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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蒋兴哥重会珍珠衫(3/3)

贪着蝇头微利,撇他少年守寡,弄出这场丑来,如今悔之何及!”在路上性急,巴不得赶回;及至到了,心中又苦又恨,行一步,懒一步。

进得自家门里,少不得忍住了气,勉强相见。

兴哥并无言语;三巧儿自己心虚,觉得满脸惭愧,不敢殷勤上前攀话。

兴哥搬完了行李,只说去看看丈人丈母,依旧到船上住了一夜。

次早回家,向三巧儿说道:“你的爹娘同时害病,势甚危笃,昨晚我只得住下,看了他一夜。

他心中只牵挂着你,欲见一面。

我已雇下轿子在门首。

你作速回去,我也随后就来。

”三巧儿见丈夫一夜不回,心里正在疑虑;闻说爷娘有病,却认真了,如何不慌?慌忙把箱笼上钥匙递与丈夫,唤个婆娘跟了,上轿而去。

兴哥叫住了婆娘,向袖中摸出一封书来,吩咐他送与王公:“送过书,你便随轿回来。

” 却说三巧儿回家,见爷娘双双无恙,吃了一惊。

王公见女儿不接而回,也自骇然;在婆子手中接书,拆开看时,却是休书一纸。

上写道: 立休书人蒋德,系襄阳府枣阳县人,从幼凭媒聘定王氏为妻。

岂期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

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

休书是实。

成化二年月日手掌为记。

书中又包着一条桃红汗巾,一枝打折的羊脂玉凤头簪。

王公看了,大惊,叫过女儿,问其缘故。

三巧儿听说丈夫把他休了,一言不发,啼哭起来。

王公气忿忿的,一径跑到女婿家来。

蒋兴哥连忙上前作揖。

王公回礼,便问道:“贤婿,我女儿是清清白白嫁到你家的,如今有何过失,你便把他休了? 须还我个明白!”蒋兴哥道:“小婿不好说得,但问令爱便知。

” 王公道:“他只是啼哭,不肯开口,教我肚里好闷。

小女从幼聪慧,料不到得犯了淫盗;若是小小过失,你可也看老夫薄面恕了他罢。

你两个是七八岁上定下的夫妻,完婚后并不曾争论一遍两遍,且是和顺。

你如今做客才回,又不曾住过三日五日,有甚么破绽落在你眼里?你直如此狠毒!也被人笑话,说你无情无义。

”蒋兴哥道:“丈人在上,小婿也不敢多讲。

家中有祖遗下珍珠衫一件,是令爱收藏,只问他如今在否。

若在时,半字休题;若不在时,只索休怪了。

”王公忙转身回家,问女儿道:“你丈夫只问你讨什么珍珠衫,你端的拿与何人去了?”那妇人听得说着了他紧要的关目,羞得满脸通红,开口不得,一发号啕大哭起来。

慌得王公没做理会处。

王婆劝道:“你不要只管啼哭,实实的说个真情与爹妈知道,也好与你分剖。

”妇人那里肯说,悲悲咽咽,哭一个不住。

王公只得把休书和汗巾簪子,都付与王婆,教他慢慢的偎着女儿,问他个明白。

王公心中纳闷,走在邻家闲话去了。

王婆见女儿哭得两眼赤肿,生怕苦坏了他,安慰了几句言语,便走厨房下去暖酒,要与女儿消愁。

三巧儿在房中独自想着珍珠衫泄漏的缘故,好生难解: “这汗巾簪子,又不知那里来的?”沈吟了半晌,道:我晓得了,这折簪是镜破钗分之意。

这条汗巾,分明叫我悬梁自尽。

他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是要全我的廉耻。

可怜四年恩爱,一旦决绝!是我做的不是,负了丈夫恩情。

便活在人间,料没有个好日。

不如缢死,倒得干净。

”说罢,又哭了一会儿,把个坐杌子填高,将汗巾兜在梁上。

正欲自缢,也是寿数未绝,不曾关上房门,恰好王婆暖得一壶好酒走进房来。

见女儿安排这事,急得他手忙脚乱,不放酒壶,便上前去拖拽。

不期一脚踢番坐杌子,娘儿两个跌做一团,酒壶都泼翻了。

王婆爬起来,扶起女儿,说道:“你好短见!二十多岁的人,一朵花还没有开足,怎做出没下梢的事!莫说你丈夫还有回心转意的日子,便真个休了,恁般容貌,怕没人要你?少不得别选良姻,图个下半世受用。

你且放心过日子去,休得愁闷!” 王公回家,知道女儿寻死,也劝了他一番;又嘱咐王婆用心提防。

过了数日,三巧儿没奈何,也放下了念头。

正是: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再说蒋兴哥将两条索子,将晴云暖雪捆缚起来,拷问情由。

那丫头初时抵赖,吃打不过,只得从头至尾,细细招将出来,已知都是薛婆勾引,不干他人之事。

到明朝,兴哥领了一伙人赶到薛婆家里,打得他雪片相似,只饶他拆了房子。

薛婆情知自己不是,躲过一边,并没一人敢出头说话。

兴哥见他如此,也出了这口气。

回去唤个牙婆,将两个丫头都卖了。

楼上细软箱笼,大小共十六只,写三十二条封皮,紧紧封了,更不开动。

这是甚意儿?只因兴哥夫妇本是十二分相爱的,虽则一时休了,心中好生痛切,见物思人,何忍开看。

话分两头。

却说南京有个吴杰进士,除授广东潮阳县知县,水路上任,打从襄阳经过,不曾带家小,有心要择一美妾,一路看了多少女子,并不中意。

闻得枣阳县王公之女,大有颜色,一县闻名。

出五十金财礼,央媒议亲。

王公倒也乐人;只怕前婿有言,亲到兴哥家说知。

兴哥并不阻挡。

临嫁之夜,兴哥雇了人夫,将楼上十六个箱笼,原封不动,连钥匙送到吴知县船上交割,与三巧儿当个赔嫁。

妇人心上倒过意不去。

傍人晓得这事,也有夸兴哥做人忠厚的,也有笑他痴呆的,还有骂他没志气的:正是人心不同。

闲话休题。

再说陈大郎在苏州脱货完了,回到新安,一心只想着三巧儿,朝暮看了这件珍珠衫,长吁短叹。

老婆平氏心知这衫儿来得跷蹊,等丈夫睡着,悄悄的偷去,藏在天花板上。

陈大郎早起要穿时,不见了衫儿,与老婆取讨。

平氏那里肯认。

急得陈大郎性发,倾箱倒箧的寻个遍,只是不见,便破口骂老婆起来。

惹得老婆啼啼哭哭,与他争嚷,闹吵了两三日。

陈大郎满怀撩乱,忙忙的收拾银两,带个小郎,再望襄阳旧路而进。

将近枣阳,不期遇了一伙大盗,将本钱尽皆劫去,小郎也被他杀了。

陈商眼快,走向船梢舵上伏着,幸免残生。

思想还乡不得,且到旧寓住下,待会了三巧儿,与他借些东西,再图恢复。

叹了一口气,只得离船上岸。

走到枣阳城外主人吕公家,告诉其事,又道:“如今要央卖珠子的薛婆,与一个相识人家借些本钱营运。

”吕公道:“大郎不知,那婆子为勾引蒋兴哥的浑家,做了些丑事。

去年兴哥回来,问浑家讨甚么珍珠衫,原来浑家赠与情人去了,无言回答。

兴哥当时休了浑家回去,如今转嫁与南京吴进士做第二房夫人了。

那婆子被蒋家打得个片瓦不留,婆子安身不牢,也搬在隔县去了。

”陈大郎听得这话,好似一桶冷水没头淋下。

这一惊非小,当夜发寒发热,害起病来。

这病又是郁症,又是相思症,也带些怯症,又有些惊症。

床上卧了两个多月,翻翻覆覆,只是不愈。

连累主人家小厮,伏侍得不耐烦。

陈大郎心上不安,打熬起精神,写成家书一封,请主人来商议,要觅个便人捎信往家中取些盘缠,就要个亲人来看觑同回。

这几句正中了主人之意。

恰好有个相识的承差,奉上司公文,要往徽宁一路,水陆传递,极是快的。

吕公接了陈大郎书札,又替他应出五两银子送与承差,央他乘便寄去。

果然的“自行由得我,官差急如火”,不够几日,到了新安县。

问着陈商家中,送了家书,那承差飞马去了。

正是: 只为千金书信,又成一段姻缘。

话说平氏拆开家信,果是丈夫笔迹,写道: 陈商再拜。

贤妻平氏见字,别后襄阳遇盗,劫资杀仆,某受惊患病,现卧旧寓吕家,两月不愈。

字到,可央一的当亲人,多带盘缠,速来看视。

伏枕草草。

平氏看了,半信半疑,想道:“前番回家,亏折了千金资本。

据这件珍珠衫,一定是邪路上来的。

今番又推被盗,多讨盘缠,怕是假话。

”又想道:“他要个的当亲人速来看视,必然病势利害。

这话是真也未可知。

如今央谁人去好?”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与父亲平老朝奉商议,收拾起细软家私,带了陈旺夫妇,就请父亲作伴,雇个船只,亲往襄阳看丈夫去。

到得京口,平老朝奉痰火病发,央人送回去了。

平氏引着男女水路前进。

不一日,来到枣阳城外,问着了旧主人吕家。

原来十日前陈大郎已故了,吕公赔些钱钞,将就入殓。

平氏哭倒在地,良久方醒,慌忙换了孝服,再三向吕公说,欲待开棺一见,另买副好棺材,重新殓过。

吕公执意不肯。

平氏没奈何,只得买木做个外棺包裹,请僧设法事超度,多焚冥资。

吕公早已自索了他二十两银子谢仪,随他闹吵,并不言语。

过了一月有余,平氏要选个好日子扶柩而归。

吕公见这妇人年少,且有姿色,料是守寡不终;又是囊中有物,思想: “儿子吕二还没有亲事,何不留住了他,完其好事,可不两便。

” 吕公买酒请了陈旺,央他老婆委曲进言,许以厚谢。

陈旺的老婆是个蠢货,那晓得什么委曲,不顾高低,一直的对主母说了。

平氏大怒,把他骂了一顿,连打几个耳光子,连主人家也数落了几句。

吕公一场没趣,敢怒而不敢言。

正是: 羊肉馒头没的吃,空教惹得一身腥。

吕公便去撺掇陈旺逃走。

陈旺也思量没甚好处了,与老婆商议,教他做脚,里应外合,把银两首饰偷得罄尽,两口儿连夜走了。

吕公明知其情,反埋怨平氏,说不该带这样歹人出来,幸而偷了自家主母的东西,若偷了别家的,可不连累人。

又嫌这灵柩碍他生理,教他快些抬去。

又道后生寡妇在此居住不便,催促他起身。

平氏被逼不过,只得别赁下一间房子住了,雇人把灵柩移来,安顿在内。

这凄凉景象,自不必说。

间壁有个张七嫂,为人甚是活动,听得平氏啼哭,时常走来劝解。

平氏又时常央他典卖几件衣服用度,极感其意。

不够几月,衣服都典尽了。

从小学得一手好针线,思量要到个大户人家教习女工度日,再作区处。

正与张七嫂商量这话。

张七嫂道:“老身不好说得,这大户人家不是你少年人走动的。

死的没福自死了,活的还要做人。

你后面日子正长哩!终不然做针线娘,了得你下半世?况且名声不好,被人看得轻了。

还有一件,这个灵柩如何处置?也是你身上一件大事。

便出赁房钱,终久是不了之局。

”平氏道:“奴家也都虑到,只是无计可施了。

”张七嫂道:“老身倒有一策。

娘子莫怪我说。

你千里离乡,一身孤寡,手中又无半钱,想要搬这灵柩回去,多是虚了。

莫说你衣食不周,到底难守;便多守得几时,亦有何益?依老身愚见,莫若趁此青年美貌,寻个好对头,一夫一妇的随了他去,得些财礼,就买块土来葬了丈夫,你的终身又有所托,可不生死无憾?”平氏见说得近理,沉吟了一会,叹口气道:“罢罢!奴家卖身葬夫,傍人也笑我不得。

”张七嫂道:“娘子若定了主意时,老身现有个主儿在此,年纪与娘子相近,人物齐整,又是大富之家。

”平氏道:“他既是富家,怕不要二婚的。

”张七嫂道:“他也是续弦了。

原对老身说,不拘头婚二婚,定要人才出众。

似娘子这般丰姿,怕不中意!” 原来张七嫂曾受蒋兴哥之托,央他访一头好亲;因是前妻三巧儿出色标致,所以如今只要访个美貌的。

那平氏容貌虽及不得三巧儿,论起手脚伶俐,胸中泾渭,又胜似他。

张七嫂次日就进城与蒋兴哥说了。

兴哥闻得是下路人,愈加欢喜。

这里平氏分文财礼不要,只要买场好地殡丈夫要紧。

张七嫂往来回覆几次,两相依允。

话休烦絮。

却说平氏送了丈夫灵柩入土,祭奠毕了,大哭一场,免不得起灵除孝。

临期,蒋家送衣饰过来,又将他典下的衣服都赎回了。

成亲之夜,一般大吹大擂,洞房花烛。

正是: 规矩熟闲虽旧事,恩情美满胜新婚。

蒋兴哥见平氏举止端庄,甚相敬重。

一日从外而来,平氏正在打叠衣箱,内有珍珠衫一件。

兴哥认得了,大惊,问道:“此衫从何而来?”平氏道:“这衫儿来得跷蹊。

”便把前夫如此张智,夫妻如此争嚷,如此赌气分别,述了一遍。

又道:“前日艰难时,几番欲把它典卖,只愁来历不明,怕惹出是非,不敢露人眼目。

连奴家至今不知这物事那里来的。

”兴哥道:“你前夫陈大郎,名字可叫做陈商?可是白净面皮,没有须,左手长反指甲的么?”平氏道:“正是。

”蒋兴哥把舌头一伸,合掌对天道:“如此说来,天理昭彰,好怕人也!”平氏问其缘故。

蒋兴哥道:“这件珍珠衫原是我家旧物。

你丈夫奸骗了我的妻子,得此衫为表记。

我在苏州相会,见了此衫,始知其情。

回来把王氏休了。

谁知你丈夫客死,我今续弦,但闻是徽州陈客之妻,谁知就是陈商。

却不是一报还一报!”平氏听罢,毛骨竦然。

从此恩情愈笃。

这才是《蒋兴哥重会珍珠衫》的正话。

诗曰: 天理昭彰不可欺,两妻交易孰便宜? 分明欠债偿他利,百岁姻缘暂换时。

再说蒋兴哥有了管家娘子,一年之后,又往广东做买卖。

也是合当有事。

一日,到合浦县贩珠,价都讲定,主人家老儿只拣一粒绝大的偷过也,再不承认。

兴哥不忿,一把扯人袖子要搜,何期去得势重,将老儿拖翻在地,跌下便不做声。

忙去扶时,气已断了。

儿女亲邻,哭的哭,叫的叫,一阵的簇拥将来,把兴哥捉住,不由分说,痛打一顿,关在空房里。

边夜写了状词,只等天明,县主早堂,连人进状。

县令准了,因这日有公事,吩咐把凶身锁押,次日候审。

你道这县主是谁?姓吴名杰,南畿进士,正是三巧儿的晚老公。

初选原任潮阳,上司因见他清廉,调在这合浦县采珠的所在来做官。

是夜,吴杰在灯下将进过的状词细阅。

三巧儿正在傍这闲看,偶见宋福所告人命一词,凶身罗德,枣阳县客人,不是蒋兴哥是谁?想起旧日恩情,不觉酸痛,哭告丈夫道:“这罗德是贱妾的亲哥,出嗣在母舅罗家的。

不期客边犯此大辟。

相公可看妾之面,救他一命还乡!”县主道: “且看临审如何。

若人命果真,教我也难宽宥。

”三巧儿两眼噙泪,跪下苦苦哀求。

县主道:“你且莫忙。

我自有道理。

”明早出堂,三巧儿又扯住县主衣袖,哭道:“若哥哥无救,贱妾亦当自尽,不能相见了!” 当日县主升堂,第一就问这起。

只见宋福、宋寿兄弟两个,哭哭啼啼,与父亲执命,禀道:“因争珠怀恨,登时打闷,仆地身死。

望爷爷做主!”县主问众干证口词。

也有说打倒的,也有说推跌的。

蒋兴哥辩道:“他父亲偷了小人的珠子,小人不忿,与他争论。

他因年老脚,自家跌死,不干小人之事。

” 县主问宋福道:“你父亲几岁了?”宋福道:“六十七岁了。

”县主道:“老年人容易昏绝,未必是打。

”宋福、宋寿坚执是打死的。

县主道:“有伤无伤,须凭检验。

既说打死,将尸发在漏泽园去,候晚堂听检。

”原来宋家也是个大户有体面的,老儿曾当过里长,儿子怎肯把父亲在尸场剔骨?两个双双叩头道:“父亲死状,众目共见,只求爷爷到小人家去相验,不愿发检。

”县主道:“若不见贴骨伤痕,凶身怎肯伏罪?没有尸格,如何申得上司过?”兄弟两个只是苦求。

县主发怒道: “你既不愿检,我也难问。

”慌得他弟兄两个连连叩头道:“但凭爷爷明断。

”县主道:“望七之人,死是本等。

倘或不因打死,屈害了一个平人,反增死者罪过,就是你做儿子的,巴得父亲到许多年纪,又把个不得善终的恶名与他,心中何忍? 但打死是假,推仆是真。

若不重罚罗德,也难出你的气。

我如今教他披麻带孝,与亲儿一般行礼,一应殡殓之费,都要他支持。

你可服么?”兄弟两个道:“爷爷吩咐,小人敢不遵依?”兴哥见县主不用刑罚,断得干净,喜出望外。

当下原被告都叩头称谢。

县主道:“我也不写审单,着差人押出,待事完回话,把原词与你销讫便了。

”正是: 公堂造孽真容易,要积阴功亦不难。

试看今朝吴大尹,解冤释罪两家欢。

却说三巧儿自丈夫出堂之后,如坐针毡,一闻得退衙,便迎住问个消息。

县主道:“我如此如此断了。

看你之面,一板也不曾责他。

”三巧儿千恩万谢,又道:“妾与哥哥久别,渴欲一见,问取爹娘消息。

官人如何做个方便,使妾兄妹相见,此恩不小!”县主道:“这也容易。

”看官们,你道三巧儿被蒋兴哥休了,恩断义绝,如何恁地用情?他夫妇原是十分恩爱的。

因三巧儿做下不是,兴哥不得已而休之,心中兀自不忍,所以改嫁之夜,把十六只箱笼完完全全的赠他。

只此一件,三巧儿的心肠也不容大软了,今日他身处富贵,见兴哥落难,如何不救?这叫做知恩报恩。

再说蒋兴哥听了县主明断,着实小心尽礼,更不惜费,宋家弟兄都没话了。

丧葬事毕,差人押到县中回覆。

县主唤进私衙赐坐,讲道:“尊舅这场官司,若非令妹再三哀恳,下官几乎得罪了。

”兴哥不解其故,回答不出。

少停茶罢,县主请入内书房,教小夫人出来相见。

你道这番意外相逢,不像个梦景么?他两个也不行礼,也不讲话,紧紧的你我相抱,放声大哭,就是哭爹哭娘,从没见这般哀惨。

连县主在旁,好生不忍,便道:“你两人且莫悲伤。

我看你两人不像哥妹。

快说真情,下官有处。

”两个哭得半休不休的,那个肯说?却被县主盘问不过,三巧儿只得跪下,说道:“贱妾罪当万死!此人乃妾之前夫也。

”蒋兴哥料瞒不过,也跪下来,将从前恩爱,及休妻再嫁之事,一一诉知。

说罢,两人又哭做一团。

连吴知县也堕泪不止,道:“你两人如此相恋,下官何忍拆开?幸然在此三年,不曾生育,即刻领去完聚。

”两个插烛也似拜谢。

县主即忙讨个小轿,送三巧儿出衙。

又唤集人夫,把原来赔嫁的十六个箱抬去,都教兴哥收领。

又差典吏一员,护送他夫妇出境。

——此乃吴知县之厚德。

正是: 珠还合浦重生采,剑合丰城倍有神。

堪羡吴公存厚道,贪财好色竟何人? 此人向来艰子,后行取到吏部,在北京纳宠,连生三子,科第不绝,人都说明德之报。

这是后话。

再说蒋兴哥带了三巧儿回家,与平氏相见。

论起初婚,王氏在前,只因休了一番,这平氏倒是明媒正娶,又且平氏年长一岁,让平氏为正房,王氏反做偏房,两个姊妹相称。

从此一夫二妇,团圆到老。

有诗为证: 恩爱夫妻虽到尖,妻还作妾亦堪羞。

殃祥果报无虚谬,咫尺青天莫远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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