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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郭挺之榜前认子(3/3)

也随众去考,心下还暗暗想道:“考一个六等,黜退了倒干净,免得年年奔来奔去!”不期考过了,秦宗师当面发落第一名,就叫郭乔,问道:“你文字做得渊涵醇正,大有学识,此乃必售之技,为何自弃,竟不赴考?”郭乔见宗师说话打动他的心事,不觉惨然跪禀道:“生员自十六岁进学,在学中做过四十年生员,应举过十数次,皆不能侥幸。

自知命中无分,故心成死灰,非自弃也。

”秦宗师笑道:“俗语说得好:‘窗下休言命,场中莫论文。

’我本院偏不信此说,场中乃论文之地,若不论文,却将何为据?本院今送你入场,你如此文字,若再不中,我本院便情愿弃职回去,再不阅文了!”郭乔连连叩头道: “多蒙大宗师如此作养,真天地再生,父母再养矣。

”不多时,宗师发放完,忙退了出来,与武氏说知,重新又兴兴头头到南场去科举。

这一番入场,也是一般做文,只觉得精神猛勇,真是:“贵人抬眼看,便是福星临。

”三场完了,候到发榜之期,郭乔名字早高高中了第九名亚魁,忙忙去吃鹿鸣宴,谢座师,谢房师,俱随众一体行事。

惟到谢秦宗师,又特特地大拜了四拜,说道:“门生死灰事,若非恩师作养,已成沟中弃物了。

”秦宗师自负赏鉴不差,也不胜之喜,遂催他早早入京静养。

郭乔回家,武氏见他中了举人,贺客填门,无限欢喜。

只恨儿子死了,无人承接后代,甚是不快。

郭乔因奉宗师之命,择了十月初一日便要长行。

夫妻临别,武氏再三嘱咐道:“你功名既已到手,后嗣一发要紧。

妾闻古人还有八十生子之事,你今还未六十,不可懈怠。

家中之婢,久已无用,你到京中若遇燕赵得意佳人,不妨多觅一两个,以为广育之计。

”郭乔听了,感激不尽道:“多蒙贤妻美意,只恐枯杨不能生梯了。

”武氏道:“你功名久已灰心,怎么今日又死灰复燃?天下事不能预料,人事可行,还须我尽。

”郭乔听了,连连点头道:“领教领教。

”夫妻遂别了。

正是: 贤妻字字是良言,岂独担当蘋与蘩? 倘能妇心皆若此,自然家茂子孙繁。

郭乔到了京中,赴部报过名,就在西山寻个冷寺住下,潜心读书,不会宾客。

到了次年二月,随众入场。

三场完毕,到了春榜放时,真是时来顽铁也生光,早又高中了三十三名进士,满心欢喜,以为完了一场读书之愿。

只可恨死了儿子,终属空喜。

忽报房刻成会试录,送了一本来看。

郭乔要细细看明,好会同年,看见自家是第三十三名:“郭乔,庐州府合肥县生员。

”再看到第三十四名,就是一个“郭梓,韶州府乐昌县附学生”,心下老大吃了一惊,暗想道:“我记得广东米氏别我时,他曾说已有五月之孕,恐防生子,叫我先定一名。

我还记得所定之名恰恰正是郭梓,难道这郭梓就是米氏所生之子?若说不是,为何恰恰又是韶州府乐昌县,正是米氏出自之地?但我离广东,屈指算来,只好二十年,若是米氏所生之子,今能二十岁,便连夜读书,也不能中举中进士如此之速。

”心下狐疑不了,忙吩咐长班去访这中三十四名的郭爷: “多大年纪了?寓在那里?我要去拜他。

”长班去访了来报道: “这位郭爷,听得人说他年纪甚小,只好二十来岁。

原是贫家出身,盘缠不多,不曾入城,就住在城外一个冷饭店内。

闻知这郭爷,也是李翰林老爷房里中的,与老爷正是同门。

明日李老爷散生日,本房门生都要来拜贺。

老爷到李老爷家,自然要会着。

”郭乔听了大喜。

到了次日,日色才出,即具了贺礼,来与李翰林拜寿。

李翰林出厅相见。

拜完寿,李翰林就问道:“本院闲散诞辰,不足为贺。

贤契谓何今日来得独早?” 郭乔忙打一恭道:“门生今日一来奉祝,二来还有一狐疑之事。

”郭乔遂将随母舅之任游广东,并娶妾米氏同住了二年有余,临行米氏有孕,预定子名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道:“今此郭兄姓同名同,年又相同,地方又相同,大有可疑。

因系同年,不敢轻问,少顷来时,万望老师台细细一询,便知是否。

” 李翰林应允了。

不多时,众门生俱到,一面拜过寿,一面众同年相见了,各叙寒温。

坐定,李翰林就开口先问郭梓道: “郭贤契,贵庚多少了?”郭梓忙打一躬道:“门生今年正交二十。

”李翰林又问道:“贤契如此青年,自然具庆了。

但不知令尊翁是何台讳?原习何业?”郭梓听见问他父亲名字,不觉面色一红,沉吟半晌,方又说道:“家父乃庐州府生员,客游于广,以荫门生。

门生生时,而家父已还,尚未及面,深负不孝之罪。

”李翰林道:“据贤契说来,则令堂当是米氏了。

” 郭梓听了大惊道:“家母果系米氏,不知老师台何以得知?”李翰林道:“贤契既知令尊翁是庐州府生员,自然知其名字。

”郭梓道:“父名子不敢轻呼,但第三十三名的这位同年,贵姓尊名,以及郡县,皆与家父相同,不知何故?”李翰林道:“你既知父亲是庐州生员,前日舟过庐州,为何不一访问?”郭梓道:“门生年幼,初出门,不识道途,又无人指引,又因家寒,资斧不裕,又恐误了场期,故忙忙进京,未敢迂道。

今蒙老师台提拔,侥幸及第,只俟廷试一过即当请假至庐州访求。

” 李翰林笑道:“贤契如今不消又去访求了,本院还你一个父亲罢,这三十三名的正是他。

”郭梓道:“家母说家父是生员,不曾说是举人、进士。

”李翰林又笑道:“生员难道就中不得举人、进士的么?”郭乔此时已看得明明,听得白白,知道确乎是他的儿子,满心狂喜,忍不住走上前说道:“我儿,你不消疑惑了,你外祖父可叫做米天禄?外祖母可是范氏?你母亲可是三月十五日生日?你住的地方可叫做种玉村?这还可以盗窃?你看你这当眉心的这一点黑痣,与我眉心这一点黑痣,可是假借得来的?你心下便明白了。

”郭梓忙抬头一看,见郭乔眉心一点黑痣果与自家的相同,认真是实,方走上前一把扯着郭乔,拜伏于地道:“孩儿生身二十年,尚不知木本水源,真不肖而又不孝矣!”郭乔连忙扶起他来道:“汝父在诗书中埋尘一生,今方少展,在宗祀中不曾广育,遂致无后。

今无意中得汝,又赖汝母贤能,教汝成名,以掩饰汝父之不孝,可谓有功于祖父,诚厚幸也。

”随又同郭梓拜谢李翰林道:“父子同出门墙,恩莫大矣。

又蒙指点认识,德更加焉。

虽效犬马衔结,亦不能补报万一。

”李翰林道:“父子暌离识认的多矣。

若父子乡会同科,相逢识认于金榜之下,则古今未之有也,大奇大奇,可贺可贺!”众同年俱齐声称庆道:“果是稀有之事!”李翰林留饭,师生欢然,直饮得尽醉方散。

郭梓遂不出城,竟随到父亲的寓所来同宿。

再细细问广中之事,郭梓方一一说道:“外祖父母五六年前俱已相继而亡。

所有田产,为殡葬之计,已卖去许多,余下者又无人耕种,取租有限。

孩儿从师读书之费者,皆赖母亲日夜纺织以供。

”郭乔听了,不觉涕泪交下道:“我郭乔真罪人也!临别曾许重来,二十年竟无音问。

家尚有余,置之绝地,徒令汝母受苦,郭乔真罪人也!廷试一过,即当请告而归,接汝母来同居,以酬他这一番贞守之情,教子之德。

”郭梓唯唯领命。

到了廷试,郭乔止殿在二甲,选了部属,郭梓倒殿了探花,职授编修,父子一时荣耀。

在京住不多时,因记挂着要接米氏,郭乔就告假祭祖,郭梓就告假省母。

命下了,父子遂一同还乡,座师同年皆以为荣,俱来饯送,享极一时之盛。

正是: 来时父子尚暌违,不道相逢衣锦归。

若使人生皆到此,山中草木有光辉。

郭乔父子同至庐州,此时已有人报知武夫人。

武夫人见丈夫中了进士,已喜不了。

又见说广东妾生的儿子又中了探花,又认了父亲,一同回来,这喜也非常,忙使人报知母舅王衮。

此时王衮因行取已在京做了六年御史,告病还家,闻知此信,大喜不胜,连忙走来相会。

郭乔到家,先领郭梓到家堂里拜了祖宗,就到内庭,拜了嫡母。

拜完了,然后同出前厅,自先拜了母舅,就叫郭梓拜见祖母舅。

拜完,郭乔因对郭梓说道:“我娶你母亲时,还是祖母舅为媒,替我行的聘礼。

当时为此,实实在有意无意之间,谁知生出汝来,竟接了我郭氏一脉,真天意也!真快幸也!”武氏备出酒来,大家欢饮方散。

到了次日,府、县闻知郭乔中了进士,选了部郎,又见他儿子中了探花,尽来贺喜请酒。

又是亲朋来作贺,直闹个不了。

郭梓记挂着生母在家悬望,只得辞了父亲、嫡母回去。

郭乔再三嘱咐道:“外祖父母既已谢世,汝母独立无依,必须要接来同居,受享几年,聊以报他一番苦节。

”郭梓领命,昼夜兼行,赶到韶州,报知母亲说:“父亲已连科中了进士,在榜上看出姓名、籍贯,方才识认了父子,遂同告假归到庐州,拜见了嫡母。

父亲与嫡母因前面的儿子死了,正忧无后,忽得孩儿承续了宗祧。

但父亲与嫡母俱感激母亲不尽,再三吩咐孩儿叫迎请了母亲去同享富贵,以报母亲往前之苦。

此乃骨肉团圆大喜之事,母亲须要打点速去为妙。

”米氏听见郭乔也中了进士,恰应他母亲梦中神道:“贵人之妻,贵人之母”之言,不胜大喜。

因对儿子说道:“你为母的,孤立于此,也是出于无奈,今既许归宗,怎么不去?”因将所有田产房屋尽付与一个至诚的乡邻,托他看守父母之冢,自家便轻身随儿子归宗。

此时府、县见郭梓中了探花,尽来奉承,闻知起身归宗,水路送舟船,旱路送车马,赆仪程仪,络绎不绝。

故母子二人安安然不两月就到了庐州。

郭乔闻报,遂亲自乘轿到舟中来迎接。

见了米氏,早深深拜谢道:“夫人临别时,虽说有孕,叫我定名,我名虽定了,还不深信。

谁知夫人果然生子,果然苦守二十年,教子成名,续我郭氏戋戋之一脉。

此恩此德,真虽杀身亦不能酬其万一。

只好日日跪拜夫人,以明感激而已。

”米氏道:“贱妾一卖身之婢,得配君贵人,已荣于华衮。

又受君之遗,生此贵子,其荣又为何如!至于守身教子,皆妾份内之事,又何劳何苦,而过蒙垂念!”郭乔听了愈加感叹道:“二夫人既能力行,而又不伐,即古贤淑女亦皆不及,何况今人?我郭乔何幸,得遇夫人,真天缘也!”遂请米氏乘了大轿,自与儿子骑马追随。

到了门前,早有鼓乐大吹大擂,迎接入去。

抬到厅前歇下,闲人就都回避了,早有侍妾掀起轿帘,请他出轿。

早看见武夫人立在厅上接他。

他走入厅来,看见武夫人,当厅就是一跪,说道:“贱妾米氏,禀拜见夫人。

”武夫人见他如此小心,也忙跪将下去,扶他道: “二夫人贵人之母也,如何过谦,快快请起。

”米氏道:“子虽不分嫡庶,妾却不能无大小之分。

还求大夫人台座,容贱妾拜见。

”武夫人道:“从来母以子贵,妾无子之人,焉敢称尊!” 此时郭乔、郭梓俱已走到,见他二人逊让不已,郭梓只得跪在旁边,扶定武夫人,让米氏拜了两拜,然后放开手,让武夫人还了两拜,方才请起。

武夫人又叫家中大小仆婢俱来拜见二夫人。

拜完后同入后堂,共饮骨肉团圆之酒。

自此之后,彼此相敬相爱,一家和顺。

郭乔后来只做了一任太守,便不愿出任。

郭梓直做到侍郎,先封赠了嫡母,后又封赠了生母方已,后人有诗赞之道: 施恩只道济他人,报应谁知到自身。

秀色可餐前种玉,书香能续后生麟。

不曾说破终疑幻,看得分明始认真。

未产命名君莫笑,此中作合岂无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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