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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曰:“此侮圣人之言,罪宜加等。
姑念闺阁无知,折其寿算,以赎前愆。
” 时兰芬潜伏殿外。
闻其言,心惊魄悸,下阶一蹶,豁焉梦醒。
灯下烧其其旧稿,深自忏悔。
后字同里某生,嫁前三日而亡,实侮圣言之报也。
我辈以文为戏,能不舍旃! 铎曰;“酒是先生馔,女为君子儒;粲花妙舌,艳绝干古。
然世上演《牡丹亭》一日,若士在地下受苦一日,安知非此桩公案发也?吾家湘人,曾作《闺中月令》,有‘口脂解冻,帘衣化为钩。
衣润溽暑,粉雨时行’等语,亦见慧心、而红笺犹湿,黄土旋埋,自贻伊戚,夫复何尤?附记于此,为之—叹!” 讨猫檄 门人黄之骏,好读书。
左图右史,等诸南面百缄。
豢一猫,用以防鼠。
视其色,斑斓如虎,群以为俊物。
置诸书架旁,终日憨卧,喃喃呐呐,若宣佛号。
或曰:“此念佛猫也。
”名曰佛奴。
鼠耗于室,见佛奴,始犹稍稍敛迹,继跳粱失足,四体堕地。
佛奴抚摩再四,导之去。
嗣后众鼠惧无畏意,成群结队,环绕于侧。
一日,踏肩登背,竟啮其鼻,血涔涔不止。
黄生将乞刀圭以治。
予适过之,叱曰:“畜猫本以捕鼠。
乃不能翦除,是溺职也。
反为所噬,是失体也。
正宜执鞭箠而问之,何以药为?”命生作檄文讨之,予为点定。
其檄曰: 捕鼠将佛奴者,性成(撰心旁)懦,貌托仁慈。
学雪衣娘之诵经,冒尾君子之守矩。
花阴昼懒,不管翻盆,竹簟宵慵,由他凿壁。
甚至呼朋引类,九子环魔母之宫,叠辈登肩,六贼戏弥陀之崖。
而犹似老僧入定,不见不闻,傀儡登场,无声无臭。
优柔寡断,姑息养奸,遂占灭鼻之凶,反中磨牙之毒。
阎罗怕鬼,扫尽威风,大将怯兵,丧其纪律。
自甘唾面,实为纵恶之尤,谁生厉阶,尽出沽名之辈。
是用排楚人犬牙之阵,整蔡州骡子之军。
佐以牛箠,加之马索。
轻则同于执豕,重则等于鞭羊。
悬诺狐首竿头,留作前车之鉴;缚向麒麟檀上,且观后效之图。
共奋虎威,勿教兔脱。
铎曰:“昔万寿寺彬师,以见鼠不捕为仁。
群谓其诳语,而不知实佛门法也。
若儒生一行作吏,以锄恶扶良为要。
乃食君之禄,沽己之名,养邑之奸,为民之害。
如佛奴者,佛门之所必宥,王法之所必诛者矣!” 祭蠹文 万卷楼,表叔蒋观察藏书地也。
宦游于闽,经午闭置。
后告假归籍,曝其卷帙,半为蠹鱼损坏。
因命童子拽捕,尽杀乃止。
是夜,楼中万声齐哭,几于达旦,主人患之。
予适借榻松韵轩中,因作文以祭曰: 呜呼,蠹兮!秉虫之性而不集于羶,得鱼之名而不跃于渊。
遨游乎文章之府,托翰墨以为缘,尔何不学白蚁之钻矿,与青蚨之化钱?谓书香之我嗜,愿铜臭之长捐。
吾闻尔祖脉望,羽化登仙。
以诗书为弓冶,期无坠乎家传。
营书作穴,耕字为田。
虽食古而未化,鉴其志之可怜。
何期主人好事,物运屯邅。
竟抄同乎瓜蔓,忽尽族而并歼。
芸窗播毒,书林抱冤。
识召祸之有基,吾请言其固然。
穿经史以太凿,断词义而不连,既毁章而裂句,亦脱简而残编。
隐微躯于艺苑,肆鱼肉之馋涎,等斯文之蟊贼,遂获罪于圣贤。
彼刀笔小吏,案牍穷年,窃尔生平之一字,辄舞文面弄权。
尔宜悔悟,自省其愆。
非主人之嗜杀.乃孽报之在天。
赋草一束,墨汁半船,尔其享之,在此灵筵。
勿为厉于龙蛇壁上,待转丸于蜣螂粪边。
笔塚累累,卜尔长眠;砚田膴膴,表尔新阡。
招青蝇之吊客,驱蝼蚁于下泉;果游魂之无恙,乘蚊 背以言旋。
祭毕,而楼中之响寂矣。
铎曰:“胥吏舞文,谓之衙蠹,而读书中无是名也。
然借文字为护符,托词章以猎食,皆可谓之书蠹。
或曰:‘此等词义不连之辈,名曰书蠹,犹属过誉。
’” 隔牖谈诗 水绘园,辟疆冒氏集诸名士禊饮处,今废为禅院。
祁昌胡生文水,客如皋,赁僧屋以居。
生负奇气,为沈晋斋,王西园诸前辈相器重,益自喜。
尝作述怀诗,有“我岂妄哉聊复尔,臣之壮也不如人”之句。
予适见之,曰,“此宋元派也。
”生气不肯下,转以诗学源流相诘问。
予唯唯。
生艴然曰:“先生殆不屑教诲耶?”拂袖竟出。
予独坐灯下,半炊许,暗中闻嗤笑声。
叱问为谁,应曰:“予此间地主冒巢民也,与王桐花、崔黄叶、陈迦陵辈,魂游于此。
汝吴下阿蒙,辄敢高持布鼓,过我雷门,倘一言不智,定当麾之门外。
”予曰:“冒先生馁魂无恙乎?如不见弃,乞垂明问。
”因大声曰:“古诗以何为宗?”应之曰:“四言以三百篇为法。
而太似则剽,太离则诡。
故束皙《补笙诗》,未脱晋人俊语。
五言自西京迄当涂、典午诸家,各有一副真面目。
粱、陈之际,体卑质丧。
至唐陈伯玉辈,扫除显庆、龙朔之弊,独标风格。
七言权舆《大风》、《柏梁》。
洎乎魏、宋,名作寥寥。
初唐颇尚气韵,李、杜出而始极其变。
后有作者,等诸自郐无讥可也。
”曰:“近体以何为宗?”应之曰:“阴、何、徐、庾,五律之先声也。
延清、云卿,揣声赴节,后来居上。
王、盂以淡远并辔,李、杜以壮丽分镳,崔、李、高、岑,七律之正轨也。
宾客、仪曹,态浓意远,宗风克绍。
浣花如鲸鱼掣海,青莲如健鹤摩天。
至绝句,羌无故实,须求味于酸咸之外。
虽工部高才,未传佳作。
不得谓‘黄河远上’、‘葡萄美酒’,獭祭者可学步也。
”言未竟,忽厉声高喝曰:“我渔洋老人,论诗六十余年,以少陵诗史为宗。
何物狂生,拈出司空三昧,教人废学?”因笑曰:“公一代诗坛,千秋史学,何敢妄议?但《落凤坡吊庞士元》,此题尚宜斟酌。
”正持论间,有自称崔不雕者,自称陈其年者,哗然纵辩。
予曰:“君王桐花之弟子耶?生前以‘黄叶’著名,然‘丹枫’两宇,辞义雷同。
想君生平杰作,惟‘春水’、‘桃花’一联,差堪与‘芍药’、‘蔷薇’抗衡耳!至检讨公《迦陵词集》,允堪追步辛、苏;而梅花百首,亦止赚得云郎捧砚,未必与‘枝高出手寒’之作,问声竞响。
”而诸人犹纷呶不息,因拍掌大笑曰:“冒先生相与得一辈诗人,到底朴巢一炬,饿填沟壑,惜哉!” 转盼间,胡生长笑而来,曰:“先生不屑教诲,今已尽闻台命矣。
”盖生欲闻予狂论,诡嘱同人,暗藏牖下,作此狡狯伎俩耳。
予大笑。
生执贽门下两载,谈文之暇,旁及诗赋词曲。
而其稿不甚收拾,往往为友人窃去。
刘又酷似其师,信然。
铎曰;“边孝先曾为弟子解嘲,此则更同宾戏矣。
师狂而弟子亦狂,师懒而弟子亦懒。
狂不可学,懒更不可学也。
先生休矣,弟子勉之。
” 水以乙未春僦雨香庵居之,为键关计。
庵即冒园故址也。
时夫于亦客如皋.水执贽门下,相依两载。
丙申冬,挈家南来。
远隔师门,忽忽十有一年。
岁戊申,夫子司铎吾祁。
越两年,水自豫章归,晋谒函丈。
又明年,召入学舍,授以灯火,坐我春风者,殆无虚日。
暇时,请观诗文全稿,并乐府套曲请大制,悉辞以散失。
惟检行箧,得《
卒读之,遂进而请曰:“先生其有救世之婆心,而托于谐以自隐,如古之东方曼倩其人者,曷亟付之梓,以是为遒人之徇耶?”比蒙许可,追忆旧闻,摭采近事如干条,厘卷十二。
斯条亦系开雕时补入者。
记此见师弟渊源,二十年如一日。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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