更不好了。
听了这位正直认真的朋友的陈述,里沙子仿佛亲眼看见了水穗被逼至绝境的模样。
难道其他人都不觉得吗? 就像我觉得那位母亲一心袒护儿子,反而不利于寿士一样,莫非大家也觉得有美枝在袒护水穗?还是我多心了? “总觉得检察官们想将被告打上‘追求生活享受、崇尚名牌的拜金女’的标签。
”里沙子突然这么说。
“这个嘛,有时候以这种方式说明调查经过,也是迫不得已吧。
”白发男士说。
里沙子有种因为自己提出不同看法,而被责备的感觉。
“但她的确是个崇尚名牌的人啊!”年长女性说,里沙子看向她,“好比她想让女儿学芭蕾、以住在世田谷区为傲、劝另一半跳槽到薪水更高的公司。
” 又陷入一片寂静。
里沙子发现,大家虽然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与疑问,至少她自己就是这样。
一直默默听着众人发言的年迈法官出声: “请大家尽量发言,要是哪里不明白的话,也可以提问。
”法官静静地告知,但这之后,众人反而更加沉默了。
里沙子试着整理思绪,她脑中浮现出两个水穗。
一位虽然个性积极,但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也不懂得撒娇示弱,别人给她什么意见她都不会辩驳。
遭到保健师和医生的质疑时,她根本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所以总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如别人,因而心情低落;也不知道如何与总是称赞其他人是好妻子、好妈妈,个性比较强势的婆婆相处;想和丈夫商量一些事,却被丈夫冷言冷语地对待。
另一位是一身名牌,不服输,总是光鲜亮丽的女人。
坚持婚后一定要买房子,而且要坐落于高级地段;总是嫌另一半赚得不够多,甚至要求他换工作。
这样的她将孩子也视为奢侈品,一旦发现哪里稍微不如别人,就觉得型号旧了、不再那么值钱,轻易舍弃也无妨。
坐在这里的众人眼中,看到的是后者吗? 那么,我又是怎么想的呢? 水穗是个精神状况被逼至绝境的可怜女人吗?还是自尊心强得离谱,缺乏母爱的女人?我是怎么看待她的呢? 整合目前听到的各种说法,里沙子并不认为水穗是个自尊心强、爱慕虚荣的女人,但她总觉得不安。
要是六名陪审员都认为水穗是后者,就表示他们的看法应该是正确的,而自己的看法显然哪里有误。
里沙子想起午休前,法官与陪审员的提问。
年长的女陪审员问水穗想去哪里留学,有美枝回答自己只知道应该是英语系国家。
除了陪审员的提问之外,法官也问了几个问题,像是两人最后一次往来的信息内容、约在哪家店吃饭等,里沙子实在不明白问这些问题的意图何在。
她悄声叹气,看了一眼手表,确认不到十分钟,下午的审理即将开始。
里沙子凝视着站在屏风后面的妇女,看起来应该是六十多岁或七十出头吧。
以这个年纪来说,她算是比较高瘦的女性。
虽然神情疲惫,但不像寿士的母亲看起来那么憔悴,里沙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总觉得有种奇妙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里沙子思忖。
是因为那茶色卷发看起来是刚去美容院整理过的吗?还是身上的两件式碎花洋装?即便她和水穗一样有对细长的眼睛,说自己名叫安田则子,也无法想象她就是水穗的母亲。
虽然她神情阴郁地低着头,里沙子还是不觉得她和这起案件有关。
水穗一九七四年出生于岐阜,父亲任职于市公所,母亲则子是家庭主妇。
水穗有一个妹妹,担任日语教师,目前定居香港。
二○○五年的黄金周,水穗向家人介绍了她的结婚对象。
与其说是介绍,不如说是则子接到水穗的电话,告诉自己要结婚,于是前往东京会面。
水穗和父母的感情并不和睦,她去东京求学后,就几乎不回老家,也从不和家人商量任何事,所以做母亲的没想到她会主动告知结婚一事。
则子的丈夫弘道,也就是水穗的父亲——并没有一起来东京,因为水穗不希望父亲同行。
二○○五年五月三日,水穗指定在六本木某家饭店的咖啡厅碰面。
则子对在体育用品店上班的寿士的第一印象是十分温柔、开朗。
但他的工作像是打工性质的,这一点让则子有所疑虑。
寿士暂时离席时,水穗也说有点担心婚后的家庭生计。
则子对于他们既没有订婚,也没举行婚礼一事,其实很不满。
弘道和则子都很注重礼教,也是这样教育女儿的。
他们认为没有举行婚礼就住在一起,根本与同居无异。
则子本想回去后打个电话跟水穗谈谈这件事,但担心会扫女儿的兴。
没想到过几天再联络时,水穗的手机和电话都打不通了。
则子不敢告诉弘道,女儿的结婚对象从事的是打工性质的工作,因为丈夫个性顽固,对水穗又特别严厉,所以父女俩一直处不来。
要是丈夫知道这件事,只怕会横生枝节,于是则子只说水穗的结婚对象从事与电脑有关的工作。
七月时,则子总算与水穗联系上了,水穗说他们已经登记结婚,这下子更不可能举行订婚、结婚仪式了。
七月二十六日,则子接到水穗告知婚后新居地址的电话,小两口住在一栋位于市郊的旧公寓,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
则子得知新居交通不便,不免有些担心。
则子记得水穗跟她提过生孩子的事,但忘了是自己主动打电话询问的,还是听水穗说的。
则子说她从未说过“还是早点生比较好”这种话,记得是女儿说很想生小孩,但担心一家人的生计。
则子自己也是家庭主妇,明白要是有小孩后,水穗可能得辞职;要是继续工作,兼顾家庭与工作真的很辛苦。
则子记得水穗打过一次电话,跟她提过这种事,但没经常打。
虽然母女俩的关系称不上非常好,但至少水穗会向自己诉苦,则子觉得,女儿并不像讨厌父亲那样讨厌自己。
则子不同于寿士的母亲,说起话来不会情绪激动,回答问题时,眼神也不会犹疑不定,即便始终沉着一张脸,低着头,还是回答得很流畅。
水穗一次也没抬头看自己的母亲。
仿佛能预测到庭上会问些什么,则子总是能立刻回答,唯有被问到水穗是否曾向娘家借钱这问题时,有点含糊其词。
虽说回答得有点迟疑,但她没有寿士的母亲那种像在搜索答案的神情,而是以右手食指抵着鼻子下方,像在唤醒记忆似的沉默数秒后回答:“是我主动给水穗的。
” 听到女儿担心家中生计,则子多少想帮点忙。
当然不可能百分之百资助,况且水穗应该也不会轻易辞职,但用钱方面多少还是有点拮据,所以则子偷偷给了水穗三十万日元,没和丈夫说。
被问到觉得女儿在哪方面用钱比较拮据时,只见则子瞬间皱眉,看向检察官,随即又低头喃喃道:“餐费之类的。
”检察官反问:“餐费之类?”则子补了一句:“家具和寝具。
”然后更小声地说,“还有生活费之类的。
”便闭口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自己其实不清楚水穗将这笔钱用在了哪里。
面对检察官的询问,则子表示她只给过水穗一次钱。
后来她又喃喃地说,听到外孙女顺利出生时,又送了十万日元作为祝贺礼金。
则子得知外孙女出生,是水穗打电话告知的。
自小两口二○○五年结婚以来,始终没听闻过什么好消息,所以则子得知这个消息时十分惊讶,又很难过——这么重要的事,女儿竟然没事先知会她一声,但她也很开心。
则子表达了想看看外孙女的意思,但水穗说忙着照顾孩子,实在无暇招呼,虽然她表明愿意帮忙照顾,却被女儿婉拒。
至于当时水穗是怎么婉拒的,则子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水穗说婆婆会过来帮忙,所以没问题。
则子想,既然亲家母要帮忙照顾孩子,自己就不用掺和了。
况且自己从没见过寿士的母亲,总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那时她并没有去探望外孙女,想等水穗得空时再去。
寿士换工作后薪水比以前优渥,还有水穗辞职、购置新居的事情,则子都知道。
虽然女儿不会大事小事都告诉自己,她觉得有点难过,但得知水穗总算如愿地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有了自己的房子,没必要再工作,也有一个可以专心育儿的环境,做母亲的总算松了一口气。
后来则子和水穗通过几次电话,虽然有时打手机水穗不接,但也不像以前那样拒绝联络。
则子想,可能是自己打电话的时间点不对吧。
母女俩在电话里讲的多是关于育儿的事,像是带孩子去体检、打预防针等,不然就是聊些现在的婴儿服款式又多又可爱之类的话题。
水穗还说自己照顾孩子颇为得心应手,婆婆很亲切,丈夫也常常帮忙。
则子和婆婆处得不太好,而自己那个年代的男人根本不会帮忙料理家务,听到水穗这么说,还挺羡慕的,打从心底里觉得女儿真是嫁对人了。
一直以来,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水穗和父亲之间那么糟糕,但也称不上母女情深。
其实则子知道水穗一直对自己有成见,但她认为,水穗现在也是母亲了,她们应该更能理解彼此、建立有别于以往的关系——彼此通了几次电话就是证明。
被问到得知女儿所说的一切并非事实,内心有何感受时—— “都是我的错。
”只见则子低着头说。
水穗不想让母亲担心,所以从没跟则子抱怨、发牢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说不出口。
“她从没说过自己带孩子很累,但毕竟是头胎,怎么可能不辛苦。
早知道就算被拒绝都要去看她,而不是想再找时间过去就行了。
” 则子低着头一口气说完。
里沙子听得出她的语气很笃定,每一句话都充满情感。
当被问到为何抱着就算被拒绝也要去的觉悟,结果却没去看外孙女,低着头的则子微微摇头,沉默不语。
里沙子觉得她在思索,和寿士的母亲一样,思索着不会不利于水穗的回答。
“因为害怕被拒绝。
”则子像是找到正确答案似的,抬头回道。
“我害怕好不容易变好的母女关系又回到原点,甚至更加恶化。
水穗是那种叫她别做她偏要做,希望她做她却偏不要做的孩子,生起气来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正是因为这样日积月累的摩擦,我们的亲子关系才会不好……” 一向语气笃定的则子,这番陈述显得有点含糊其词。
这个人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陷入不利境地吗?还是为了自己? 里沙子惊讶自己的内心竟然浮现出这样的疑问。
不会吧?怎么可能,有那种就算陷女儿于不利、也要保护自己的母亲吗? “水穗之所以生起气来像烈火,是因为不合自己的意吗?你的意思是,只要不合自己的意,她就会怪罪别人,从来不反省自己吗?”律师问。
只见则子有点不太高兴似的回道:“我没有这么说。
” “不是说合不合她的意,而是更——”则子焦虑地抬起头,想着该怎么表达。
“明明她都已经说自己照顾孩子没问题,如果再逼问什么,让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质疑,任谁都会不高兴吧。
”说起话来一直不温不火的则子竟然有点失控。
“虽然我们,不,我的过度干涉只是出于关心,女儿却往往会解读成不信任,所以我常常检讨、反省,告诉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 则子像是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颇感无奈。
法官却提醒她只需针对问题作答。
里沙子不经意地看向水穗——咦?她在心里悄声惊呼。
水穗抬起稍微有点表情的脸,偏着头看向屏风。
里沙子瞧见那张仿佛在看着母亲的脸,一瞬间露出了微笑。
不对,一直面无表情的水穗不可能笑。
里沙子凝视着水穗。
虽然她的脸偏向一边,看不太清楚,但她的嘴角的确有点扬起,与其说是忍住想哭的冲动,不如说是忍住笑意。
两人最后一次通电话是二○○九年六月十八日,那时水穗也是告诉则子一切都很顺利。
“她说宝宝六月体检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还被称赞照顾得很好。
宝宝现在可以坐很久,同龄孩子还不会开口叫爸爸、妈妈,宝宝已经会叫了,而且都会乖乖睡觉,是个聪明的孩子,比想象中还好照顾。
婆婆也说她很放心,所以那阵子就不太过来帮忙了。
水穗的丈夫也会帮宝宝洗澡,分担一些事。
” “那时觉得她说得很笃定,但现在回想,似乎都是她自己单方面这么认为的,有点不太寻常,要是那时我察觉到了的话……”则子说着又低下头,但并没有哭。
询问结束,法官宣布休息二十分钟。
“明明一次都没看过孩子,还能那么放心?要是我的话,绝不可能。
” 年长女性从包中拿出水壶,喝了一口。
与其说她是在提问或是表达自己的看法,不如说是一边看电视,一边脱口而出。
“她们之间不是一般的亲子关系吧。
” 白发男士说。
“看来她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啊!虽然那位母亲说女儿不想让她操心,也不会向她抱怨、发牢骚,但应该不是这样吧。
莫非是不想和女儿有所牵扯,才扯那样的谎?” 年长女性的语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没有人回应。
“就算是这样,一般人不管怎么样都想去看看自己的外孙女吧,不是吗?” 不在乎无人回应的她又这么说。
这个人一定也有女儿和外孙吧,而且他们的感情应该还不错,里沙子想。
里沙子耳边不由得响起水穗母亲最后说的那些话,旋即又消失了。
宝宝已经可以坐很久,而且比同龄孩子更早开口叫爸爸妈妈。
水穗一定详读育儿书,外出时一有机会就仔细观察别人家的宝宝吧。
好比宝宝几个月大时会自己翻身,比自己家的孩子还小的宝宝已经牙牙学语…… 里沙子十分了解这种心情。
为什么明明知道这种比较一点意义也没有,却还是无法不在意呢?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家的小孩乖,就有种优越感;要是孩子的体重偏轻,就会被自卑感逼得焦虑不已。
虽然现在也还无法完全不在意周遭的眼光,但那时自己特别奇怪,就连是面对自己的母亲也无法坦然倾诉心中的不安。
其实不是不喜欢母亲来探访,只是讨厌被批评这么做不好、那么做不对而已。
里沙子突然想到,没错,一定是这样。
水穗之所以拒绝母亲探访,肯定也是因为这样,所以…… “面对自己的母亲,她总是选择报喜不报忧。
” 里沙子不由得出声。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只要听声音就应该察觉到情况不妙、可能没说实话吧。
”四十多岁的男人说。
“所以这对母女的关系淡薄到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吗!我是不信了!”年长女性边摇头边说。
“总觉得那个人的语气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四十多岁的男人像是要征求大家同意似的,环视每个人。
“没亲眼看到孩子,那种切身感受还是有差别吧。
因为孩子都是女儿的婆婆在抱、在哄、帮忙照顾。
可是啊,总觉得她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呢!而且那身穿着也太花哨了吧。
” 年长女性一副不小心说漏了嘴的样子,赶紧低头喝水。
看来其他陪审员和我一样,对那位母亲的印象不是很好,里沙子解读。
可是大家似乎也没有因此更同情水穗,反而觉得有那种母亲就有那种女儿。
因为水穗的任性与无情,才会发生这件憾事,只能说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谈话告一段落,有几个人起身离席,走出房间。
里沙子拿着手机去走廊查收信息,婆婆发来了一条附照片的信息。
照片上的文香开心地穿着泳衣站在客厅,比着“V”字手势。
“今天爷爷要帮小香弄个泳池。
放心,我们不会让她玩太久。
” 信息里这么写道。
公公婆婆还特地给文香买泳衣。
也不知道是公公婆婆自己要买给她的,还是文香吵着要的。
“我们住公寓,没办法弄个泳池给她玩。
真是太好了,谢谢。
”里沙子赶紧回信,脑中浮现出下周审判结束、恢复每天在家的日子后,吵着要玩水的文香。
里沙子又看着文香比“V”字的照片。
前年的新年,里沙子带文香回娘家。
那时阳一郎再三念叨她应该带孩子回家给父母看看,没想到提议的人却因为公司聚会不能同行。
里沙子一想到要带刚满一岁的孩子转乘电车就头大,实在不想回去,但坚持不去又怕阳一郎觉得怪,只好硬着头皮照办。
她在电车上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快去快回,虽然阳一郎要她们留宿一晚,结果却还是当天往返。
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被问到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时—— “我想知道被告念书时,家里寄了多少生活费给她。
”极少开口的三十多岁男人说。
“对,没错。
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用钱的。
”年长女性附和。
里沙子沉默,被问到有没有问题要问时,她只回答没有。
再度开庭,现在由检察官进行询问。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水穗与你们的关系不太好的?”这是检察官的第一个问题。
“直到水穗来东京求学,不,是在她来东京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
”在那之前,则子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那么糟。
虽然弘道对女儿,尤其是水穗这个长女特别严格,但他不是那种蛮横而不讲理的父亲,只是比较讲求规矩。
水穗升上高中后,几乎没和弘道说过话。
则子一直以为所有家庭,父亲和女儿的关系都是这样。
弘道曾要求水穗就读老家当地的短期大学,因为身为父亲的他打从心底里担心女儿,毕竟做父母的实在不放心女孩子独自在东京生活。
加上他们曾问水穗为何要去东京念书,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应该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这下弘道更不希望女儿远赴东京求学了。
而且,弘道那个年代的人,都觉得女性独自生活会被人瞧不起,也不利于求职。
但水穗不顾父母反对,还是报考了东京的大学,虽然没能如愿考上第一志愿,但当她先斩后奏地告诉家里自己考上了第二志愿时,弘道纵使不高兴,也只能勉强答应,还帮她付了学费。
则子曾陪水穗一起来东京找住的地方、签租房协议、购买生活必需品等。
最终,水穗听从了弘道的建议,住在了武藏野市的女子学生宿舍。
那年的黄金周和盂兰盆节(1)水穗都没回老家,所以则子打了几次电话劝她回来。
不知道是则子第几次打电话的时候,水穗激动地说自己常年对这个家和父母怀着深深的不满与恨意。
这番话令则子备受打击,则子已经想不太起来当时水穗都说了些什么,只依稀记得她抱怨弘道对她过于严厉,则子也根本不了解她的心情,从不肯听她说话。
水穗还举了不少具体的事情,则子没想到女儿居然连小时候的事都还记得,虽然很多事情跟自己模糊的记忆有所出入,但她对女儿充满歉意是真的。
没想到女儿这么讨厌自己,则子着实深受打击。
自此之后,则子就不太敢打电话催促水穗回家了。
一方面是对女儿心怀歉疚,另一方面也是怕触怒女儿,破坏了本来就不是很好的母女关系。
纵使如此,彼此也不是完全没联络,水穗一年会打几次电话回家,一九九七年与二○○○年新年时也回来过,但都是只待一天就走了。
则子听到女儿要结婚时,真的很高兴。
但不举行订婚仪式,也不办婚礼,这些着实让她很失望。
则子是土生土长的岐阜人,只懂得当地的礼教,自然认为不举行订婚仪式,甚至连婚礼也不办,双方家长也没见过,在这个民风淳朴又保守的乡下,这些都非常不合乎常理。
则子更是无法向想法比自己还古板的弘道开口提这种事。
但她并没有因此责怪水穗他们,也没有劝说至少办个婚礼。
则子还记得水穗在电话里说的话,觉得应该要尊重女儿的想法。
则子询问为何不办订婚仪式和婚礼,水穗说是因为经济问题,虽然她表明自己多少可以资助些,但水穗说自己的事情想自己决定。
寿士从事打工性质的工作,让则子很难照实对弘道开口。
不带对方回家和父母打声招呼,也没有安排双方家长碰面,两人甚至决定省略所有仪式,对于弘道来说,这些都是超乎常理的事。
则子只好含糊地表示两人不打算举行订婚之类的仪式,但还没确定下来。
她还谎称寿士是在一家不错的企业上班。
则子害怕万一弘道被激怒,不同意这桩婚事,那么这段亲缘就会断得非常彻底,所以她也没心思去想说谎的后果。
总之,只能先让弘道同意这门婚事,然后看情形劝说水穗,就算不回老家办也没关系,在东京办个小小的婚礼也行。
则子曾打电话说明自己的意思,但似乎又惹得水穗不太高兴,之后再打电话她都不接了,信息也不回。
“唉,又惹毛她了。
”则子很后悔自己当时要求举行婚礼。
七月时,则子总算联络上水穗,那时她已经登记结婚了。
可想而知,弘道盛怒不已,直嚷着绝对不承认这门婚事,则子只好极力安抚。
既然都已经登记结婚了,也不存在承认不承认的问题了。
七月二十六日的那通电话让则子觉得女儿很可怜。
好不容易要搬家展开新生活,却租住在老旧的公寓,离公司又远。
则子认为自己当时并没有对女儿说些马后炮的话,也没有埋怨她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婚姻。
“当初多花点时间,挑选结婚对象不是更好吗?”她只对水穗说了这句话。
因为则子觉得水穗其实很单纯,不会将经济条件视为结婚的必要条件。
但则子认为,既然要一起生活下去,就应该考虑经济问题,所以,把经济条件作为结婚与否的参考因素绝不是打什么小盘算,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则子认为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当然要以家庭为重,所谓职业女性,只不过是因为经济问题不得不继续工作罢了。
所以,则子觉得产后还必须工作的水穗实在很可怜。
则子无法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担心水穗会觉得这些都是单方面的命令,她不想惹女儿不高兴。
不过她也没有一声不吭,只默默地听女儿说。
则子已经不太记得那时她对水穗说了些什么,好像是表达了自己担忧的心情吧,比如问她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还劝她要考虑一下将来的事之类的。
通完电话之后,则子给水穗汇了款。
虽然是以礼金为名目,其实是担心水穗因家计而苦恼。
则子当然没有告诉弘道这些事,也没有说水穗婚后其实“过得很辛苦”。
这种人无法让人依靠吧——听了水穗母亲的陈述,里沙子得出了这个结论。
里沙子觉得无论是憔悴的寿士的母亲,还是特地打扮过的水穗的母亲,她们看起来都是一心护子的样子,也感觉得出她们明知这种场合下绝对不能说谎,但还是无意识地避免说出会陷孩子于不利的证词。
但里沙子对两人的印象却大相径庭。
其他陪审员可能不觉得,可里沙子觉得寿士的母亲越说越陷儿子于不利,而她本人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吧。
里沙子对他们母子俩那种独特的亲密关系厌烦不已。
相较之下,听水穗的母亲陈述时,里沙子总觉得她是在谴责自己的女儿。
尽管她本人可能并没有这个意思,但这位母亲不断强调女儿很可怜——试问有哪个女儿会想依赖这样看待自己的母亲呢? 里沙子非常清楚则子说的“乡下地方才有的想法”。
那里的人,无论是对升学、就业、订婚、结婚、订婚仪式、婚礼,还是个性、经济条件,都设有不可撼动的界线,以此来区分“合乎常理”与“异于常理”。
再怎么向他们说明这界线本身就有失偏颇,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即便除了他们以外,大多数人都是属于“异于常理”的一方,他们也不会认同,只会予以否定、悲叹,甚至蔑视。
水穗自己有没有摆脱这样的价值观呢?来到东京,一个人住,经济独立,迈向婚姻之路。
在这个过程中,她成功地让自己从故乡、父母的那套价值观里解放出来了吗? 不,应该没有吧。
如果成功了的话,肯定能够更加彻底地无视被传统价值观束缚的父母,或是对他们的冥顽不灵一笑置之,从而走上与现在不同的人生道路吧,里沙子想。
可见,父母灌输的价值观已经深植于水穗的内心了。
结婚、辞职、买了独栋新居、怀孕、生产,水穗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找母亲商量。
里沙子很能理解她的心情:肯定是因为不想被母亲批评,不想被母亲同情,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
本想自己决定人生大事,一步一步向前走,但难免担心走错路,向母亲报告后,结果又被暗讽为“异乎寻常”。
不,这位母亲应该没有这个意思才是,因为她很害怕母女情缘就此断绝。
只是可能言辞之间还是会不经意地表露出来:你这么做很超乎常理、根本不对,再继续这样错下去,肯定会出大事。
她还时常觉得女儿很可怜、很不幸。
即便为了不惹毛女儿而谨慎地挑选措辞,肯定也渗透着这般心思。
于是,水穗选择断绝联络。
无奈生活又起了变化,水穗觉得不安,再次联系母亲,结果又被母亲强行灌输了所谓的“常理”。
一边是早已深恶痛绝的陈腐“常理”,另一边是在构建新生活的过程中,逐渐摸索出的更加广义的“常理”。
里沙子想象着水穗被夹在这两者之间万分痛苦的模样。
水穗真的想要孩子吗?绕了一大圈,里沙子再次回到很久以前的这个问题上。
不被任何人的意见左右,只单纯问问自己的心,你真的想要孩子吗?真的想要有个家庭吗? 听说是水穗建议寿士换工作、买新居的,虽然不知道这说法是真是假,但也许这些真的是水穗所希望的。
必须结婚;结了婚的话,就要生小孩;要是有了孩子,就得辞职;住的必须是独栋房子;必须从事待遇更优渥的工作。
不然的话,便无法得到认同,无法受到肯定。
无法被自己的母亲肯定。
于是,只好一直说谎。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是不明常理的人,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没有走错方向。
丈夫的确跳槽到了更好的公司,在市区买了房,孩子也是乖到让人难以相信,婆婆也很帮忙,一切都很顺利……” 也许是为了能向母亲说出这些话,为了让自己的谎言不那么虚假,水穗才劝说寿士跳槽,让他买独栋房子,里沙子想。
检察官仿佛听到了里沙子心里的声音,询问则子是否对水穗说过,婚后一定要住在独门独户的房子。
“我没说一定要买。
”则子立刻回答,随后强调道,“因为自家附近没有那种出租的公寓,所以没想过和她说租房子住也一样。
但东京的情况显然不一样,我只是说最好还是要有自己的房子,并没有叫他们一定要立马买房子。
” 之后一段时间,则子的陈述和之前回答律师询问时的内容差不多。
虽然检察官可能没这意思,但她的询问方式听起来像是在暗暗责备则子是个得知女儿生产后既不主动去探望,也不关心女儿身体状况的母亲。
面对检察官的连番询问,则子的脸越发涨红,语气也越来越激动,不断强调自己绝对不是这么无情的人。
“因为——”则子突然打断了检察官的询问。
被她的吼声给吓了一跳的里沙子不由得看向水穗。
只见脸稍微抬高的水穗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地板。
则子像要平复情绪似的,静静地重复了一次“因为”这个词。
“想着孩子出生后,和女儿的关系总算可以好一点了。
因此,想让水穗对自己敞开心扉,自己不妨以母亲的身份远远地守护着她,也就再也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
但现在想想,自己因为害怕和女儿的关系恶化,什么也不敢做,真是个没用的母亲。
”则子哽咽地说。
当被问到丈夫弘道对于外孙女出生一事有何反应时,则子抬起头,怔怔地凝视着半空中几秒,回道:“他一直都很反对这桩婚事……” 虽然则子没有明说,但听了这一连串的回答,里沙子觉得弘道听说女儿结婚时便已铁了心,要与水穗断绝关系。
父亲无法原谅女儿,当然也不会为抱上了外孙女而高兴吧。
“想着今后关系变好,父女俩的心结肯定也能逐渐化解,”则子说,“毕竟女儿喜获千金,做父亲的怎么可能不开心,只是一时找不到修复关系的机会而已,所以由我这个母亲先调节……” 里沙子下意识地认为这个人想要守护的对象不是女儿,而是自己。
看着则子涨红着脸,哽咽地说自己并没有错,里沙子抚摩着不知不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接着是法官与陪审员的询问。
当被问到寄给念书的水穗多少生活费时,则子斜着眼睛注视了提问的三十多岁男子几秒后,回答说十万日元左右。
询问结束,这天的审理也告了一段落。
明明想利用周末纾解一下上周蓄积的疲劳,没想到今天疲劳感又加重了。
“总觉得好复杂,很难理解。
” 和六实一起搭电梯时,里沙子忍不住这么说。
“就是啊!” “不不,我能理解的程度,肯定和你完全比不了。
我连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没有理解都不知道。
” 六实听了,神情复杂地双手抱胸。
看她没再多说什么,里沙子突然很不安:莫非她觉得这是很大的问题?脑中响起阳一郎的声音:“要是真的很勉强的话,难道不能中途退出吗?” “我只是个家庭主妇,果然还是无法胜任吧。
” 里沙子说完,陷入沉默。
“你在说什么啊?我也是听得一头雾水呢!回去之后得好好整理,慢慢思考才行。
” 六实的声音在里沙子耳旁逐渐裂开、散去。
“而且,接下来讯问被告人的环节才是最重要的呢!就算现在努力想,听到她的陈述,搞不好又会完全推翻之前的想法……” 可能是察觉到了里沙子的心思,六实将手轻轻地搁在她的肩上。
“其实没必要想得那么严重。
况且里沙子小姐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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