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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卷欺贫女怒触雷霆 由来风水本无形,堪笑机谋用力争。
祸福若全凭地理,老天头上不青青。
世之葬亲者,泥于吉凶祸福之说,道者寻得好地,福禄可以绵长,子孙可以久远,所以必要百计营谋,多方做作。
甚至强争偷葬,以致兴讼,未得地之好处,而家私已荡然矣。
要知地理何尝不有,总凭心地为主。
古人云:“阴地好,不如心地好。
”是知吉凶祸福,地亦只做得一半主。
盖地之于天,犹臣之于君,妻之于夫也。
使吉凶祸福,地独而主之,与天无与,是臣夺君权,妻掌夫柄。
其君为庸君,其夫为懦夫,受制于强臣悍妇之手而莫敢谁何,国不成国,家不成亲,曾是苍苍者天而如是乎?故人欲得阴地之吉,必先心地之善。
心即是天,顺天者存,逆天者亡,一定之理。
无如世人惑于风水,要寻块好地,把父母枯骨,博得子孙富贵,而自己立心行事,全不肯循着天理。
此等逆天之人,无论寻来寻去,未必能得吉壤;即幸而得之,其后必有变局,或天败其穴,或雷震其棺,以致尸骨暴露,子孙消灭,弄出稀奇古怪的事来。
宋时朱文公在浙江台洲地方为推官,清廉明察,治狱平允,百姓的是非曲直,剖断明白,无一被冤者。
其时,黄岩县有张、李两姓争一块葬地,讦讼累年,告到文公台下。
文公于堪舆之学,素来明白。
宋理宗朝为建陵寝,廷议纷纷不一,文公出议状,折尽风水诸家伪说,独标真诠。
今接得张、李争地状词,知为风水起见,两造各具呈子,各争为己产,是张是李,一时难决。
细阅张姓呈词,云祖上置产的簿上有一行写得明白,地系某年某月所得,有界石一方,埋在地下。
文公遂叫两造,吩咐道:“张姓簿上云,有界石埋在地下。
今我着人同到地头,掘开来看,如无界石,则地归于李;倘有界石,则地归于张。
”两人遂跟了差人同到地头,只见满地青草,石之有无,却难预料。
及掘到三尺之外,果有界石一方,是张姓祖上所埋,上面刻的字凿凿有据,回覆了文公。
文公以此为据,遂断归张姓,李姓不敢再争。
张姓奉了官断,筑起坟来,将他祖父骨殖葬了。
自葬之后,家道顿发,一日兴旺一日。
文公去任后,隔了十余年,偶有事故,重游于此,见一老人,问他道:“历任官府那个最好?”老人道:“只有前任朱老爷最好。
”文公道:“审断民事,可有冤枉的吗?”老人道: “事事决断平允。
只有一仲:张、李两姓争地的事,却断错的。
” 文公道:“何以见得断错?”老人道:“张姓要夺李姓的地,预先将块界石私自埋他地上,假造祖上置产薄一本,上写某地有石为记。
那知朱老爷堕他术中,掘见石头竟断与他,李姓有冤莫伸。
自葬之后,张家果然家业日隆,看来欺心事只要瞒过了官,天也不来计较他了。
”文公默然走到这块地上,细细一看,果见山回水抱,龙脉有情,是一块好地,日后富贵,正可绵远,心上想道:“若论地理,自然该发;只是天理上说不去。
”遂叫家人取出随身带的笔砚来,磨浓了墨,在坟墙上写下十六个碗大的字,道: 此地不发,是无地理; 此地若发,是无天理。
写毕,掷笔而去。
岂知圣贤说话上与天通,是夜一阵大雷大电,霹雳一声,把坟上打了一个大窟窿,棺木提出,撇在坟外,跌得粉碎。
次日,远近观者纷纷而至,见墙上有此十六个字,都疑是雷神写的,后来访得文公自悔断错此案,题在上面的。
张姓陡遭雷殛,惊得半死,不敢复葬于此,家道也日渐消败。
有的议论道:“天道难欺,神目如电。
这块地,既欺心占来的,雷公爷爷应该早早下手击他。
难道文公未写此四句以前,天亦被他瞒过,一任地理作主么?”不知文公之重来问起,老人之说破缘由,急急去写此四句者,皆天使之也。
无不能谆谆然说出雷击之故,特借文公之笔以发其奸,使人知地理虽重,毕竟要循天理。
至今黄岩县雷震坟穴尚存,人人看见的。
今再说一徽州府歙县谋地的故事。
看官们须要着眼,从来徽州风俗,最讲风水,欲得一地,往往同了地理先生东寻西觅,不惮千里之远。
地理先生有好的、有歹的,歹的只要主人看得中意,便说葬了后福无穷,专望谢仪到手。
甚至有得了坟客后手,假意说得天花乱坠,哄骗主人,千方百计,弄它到手;如不到手,倒像葬家子孙失掉了状元宰相的一般。
主人一惑其说,往往停棺不葬,迁延日月,以至抢夺抢占,奸计百出,此贪风水者之通病。
至于“天理”两字,竟丢在九霄云外了。
话说明朝万历年间歙县地方,有一人姓阴,家产广有,人皆称他为阴员外。
其人存心刻薄,作事怪吝,独好风水之学,请了有名地师在家讲求地理。
所以地之好歹,自己也有几分看得出,吉凶祸福,讲得活龙活现,好似得一吉利,就是子孙不读书,也要发起科甲来的模样。
徽州一府地方,被他处处看到,无如中意者绝少。
一日,正值清明时节,同一看风水的假作郊外踏青,实欲于近处看看可有葬地。
信步行去,走到一个所在,后山前水,左右皆有峰峦回抱,中间一片平阳,约有十来亩大。
立在地上一看,大惊道:“何意此处却藏一块好地在此!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地师便道:“员外今日看着此地,正是员外大福。
若葬于此,将来富贵无穷,快快买了,就费了重价,也说不得。
”阴员外道:“地固极好,但未识何人管业,肯卖不肯卖。
”又周围走了一遍,越看越有精神起来。
看看天色晚了,只得回去。
明日,用过早饭,再到地上,走向邻近人家,细访地主何人。
适遇一王老儿走来,却认得阴员外的,问道:“员外在此看地,看中了那一块?”员外道:“就是前面这块平阳地,不知是那家的?”王老儿道:“此是前村朱渔翁的。
”员外听见是捕鱼人的产业,心上一喜,自忖道:“此地容易到手的了。
”便道:“我实看中此地,就烦老兄作中,问他要多少银子。
如说允了,就可成交。
老兄中金外,还当重谢。
”王老儿道:“既如此,员外请回。
我明日讨了实信,到府奉复。
”员外道: “专候,专候。
”两下拱手而别。
到了明日,果见王老儿走来道:“员外,此事不成了。
我将员外要买这地意思对朱渔翁说了,他说此系世代祖产,不肯换钱用的。
再三说合,他终不允。
员外别寻好地罢。
”员外道:“他不过要索重价,多加些银子便了。
”王老儿道:“不瞒员外说,我已许他三百两银子,比常价已多几倍。
我又说: ‘你无儿子,何不得些重价,以为养老之费?’他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将来对亲,穷人家无有赔赠,只有此地要作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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