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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即起身上轿,到卢楠家去吃酒不题。
你道这强盗为甚死咬定王屠是个同伙?那石雪哥当初原是个做小经纪的人。
因染了时疫症,把本钱用完,连几件破家伙也卖来吃在肚里。
及至病好,却没本钱去做生意,只存得一只锅儿,要把去卖几十文钱来营运度日。
旁边却又有些破的,生出一个计较,将锅煤拌着泥儿涂好,做个草标儿,提上街去卖。
转了半日,都嫌是破的,无人肯买。
落后走到王屠对门开米铺的田大郎门首,叫住要买。
那田大郎是个近觑眼,却看不出损处,一口就还八十文钱,石雪哥也就肯了。
田大郎将钱递与石雪哥,接过手刚在那里数明,不想王屠在对门看见,叫:“大郎!你且仔细看看,莫要买了破的!”这是嘲他眼力不济,乃一时戏谑之言。
谁知田大郎真个重新仔细一看,看出那个破损处来,对王屠道:“早是你说,不然几乎被他哄了,果然是破的。
”连忙讨了铜钱,退还锅子。
石雪哥初时买成了,心中正在欢喜,次后讨了钱去,心中痛恨王屠,恨不得与他性命相博。
只为自己货儿果然破损,没个因头,难好开口,忍着一肚子恶气。
提着锅子转身。
临行时,还把王屠怒目而视,巴不能等他问一声,就要与他厮闹。
那王屠出自无心,那个去看他。
石雪哥见不来招揽,只得自去。
不想心中气闷,不曾照管得,脚下绊上一交,把锅子打做千百来块,将王屠就恨入骨髓。
思想没了生计,欲要寻条死路,诈那王屠,却又舍不得性命。
没甚计较,就学做夜行人,到也顺溜,手到擒来。
做了年余,嫌这生意微细,合入大队里,在卫河中巡绰,得来大碗酒、大块肉,好不快活!那时反又感激王屠起来。
他道是:“当日若没有王屠这一句话,卖成这只锅子,有了本钱,这时只做小生意过日,那有恁般快活!”及至恶惯满盈,被拿到官,情真罪当,料无生理,却又想起昔年的事来:“那日若不是他说破,卖这几十文钱做生意度日,不见致有今日。
”所以扳害王屠,一口咬定,死也不放。
故此他便认得王屠,王屠却不相认。
后来直到秋后典刑,齐绑在法场上,王屠问道:“今日总是死了,你且说与我有甚冤仇,害我致此?说个明白,死也甘心!”石雪哥方把前情说出。
王屠连喊冤枉,要辨明这事。
你想此际有那个来采你?只好含冤而死。
正是:只因一句闲言语,断送堂堂六尺躯。
闲话休题。
且说卢楠早上候起,已至巳牌,不见知县来到,又差人去打听,回报说在那里审问公事。
卢楠心上就有三四分不乐,道:“既约了绝早就来,如何这时候还问公事?”停了一回,还不见到,又差人去打听,来报说:“这件公事还未问完哩。
”卢楠不乐有六七分了,想道:“是我请他的不是,只得耐这次罢。
”俗语道得好,等人性急。
略过一回,又差人去打听,这人行无一箭之远,又差一人前去,顷刻就差上五六个人去打听。
少停一齐转来回覆说:“正在堂上夹人,想这事急切未得完哩。
”卢楠听见这话,凑成十分不乐,心中大怒道:“原来这俗物一无可取,却只管来缠帐,几乎错认了!如今幸尔还好。
”即令家人撤开下面这桌酒席,走上前居中向外而坐,叫道:“快把大杯洒热酒来,洗涤俗肠!”家人都禀道:“恐大爷一时来到。
”卢楠睁起眼喝道:“呸!还说甚大爷?我这酒可是与俗物吃的么?”家人见家主发怒,谁敢再言,只得把大杯斟上,厨下将肴馔供出。
小奚在堂中宫商迭奏,丝竹并呈。
卢楠饮了数杯,又讨出大碗,一连吃上十数多碗。
吃得性起,把巾服都脱去了,跣足蓬头,踞坐于椅上,将肴馔撤去,止留果品案酒,又吃上十来大碗。
连果品也赏了小奚,惟饮寡酒,又吃上几碗。
卢楠酒量虽高,原吃不得急酒,因一时恼怒,连饮了几十碗,不觉大醉,就靠在桌上齁齁睡去。
家人谁敢去惊动,整整齐齐,都站在两旁伺候。
里边卢楠便醉了,外面管园的却不晓得。
远远望见知县头踏来,急忙进来通报。
到了堂中,看见家主已醉,到吃一惊道:“大爷已是到了,相公如何先饮得这个模样?”众家人听得知县来到,都面面相觑,没做理会,齐道:“那桌酒便还在,但相公不能勾醒,却怎好?”管园的道:“且叫醒转来,扶醉陪他一陪也罢。
终不然特地请来,冷淡地去不成! ”众家人只得上前叫唤,喉咙都喊破了,如何得醒!渐渐听得人声喧杂,料道是知县进来,慌了手脚,四散躲过,单单撇下卢楠一人。
只因这番,有分教:佳宾贤主,变为百世冤家;好景名花,化作一场春梦。
正是: 盛衰有命天为主,祸福无门人自生。
且说汪知县离了县中,来到卢家园门首,不见卢楠迎接,也没有一个家人俟候。
从人乱叫:“ 门上有人么?快去通报,大爷到了!”并无一人答应。
知县料是管门的已进去报了,遂吩咐:“不必呼唤!”竟自进去。
只见门上一个扁额,白地翠书“啸圃”两个大字。
进了园门,一带都是柏屏。
转过湾来,又显出一座门楼,上书“隔凡”二字。
过了此门,便是一条松径。
绕出松林,打一看时,但见山岭参差,楼台缥缈,草木萧疏,花竹围环。
知县见布置精巧,景色清幽,心下暗喜道:“高人胸次,自是不同?”但不闻得一些人声,又不见卢楠相迎,未免疑惑。
也还道是园中径路错杂,或者从别道往外迎我,故此相左。
一行人在园中,任意东穿西走,反去寻觅主人。
次后来到一个所在,却是三间大堂。
一望菊花数百,霜英灿烂,枫叶万树,拥若丹霞,橙橘相亚,累累如金。
池边芙蓉千百株,颜色或深或浅,绿水红葩,高下相映,鸳鸯、凫鸭之类,戏狎其下。
汪知县想道:“他请我看菊,必在这个堂中了。
”径至堂前下轿。
走入看时,那里见甚酒席,惟有一人蓬头跣足,居中向外而坐,靠在桌上打齁齁,此外更无一个人影。
从人赶向前乱喊:“老爷到了,还不起来!”汪知县举目看他身上服色,不像以下之人,又见旁边放着葛巾野服,吩咐且莫叫唤,看是何等样人?那常来下帖的差人,向前仔细一看,认得是卢楠,禀道:“这就是卢相公,醉倒在此!”汪知县闻言,登时紫涨了面皮,心下大怒道:“这厮恁般无理!故意哄我上门羞辱。
”欲得教从人将花木打个希烂,又想不是官体,忍着一肚子恶气,急忙上轿,分付回县。
轿夫抬起,打从旧路,直至园门首,依原不见一人。
那些皂快,没一个不摇首咋舌道:“他不过是个监生,如何将官府恁般藐视?这也是件异事!”知县在轿上听见,自觉没趣,恼怒愈加。
想道:“他总然才高,也是我的治下,曾请过数遍,不肯来见;情愿就见,又馈送银酒,我亦可为折节敬贤之至矣!他却如此无理,将我侮慢。
且莫说我是父母官,即使平交,也不该如此!”到了县里,怒气不息,即便退人私衙,不题。
且说卢楠这些家人、小厮,见知县去后,方才出头,到堂中看家主时,睡得正浓,直至更馀方醒。
众人说道:“适才相公睡后,大爷就来,见相公睡着,便起身而去。
”卢楠道:“可有甚话说?”众人道:“小人们恐难好答应,俱走过一边,不曾看见。
”卢楠道:“正该如此!”又懊悔道:“是我一时性急,不曾分付闭了园门,却被这俗物直至此间,践污了地上。
”教管园的明早快挑水,将他进来的路径扫涤干净。
又着人寻访常来下帖的差人,将向日所送书仪,并那坛泉酒,发还与他。
那差人不敢隐匿,遂即到县里去缴还,不在话下。
却说汪知县退到衙中,夫人接见,见他怒气冲天,问道:“你去赴宴,如何这般气恼?”汪知县将其事说知。
夫人道:“这都是自取,怪不得别人!你是个父母官,横行直撞,少不得有人奉承;如何屡屡卑污苟贱,反去请教子民。
他总是有才,与你何益?今日讨恁般怠慢,可知好么!”汪知县又被夫人抢白了几句,一发怒上加怒,坐在交椅上,气愤愤的半晌无语。
夫人道:“何消气得!自古道:破家县令。
”只这四个字,把汪知县从睡梦中唤醒,放下了怜才敬士之心,顿提起生事害人之念。
当下口中不语,心下踌躇,寻思计策安排卢生:“必置之死地,方泄吾恨!” 当夜无话。
汪知县早衙已过,次日唤一个心腹令史进衙商议。
那令史姓谭,名遵,颇有才干,惯与知县通赃过付,是一个积年滑吏。
当下知县先把卢楠得罪之事叙过,次说要访他过恶参之,以报其恨。
谭遵道:“老爷要与卢楠作对,不是轻举妄动的。
须寻得一件没躲闪的大事,坐在他身上,方可完得性命。
那参访一节,恐未必了事,在老爷反有干碍。
”汪知县道:“却是为何?”谭遵道:“卢楠与小人原是同里,晓得他多有大官府往来,且又家私豪富。
平昔虽则恃才狂放,却没甚违法之事。
总然拿了,少不得有天大分上到上司处挽回,决不至死的田地。
那时怀恨挟仇,老爷岂不反受其累?”汪知县道:“此言虽是,但他恁般放肆,定有几件恶端。
你去细细访来,我自有处!”谭遵答应出来,只见外边缴进原送卢楠的书仪、泉酒。
知县见了,转觉没趣。
无处出气,迁怒到差人身上,说道:“不该收他的回来!”打了二十毛板,就将银、酒都赏了差人。
正是: 劝君莫作伤心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话分两头。
却说浮邱山脚下有个农家,叫做钮成,老婆金氏。
夫妻两口,家道贫寒,却又少些行止。
因此无人肯把田与他耕种,历年只在卢楠家做长工过日。
二年前,生了个儿子,那些一般做工的,同卢家几个家人,斗分子与他贺喜。
论起钮成恁般穷汉,只该辞了才是。
十分情不可却,称家有无,胡乱请众人吃三杯,可也罢了。
不想他却弄空头,装好汉,写身子与卢楠家人卢才,抵借二两银子,整个大大筵席,款待众人。
邻里尽送汤饼,热烘烘倒像个财主家行事。
外边正吃得快活,那得知孩子隔日被猫惊了,这时了帐,十分败兴,不能勾尽欢而散。
那卢才肯借银子与钮成,原怀着个不良之念。
你道为何?因见钮成老婆有三四分颜色,指望以此为繇,要勾搭这婆娘。
谁知缘分浅薄,这婆娘情愿白白里与别人做些交易,偏不肯上卢才的桩儿,反去学向老公说卢才怎样来调戏。
钮成认做老婆是个贞节妇人,把卢才恨入骨髓,立意要赖他这项银子。
卢才踅了年馀,见这婆娘妆乔做样,料道不能勾上钩,也把念头休了,一味索银。
两下面红了好几场,只是没有。
有人教卢才个法地道:“他年年在你家做长工,何不耐到发工银时,一并扣清,可不干净?”卢才依了此言,再不与他催讨。
等到十二月中,打听了发银日子,紧紧伺候。
那卢楠田产广多,除了家人,顾工的也有整百。
每年至十二月中预发来岁工银。
到了是日,众长工一齐进去领银,卢楠恐家人们作弊,短少了众人的,亲自唱名亲发,还赏一顿酒饭,吃个醉饱,叩谢而出。
刚至宅门口,卢才一把扯住钮成,问他要银。
那钮成一则还钱肉痛,二则怪他调戏老婆,乘着几杯酒兴,反撒赖起来。
将银塞在兜肚里,骂道:“狗奴才!只欠得这丢银子,便生心来欺负老爷!今日与你性命相博!”当胸撞个满怀。
卢才不曾堤防,踉跟跄跄,倒退了十数步,几乎跌上一交。
恼动性子,赶上来便打。
那句”狗奴才”却又犯了众怒,家人们齐道:“这厮恁般放泼!总使你的理直,到底是我家长工,也该让我们一分。
怎地欠了银子,反要行凶?打这狗亡八!”齐拥上前乱打。
钮成独自一个,如何抵当得许多人,着实受了一顿拳脚。
卢才看见银子藏在兜肚中,扯断带子,夺过去了。
众长工再三苦劝,方才住手,推着钮成回家。
不道卢楠在书房中隐隐听得门首喧嚷,唤管门的查问。
他的家法最严,管门的恐怕连累,从实禀说。
卢楠即叫卢才进去,说道:“我有示在先,不许擅放私债,盘算小民。
如有此等,定行追还原券,重责逐出。
你怎么故违我法,却又截抢工银,行凶打他?这等放肆可恶!”登时追出兜肚银子并那纸文契,打了二十,逐出不用。
分付管门的:“钮成来时,着他来见我,领了银券去。
”管门的连声答应出来,不题。
且说钮成刚吃饱得酒食,受了这顿拳头脚尖,银子原被夺去,转思转恼,愈想愈气。
到半夜里火一般发热起来,觉道心头胀闷难过,次日便爬不起来。
到第二日早上,对老婆道:“我觉得身于不好,莫不要死?你快去叫我哥哥来商议。
”自古道:无巧不成书。
元来钮成有个嫡亲哥子钮文,正卖与令史谭遵家为奴。
金氏平昔也曾到谭遵家几次,路径已熟,故此教他去叫。
当下金氏听见老公说出要死的话,心下着忙,带转门儿,冒着风寒,一径往县中去寻钮文。
那谭遵四处察访卢楠的事过,并无一件,知县又再三催促,到是个两难之事。
这一日正坐在公廨中,只见一个妇人慌慌张张的走入来,举目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家人钮文的弟妇。
金氏向前道了万福,问道:“请问令史,我家伯伯可在么?”谭遵道:“到县门前买小菜就来,你有甚事,恁般惊惶?”金氏道:“ 好教令史得知:我丈夫前日与卢监生家人卢才费口,夜间就病起来,如今十分沉重,特来寻伯伯去商量。
”谭遵闻言,不胜欢喜,忙问道:“且说为甚与他家费口?”金氏即将与卢才借银起,直至相打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谭遵道:“原来恁地!你丈夫没事便罢,有些山高水低,急来报知,包在我身上,与你出气!还要他一注大财乡,彀你下半世快活。
”金氏道:“ 若得令史张主,可知好么。
”正说间,钮文已回。
金氏将这事说知,一齐同去。
临出门,谭遵又嘱付道:“如有变故,速速来报!”钮文应允。
离了县中,不消一个时辰,早到家中。
推门进去,不见一些声息。
到床上看时,把二人吓做一跳。
元来直僵僵挺在上面,不知死过几时了。
金氏便号淘大哭起来。
正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那些东邻西舍听得哭声,都来观看。
齐道:“虎一般的后生,活活打死了。
可怜!可怜!”钮文对金氏说道:“你且莫哭,同去报与我主人,再作区处。
”金氏依言,锁了大门,嘱付邻里看觑则个,跟着钮文就走。
那邻里中商议道:“他家一定去告状了!地方人命重情,我们也须呈明,脱了干系。
”随后也往县里去呈报。
其时远近村坊尽知钮成已死,早有人报与卢楠。
那卢楠原是疏略之人,两日钮成不去领这银券,连其事却也忘了,及至闻了此信,即差人去寻获卢才送官。
那知卢才听见钮成死了,料道不肯干休,已先逃之夭夭,不在话下。
且说钮文、金氏,一口气跑到县里,报知谭遵。
谭遵大喜,悄悄的先到县中禀了知县。
出来与二人说明就里,教了说话,流水写起状词,单告卢楠强占金氏不遂,将钮成擒归打死。
教二人击鼓叫冤。
钮文依了家主,领着金氏,不管三七念一,执了一根木柴,把鼓乱敲,口内一片声叫喊:“救命!”衙门差役,自有谭遵分付,并无拦阻。
汪知县听得击鼓,即时升堂,唤钮文、金氏至案前。
才着状词,恰好地邻也到了。
知县专心在卢楠身上,也不看地邻呈子是怎样情繇,假意问了几句,不等发房,即时出签,差人捉卢楠立刻赴县。
公差又受了谭遵的叮嘱,说:“大爷恼得卢楠要紧,你们此去,只除妇女、孩子,其余但是男子汉,尽数拿来。
”众皂快素知知县与卢监生有仇,况且是个大家,若还人少,进不得他家大门,遂聚起三兄四弟,共有四五十人,分明是一群猛虎。
此时隆冬日短,天已傍晚,彤云密布,朔风凛冽,好不寒冷!谭遵要奉承知县,陪出酒浆,与众人先发个兴头。
一家点起一根火把,飞奔至卢家门首,发一声喊,齐抢人去,逢着的便拿。
家人们不知为甚,吓得东倒西歪,儿啼女哭,没奔一头处。
卢楠娘子正同着丫头们,在房中围炉向火,忽闻得外面人声鼎沸,只道是漏了火,急叫丫环们观看。
尚未动步,房门口早有家人报道:“大娘,不好了!外边无数人执着火把,打进来也!”卢楠娘子还认做强盗来打外边无数人执着火把,打进来也!”卢楠娘子还认做强盗来打劫,惊得三十六个牙齿足乞磴磴相打,慌忙叫丫环快闭上房门。
言犹未了,一片火光,早已拥入房里。
那些丫头们奔走不迭,只叫:“大王爷饶命!”众人道:“胡说!我们是本县大爷差来拿卢楠的,什么大王爷!”卢楠娘子见说这话,就明白向日丈夫怠慢了知县,今日寻事故来摆布。
便道:“既是公差,难道不知法度的?我家总有事在县,量来不过户婚田土的事罢了,须不是大逆不道,如何白日里不来,黑夜间率领多人,明火执杖,打入房帷,乘机抢劫?明日到公堂上去讲,该得何罪?”众公差道:“只要还了我卢楠,但凭到公堂上去讲!”遂满房遍搜一过,只拣器皿宝玩,取勾像意,方才出门。
又打到别个房里,把姬妾们都惊得躲入床底下去。
各处搜到,不见卢楠,料想必在园上,一齐又赶入去。
卢楠正与四五个宾客,在暖阁上饮酒,小优两傍吹唱,恰好差去拿卢才的家人,在那里回话,又是两个乱喊上楼报道:“相公,祸事到也!”卢楠带醉问道:“有何祸事?”家人道:“不知为甚,许多人打进大宅抢劫东西,逢着的便被拿住,今已打入相公房中去了! ”众宾客被这一惊,一滴酒也无了,齐道:“这是为何?可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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