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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开脸,瞧着也还不算黑不是?”偏遇着他这样的心眼儿的公公,素日说话,一字一字都要抛砖落地的,便道:“黑怎说得不黑,不过在德不在色罢了!这黑白分明上,却是淆混不得。
”说话间,舅太太也过来了,恰好这日张亲家太太眼睛好了,也出来了,都给安老夫妻道过喜,大家归座。
金、玉姐妹便叫人铺下红毡子,带新人给老爷、太太行礼。
太太先说:“孩儿啁!我今儿个可只好先受你个空头儿了!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现在忙叨叨的,等有了起身的日子再说吧!如今先把这个活的儿给你。
”说着,便叫:“喜儿呢?”只见那小丫头子也擦了一脸怪粉,戴着一脑袋通草花儿,换了件新红布袄,笑嘻嘻的跑过来。
太太便望着长姐儿道:“我想着你这一过去,手下要个人儿拨弄着使。
你照护了她一场,就叫她跟了你吧!”长姐儿更不想到此时水涨船高。
不曾吃尽苦中苦,怎得修成人上人!一时好不兴致,连忙又给太太磕了个头。
太太因游脸赔笑,望着老爷说:“难道老爷就不给人家点儿甚么吗?”老爷说:“有,在那里,吾夫子有云:“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这一跟出玉格去,进了衙门,须要存些礼统,却不便只管这等长姐儿长姐儿的叫她了。
我如今看她素日这稳重上,赏他个名字,就叫她作乌珍。
乌珍者,便是满洲话的个重字。
”因和她说道:“你从此益发该处处晓得自重才是。
”太太听了,更加欢喜,便吩咐大家,此后都称她作珍姑娘。
这句话一传了下去,那些男女大小家人便都凑齐上来,给老爷太太大爷奶奶叩喜。
叩完了喜,并说:“请见见珍姑娘。
”珍姑娘这一见,除了那几个陈些的家人,只嘴里说声姑娘大喜之外,其余如平日赶着叫她姑姑的那些丫头小厮不用讲了;还有等虽不叫她姑姑,却又不敢和她公然叙姐妹,更不敢官称儿叫声大姑娘,只指着孩子们也叫声姑姑的那班小媳妇子、老婆儿们,一个个都立刻上前,跪倒请安。
内中便有几个有点分儿,不须如此的,不禁不由的也要搭讪着蹲蹲腿儿。
大家没见她以前,只说主儿素来待她那个分儿,今日又是大爷的姨奶奶了!这一见不知她又大到什么分上儿去呢?那知她不然,人家照旧是个婶子长,大姐短,姐姐亲,妹子热的不离口,并且比向来倒格外加了些亲热和气。
到了两个妈妈跟前,前两天还不过一例儿的叫声戴婶子、华太太;今日这一见,甚至立刻自己就矮了一辈子,改了字儿,一口一个妈妈奶奶,妈妈老老了。
这里礼节已毕,金、玉姐妹两个便回明婆婆,要带她到舅太太那边行了礼,还要过张亲家太太那里去。
舅太太先拦说:“使不得,先把你们家这点礼儿完了着。
”张太太也说:“二位姑奶奶罢呀!只望她后来,也会那红纸二房也似价的咧!再说咧,你姐儿俩还这么贤良呢!也有我大伙儿,倒和她黑母鸡一窝儿,白母鸡一窝几。
”安太太听亲家太太这套话,可实在费解到了头儿了,生怕又惹出舅太太的玩笑话儿来,便说:“这话也说的是,恭敬不如从命,索性等过了今日,再叫她过去磕头,倒是趁这个好时辰,你们带她家去受头去吧!”说着,便派了两个齐全女人,又叫了华、戴两个妈妈来,招着她;跟舅太太的人也帮着照应她的随身东西;那个小喜就张罗她们珍姑娘的烟袋荷包。
金、玉姐妹又叫她见见老爷、太太再走,她这一见,却不由的一阵心酸,早望着太太含了两泡眼泪,却真是舍不得太太了,不可埋没了人家的眼泪。
当下二位大妇前行,一个小星随后;后面还围着一大群仆妇丫头,簇拥着她望东院而去。
这一走不但那班有些知识的大丫头,看了她如成佛升仙,还有安太太当日的两个老陪房,此时早巳就白头蹀躞的了,也在那里望着她点头咂嘴儿说道:“喷喷!嗳!你瞧人家,这才叫修了来的哪!” 一时到了东院,安公子夫妻三个自然各有一番教导勉励的正经话,都不须烦琐。
珍姑娘磕了头起来,见公子那头摘帽子,她便过去接帽子,掸帽子,架帽子,盖帽子;又张罗给二位奶奶装烟倒茶,打发换衣裳,服侍洗手。
一进门儿,把眼前的这点儿差使,她陀罗儿似的当了个风雨不透,还带着当的没比那么搁当儿是劲儿。
二位奶奶此时看看,已是心满意足了,那知人认家还有过节儿的。
只见她来到外间儿,在她那随身包袱里,拿出个小红包儿来打开鼓捣了,又向花铃儿、细柳儿两个叫了声:“好姑娘,给我找两托盘儿来呢!”那两个答应着,就忙给她拿了两匣屉儿来。
她便把那分东西摆好了,两手托着进来,走到二位奶奶跟前跪下说:“这是奴才给二位奶奶预备了点儿糙活计。
”金、玉姐妹接过来一看,只见一盘儿里,托着是一双大红缎子,平金钉花线儿,万字锦地,扣百蝠流云,三寸半底儿的满帮鞋儿鞋和一双鱼白漂布袜子,并一个大红毡子,堆瓜瓞绵绵花样的大底儿烟荷包;那一盘儿里是一双大红缎子,掐金拉双彩锁子如意锦地,加四季长春,过桥高底JL的汉装小鞋儿,和一副月白缎子镶沿裤腿儿,并一个绦色满填带子,夔龙献寿花样,天盖地起墙儿的槟榔盒儿一只,这件活计,大约是她特为东屋里大奶奶不会吃烟,想空了心才憋出来的个西洋法子儿。
此外还有一件挑胡椒眼儿,上加喜相逢的扣花儿鸡心荷包,却是一对几分在两盘儿摆着。
当下就把她姐妹两个乐得笑嘻嘻的说道:“你瞧,你何必还费这件事呢!”因又一样一样拿起来细看,何小姐便和张姑娘笑道:“活计儿是不用说了,我纳闷儿她跟着婆婆,一天到晚,不得个闲空儿,还什么功夫给你我作些这针线?”她听了便笑嘻嘻的说道:“这点儿糙活计,实在算不得个甚么!奴才想着二位奶奶待奴才这样恩典,奴才有多大造化,怎么配?所以才亲手儿作了两双鞋,二位奶奶穿着,就算踹着奴才呢!也省得奴才自己折了福去。
” 读者,想世间的人说话,要都照这么个说法儿,对面儿那个人听着,心里有个不受用的吗?这怎么又会得罪了人?只是替这位珍姑娘算算,她的红鸾星才动了没两天儿,这几件活计,她是什么功夫作的?便说她平日好用个心儿,会行个事儿,早就作下预备着的;请教连影儿都没梦见的事,她心里是从什么时候,怎么一下子就会送到上头了?其理却不难解。
只要律以春秋之笔,此中就大费推敲;只是不过几句闲人梦话,何须这等推敲它呢! 金、玉姐妹当晚便在自己屋里,给公子备了一席小酌。
公子本在个“染指点金金滴液,投怀倚玉玉生香”的温柔乡中,忽然眼前又添了这么一个俏丫头,虽说不得白人之白,也犹白马之白;恰是他个髫年伴侣,也算一段闽房佳话。
只是他此时一心的怕上乌里雅苏台,那有闲情到此?因此酒在肚里,事在心里,不肯多饮,只吃了几杯,便叫收拾过了。
当下金、玉姐妹,便一个扶着敷粉郎君,一个携了堆鸦俏婢,送他二人双双就寝。
安公子好端端的一个翰苑清班,忽然改换头衔,要到边庭远戌,他这番不得意,且无论头上那个花红顶儿,解不动他的牢骚,就眼前这个黑玉人儿,也提不起他的兴致。
只是无论他怎的不得意,也却掉不了那些老师同年,以至至戚相好的话别饯行。
这班人自从他见面赏下假来那日,早巳纷纷具帖来请;这其中,也有在戏
偶然在家空闲两月,又得分拨家事,整理行囊,再加上人来客往道乏辞行,转眼间早巳假期将满,安老爷便叫他看个吉日,先请安陛辞。
陛辞的头一天,公子因要赴园子去住,好预备第二天递折子,便换上行装,上来谒见父母。
老夫妻一向只那等忙碌碌的张罗儿子起身,心头口头时刻有桩事儿混着,倒也罢了;如今见他这一着行衣,就未免觉得离绪满怀。
安太太望着他,先自有些难过;老爷因他次日还要预备召见,便催着:“你就去吧!有甚么话,都等陛辞下来再说不迟。
”公子也明白他老人家这番意思,只得答应一声,无精打彩,告辞而去。
这里安太太隔着玻璃,望着他的后影儿,早不觉滴下泪来。
安老爷浩叹一声,勉强劝道:“太太,消长盈虚,天地之至理;离合聚散,人事之常情。
世间那有个百年厮守的人家,一步不跌的道路?太太你怎的这等不达?”太太听了,只含泪点头不语。
此刻正用着媳妇说话解劝公婆了。
无如金、玉姐妹两个,心里那种难过,也正和她公婆相同;再加见了公婆这等样子,她两个心里更加难过,怎的还能相劝?舅太太只管是个善谈的,只看看这个最合式的小姑儿,和两个最亲热外甥媳妇,眼前就要离别,也就够难过的了,自然不能相劝。
此外,张亲家太太,是个不善辞令的。
那珍姑娘,虽然这一向有个正经事儿,也跟在头里凑一两句儿;又无如这桩事,她一开口,总觉得象是抱着个不哭的大白鸭子,只说现成儿话。
因此只管一屋子人,只大家对愣着,如木雕泥塑,不则一声儿。
正在静悄悄的时候,忽然听得珍姑娘嗳了一声,说:“大爷怎么又跑回来了?”大家听了,连忙望外一看,果见公子忙兜兜的从二门外跑进来;忙着跑了,把枝翎子也丢掉了。
又见他后面还跟了一群小厮,紧接着见张亲家老爷也跟进来,只在后面叫说:“姑爷站住,翎子丢掉了,快戴上。
”他便道:“不要了!”安老爷见这样子,隔着窗户就高声问道:“怎么了,忙到如此?落下甚么?”他说:“倒没落下甚么。
回父亲,我不上乌里雅苏台了。
”老爷便问道:“不上乌里雅苏台,却上那里去?”他又道:“上山东。
”老爷问:“上山东作甚么?”公子早跑进屋里来,一时忙得连话都不及回,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呈给老爷,说:“请父亲看这封信就明白了。
”安老爷百忙里也不及招呼张亲家老爷,只一面伸手接信,一面问道:“又是甚么信?”安太太听了,只觑着双眼,皱着个眉,夹在里头,说道:“哎哟!佛爷,怎么又上山东呢?你瞧瞧这到底都是些甚么事情呀?”说着,便站起来,舅太太、张太太也站起来。
连金、玉姐妹和珍姑娘,以至他家那班有些头脸的婆儿媳妇,和几个大些的女孩子,一时上上下下,乱乱轰轰,挤了一屋子人;里三层,外三层,把老爷和公子围了个风雨不透,都挤着要听听这到底是怎么一桩事。
这一挤,挤得张亲家老爷没地方站,没法儿,一个人溜出去了。
你看此时可再没比安水心先生那么安详的了。
他接过那封信去,且自不看,先拿眼镜儿,又擦眼镜儿,然后这才戴上眼镜儿。
好容易戴上眼镜儿了,且不急急的抽出那封信来看,先细细看那封信面上的字。
他见那封信,是高丽纸裱得极严密的一个小小硬封,签于上写道是:“伴瓣室主人密启”,下手是另有一行字,写着:“灵鹊书屋手缄”。
转过背面看了看,又见图书密密,花样重重。
老爷是个走方步的人,从不曾见过这等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玩意儿,只问道:“这是甚么人给你的信,怎么这等个体裁?”说着,这才把那封信抽出来看。
先见那信的盖面一篇,只一个梅红名帖,名帖上印着个名字是“陆学机”三个字。
老爷这才明白了,说:“这不是那个军机章京陆露峰么?”公子答道:“正是他。
方才将急上车,他专人送到的。
”老爷把那名帖揭过去,见底下那篇信,是张虚白斋寸笺,上面写着绝小的蝇头行楷。
老爷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便一手摘下眼镜儿来,那只手还拿了那篇子信,呆着个脸儿,问着公子:“这话又从何说起?”安太太在旁,是急于要知道信上说些甚么,见老爷这等安详说法,便道:“哎哟!真真的我们这位老爷,可怎么好呢?老爷只瞧瞧,这一地人围着,都是要听听这个信儿的。
老爷看明了,到底也这么念出来,叫大家知道知道是怎么件事啊!怎么一个人儿肚子里明白了就算了呢?”老爷这才又重新戴上眼镜儿,一字一板的念道: 飞启者,顷阁下已蒙恩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简放山左督学使者,并特旨钦加右副都御史衔,作为观风整俗使。
凡此皆不足公荣;所喜此万里长征,洵为眼前一大快事;此中斡旋,皆克翁力也。
此刻旨意尚未发下,先祈密之,此启。
余不多及。
阅后乞付丙丁。
两浑即日。
安老爷一时念完,太太和大家听了会子,又不大懂得那信里的文法儿,急得说道:“这到底说的都是些甚么呀?只这么之乎者也、使啊使的呀?”何小姐插嘴道:“听着象是放了山东学台了。
”安太太道:“这么着吧!老爷简直的拿白话说说是怎么件事吧!”安老爷此时是一天愁早巳撇在九霄云外去了,听太太这等说,便满脸精神,先拈着几根胡子,望着太太说道:“太太,信乎如苍狗白云之变幻无定也!这桩事,才叫作天外飞来,梦想不到。
”他正待要往下说,旁边早又呕急了一位比安太太还性急的,便是那位舅太太,她被老爷这半日累赘得不耐烦,早不容分说,一把手从老爷手里,把那篇子信抢过去,说:“算了吧!我的叔叔,你饶了我吧!要这么呕会子人,只怕明白不了;这信上是甚么使,还叫你把人的屎呕出来呢!”说着,便把信递给公子说:“儿啊,你说说吧!你可千万别象你们老人家那么呕人。
”公子也不觉好笑,便同他母亲,并望着舅母、岳母和金、玉姐妹说道:“我受恩典,升了阁学,放了山东学台,作为观风整俗的钦差,又加了右副都御史衔,如今是不上乌里雅苏台了。
”安太太又问他说:“那信里还有句什么空啊空啊的,那是什么话呀!”公子再没想他令堂百忙里又把克翁两个字,给串到韵学里的反切上去了。
因笑道:“那便是提的我那位乌克斋老师。
看这桩事,我老师颇有点尽力的地方在里头。
” 大家听了,才一时都满脸堆笑起来。
安太太先念了一声佛。
坤此刻且顾不得别的,立刻就叫金、玉姐妹两个到佛堂去上香许愿。
许的是下月初一,先在家堂佛前,上满堂香供。
等拣了好日子,还要到菩萨庙里装金挂袍,悬幡献供。
金、玉姐妹两个答应一声,忙着去净了手,便到佛堂去烧香许愿。
一时来回婆婆话,并说:“媳妇们也随着婆婆在佛前许了个愿心,愿绣一轴观音大士像,写一百部《
”太太说:“很好,这才是你们的孝顺功德呢!”张太太便说:“嗳!瞧着你们娘儿们,这才叫那公修公德,婆修婆德,各人修的各人得咧!阿弥陀佛。
”安老爷本是位不信佛的,再加上他此刻正有一肚子话要和公子说,被大家这一路虔诚诚虔的,他搭不上话,便说道:“太太,玉格这番更调,正是出白天恩君命,却与菩萨何干?此时忙碌碌的,你大家且自作这些不着紧的事。
”安太太忙道:“老爷,可不许这么说了!这要不仗着佛菩萨的慈悲,小子怎么脱得了这场大难啊?”安老爷只摇着头道:“愚哉!愚哉!这样弄法,岂非误会吾夫子‘攻乎异端,斯害也己’两句话的本旨了。
”舅太太道:“姑老爷先不用和我们姑太太抬杠,依我说,这会子算老天的保佑也罢,算皇上的恩典也罢,算菩萨的慈悲也罢,连说是孔夫子的好处,我都依!只要不上乌里雅苏台了,就是大家的造化!今日之下,我说句实话吧:乌里雅苏台那个地方儿去得吗?没见我们四太爷,讲究只沿道儿这一走,就腻得死人;一出口,连个住处没有,一天二百里,好容易盼到站了,得住那个恶臭的蒙古包。
到了任,就那么破破烂烂的几间房子,早饭是蘑菇炒羊肉,晚饭要掉个样儿,就是羊肉炒蘑菇;想要吃第二样儿,也没有了。
一交八月,就是屯门的大雪;到了冬天,唾口唾沫,到不了地,就冻成冰疙疽儿了。
就我们娘三个,这一到那儿,还不冻成青腿牙疳吗?如今这一来,甚么叫调任哪!直算逃出命来了,可够了我的了!” 安老爷向来是经舅太太一嘈嘈就不得话的,何况舅太太这番的嘈嘈,嘈嘈得大是近理,便说:“如今且自把这些闲话搁起,我们先叫玉格到园子去要紧。
”说着,便吩咐公子叫他赶紧到园子去,张罗明日的谢恩折子;并去叩谢他老师这番斡旋的大力,就便中好详细问问他,怎得便有这番调动。
公子此时是乐得忘乎所以,听老爷这等吩咐,答应一声就待要走,老爷又叫道:“你回来,你那枝翎子,只管不要了;那个翎管儿,还不摘下来吗?爱当瞎呀!相公。
”老爷这一句话,才把大家提醒,一时间机伶儿都来了。
何小姐更忙着过去,接公子的帽子,给他解那个翎管儿、翎绳儿、翎垫儿一分东西。
她手里一面解着,嘴里还在那里自言自语,说道:“都好,我就只怪舍不得这枝翎子的。
”说着,忽然又回头和公子道:“你再请示请示公公,既说明日谢恩,不是还得换上长襟衣裳呢?”老爷听了,才说了句:“是呀!”张姑娘那里就说:“那么说,还得带上长飘带手巾呢!”珍姑娘接着就说:“那么说,还得叫他们把数珠儿袱子带上呢!”说着,她便过东院去打点这点东西。
你看她真是机伶,去了没一刻的工夫,早就打点齐了,一手拿着衣裳,一手拿着数珠儿袱子,胳膊上还搭着两条荷包手巾;一进门儿便笑嘻嘻的同二位奶奶说道:“奴才还想起件事来,既穿着长襟儿衣裳,这个月小建,明儿就是初一,还是个穿补子日子呢!这褂子上钉的可是狮子补子,不是武二品吗?爷这一转文,按着文官的二品补子,别该是锦鸡?”舅太太听到这里,连忙就说:“是锦鸡不错的,好孩子,你可千万的别商量了。
”不想舅太太只管这等横拦竖挡的说着,她一机伶,到底把底下那个字儿商量出来了。
及至说出口来,她才哟了一声,把小脸儿涨了个漆紫。
登时连公子的脸都照得通红的了,惹得满屋子的人无不大笑;只安老爷和张亲家太太脸绷得连一丝笑容儿也没有。
在张亲家太太不笑,真听不出那是怎么句话来;安老爷却分明听出来了,觉得自己又是公公,又是家主,这如何笑得,只眼观鼻、鼻观心的,满脸一团正气。
大家看他那脸上一阵阵红,竟比公子脸上红得还红,紫得竟比珍姑娘脸上的还紫;在这个当儿,幸得张亲家太太问了珍姑娘一句,说:“姑爷他明儿个这一上殿见皇上,只穿补褂,不用把那滚龙袍也给他带上喂?”又挤得大家一笑,才把珍姑娘这句玉免金、金丝哈的笑话儿,给裹抹过去了。
当下老爷便和张亲家太太说道:“我夫子当日.的吉月必朝服而朝,此古礼也;我清的制度,却是朔望只穿补褂的。
” 正乱着,外头报喜的也来了,接着便是乌大人差人送那道恩旨来,给安老爷、安太太道喜,并说:“请大爷即刻到园子里去。
”这个当儿,太太还要忙着叫人抬着箱子,找二品文补子,说是“当日有老太爷带过的,现成儿的。
”倒是公子看看不早了,说:“这件东西,到了园子,总找得出来的。
”便在上屋外间匆匆的换了长襟儿衣裳,赴园子去了。
这回书只管交代到这个场中,请教安公子好端端一个国子监祭酒,究竟怎的就会赏个头等辖,加了副都统衔,放了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怎的才放下来,不曾起身,却又从头等辖转了阁学,从乌里雅苏台参赞调了山东学政,又从副都统衔换了右副都御史衔?再说这个右副都御史,正是各省巡抚的兼衔,又与学政何干?怎的既说放了他学政,又倒放了他观风整俗使?翻遍了缙绅簿,也翻不着这个官衔。
这些不经之谈,端的都从何说起?难道偌大的官场,真个便同优孟衣冠、傀儡儿戏一样?还是著书的那个燕北闲人在那里因心造象,信口胡说呢?皆非也,这场公案,真个说也话长。
读者若不嫌絮烦,看作者从头慢慢说起。
如今先讲这位安骥安大人:他原是从金殿传胪那日便蒙帝心简在,从前十本里第八名提到第三名,特点了探花及第的个人。
及至他得了讲官,大考起来,渐次升到国子监祭酒,便屡蒙召对。
圣人因见他器宇凝重,风度高华,见识深沉,心里纯正,早知他是个不凡之器、有用之才,便想大用起来。
只因他年轻资浅,想要叫他到边疆磨砺几年,阅历些困苦艰难,然后再加恩重用,便好造就他成个人物,这正是大圣人代天宜化、因材而施的一番原意。
话虽这等说,假使安公子果从此上了乌里雅苏台,满了北路,再调南路,满了南路,再调西路;三年不回,便是六年,六年不回,便是九年。
弄得他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
无论安水心先生那等的德门,安龙媒那样的天性,断不得遭这些孽障。
便算梦幻无常,请教这部天理人情的《
这个乌克斋正是安老爷的受业门生,又正是安公子的会试老师。
读书人看得师生二门情义最重,况他又在当道,一时不忍看着他这位恩师日暮倚阊,这个高弟天涯陟岵,心里早想从中为些力,把这桩事斡旋转来。
只是旨意已下,怎得斡旋转?他也正在十分作难。
不想正在这个分际,却好就穿插出朝廷设立观风整俗使的这等好机会来。
读者,你道这个观风整俗使,端的是怎生一个来历?这话说来,越发绕了远儿了。
清圣祖康熙佛爷在位,临御六十一年,厚泽仁深,普被寰宇,真个是万民有福,四海同春。
那些百姓,如果要守分安常的,凿井耕田,纳有限人平租税,又何等的不快活!无如众生贤愚不等,也就如五谷良莠不齐;见国家承平日久,法令从宽,人心就未免有些静极思动。
其中有膀子蛮力的,不去靠弓马于功名,偏喜作个山闯子,流为强盗;会两句酸文的,不去向诗书求道理,偏喜弄个笔头儿,造些是非。
甚至有业画符念咒,传徒教习的;有等养蚕种盅,惑众害人的,这大约总由于人心不淳,因之风俗不厚。
康熙佛爷在位之日,也曾降了煌煌圣谕,告天下兵民;后来佛爷神驭宾天,雍正皇帝龙飞在位,这代圣人正是唐、虞再见,圣圣相传,因此一登大宝,便亲制“圣谕广训”十六条,颁发各省学宫,责成那班学官,按着朔望,传齐大众,明白讲解。
无如积重难返,不惟地方上不见些起色,久而久之,连那些地方宫,也就视为具文。
那时如湖南便弄成弥天重犯的那等大案;浙江便弄成名教罪人那等大案;甘肃便有民变的案;山东便有抢粮的案。
朝廷也曾屡次差了廉明公正大臣出去查办,奈“法无三日严,草是年年长”。
当朝圣人早照见欲化风俗,先正人心;欲正人心,先端人望;便在朝中那班真正有些经济学问的儒臣中,密简了几员,要差往各省,责成整纲饬纪,易俗移风。
因此特特命了这官一个衔名,叫作观风整俗使。
只是这班人出去,虽有职任,没有衙门;便有衙门,还须牙爪,凡如这些,都不是一时赶办得来的。
当下便又有旨,交廷臣会议;廷臣议得,查各省学政,本有个教士之责,士习果端,民风自正,且有现成的衙门,额设的吏役;便请由各该省学台上,兼充了这个观风整俗的钦差,责成他去整顿地方。
奏上时,朝廷准奏有旨,不但地方上的风俗责成他整顿,便那省的文武大小官员,但有不守官箴、不惜民瘼的,一并准他一体奏参。
这桩事,但凡记得些老年旧事儿的,想都深知,不是燕北闲人扯谎。
那时自设立了这个观风整俗使之后,一向如浙江、甘肃、湖南几省,都放得有人;只有山东这省,因前任学政不曾任满,尚在不曾放人。
恰好一日,山东巡抚奏报该省学政因病出缺;圣意正因山东地方连年盗贼出没,骚扰地方,想要用一个年轻志壮的旗员去振作一番,却又一时不得其人。
因乌大人是个掌院大臣,便命他在翰詹班里说几个人来。
乌大人想了想,自己素日深知几个里头,不是年纪过大,便是人地不宜。
一念便想到由国子监祭酒新放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的这个安骥身上。
当下便把这话奏明,还申说了一句,说:“这安骥已有成命,放了他乌里雅苏台参赞了,只恐更改不便,请旨定夺。
”他奏了这句,静听旨意,却见圣人点头不语,只降旨道:“再说吧!”乌大人只道这话奏得不合圣意,倒着实有些害怕。
那知天下事,无巧不成话,只这个弯儿里,当下就套出个弯儿来。
原来那个当儿,正有一位内廷行走的勋侗近信大臣,因和他家东床一对口角,翁婿两个竟弄到彼此上折子对参起来。
这位大员,便是当日安老爷要到河南以前,那位卜德成卜三爷来给公子提亲的那个隆府上。
他家这个姑爷,便是上次御门放了阁学的那个乾清门侍卫。
彼时圣人见内廷近臣这等不知大体,龙颜大怒,登时把他翁婿两个逐出内廷,又开了许多紧要官项,将两个交部严加议处。
这事只在乌大人保奏安公子的前两天。
隔了没两日,部谈上去,朝廷便把那位大员降了个头等辖,放了乌里雅苏台参赞;他家那位姑爷,革去阁学,赏了个蓝翎侍卫,在大门上行走。
又一道旨意,便把这阁学缺放了安骥,就放他山东学政兼观风整俗使,一体钦加了副都御史衔。
读者,请看这场因果,若不是他安家一家的德门积庆,和气致样,怎的有这般意想不到的天人扶凑?却不道只这等一番穿插,倒正应了安公子中举那年张亲家太太说的那句快话儿,真个他就作了八府巡按了。
此时他一家怎的乐法,不得言;大概而论,总乐不过他家那位新人珍姑娘。
你道这话怎讲?假如安公子依然当他那个国子监祭酒,安老爷怎的就准他纳妾?便是放了山东学政,金、玉姐妹一时不能同行,转眼之间,分娩了也就去了,安老爷就怎的准他纳妾?不想朝廷无端的先放了他个乌里雅苏台了,改了山东了。
这个当儿,珍姑娘的头是磕了,脸是开了,生米作成熟饭了,大白鸭子是飞不到那儿去了。
安老爷凭是怎的个方正,难道还背得出第二部《四书》来不成?你看这可不叫作运气来了,昆仑山也挡不住么?还和她讲什么城墙不城墙呢?只是可怜,她只知感激二位奶奶,老爷太太,甚至感激乌大人,感激万岁爷。
安公子这日离了庄院,早到海淀。
一时到了乌大人园子门首,门上一时回进去,里面连忙道请。
乌大人见了公子,给他道了喜,便说:“我的爷,可够了我的了!幸而天从人愿,不然,叫我怎么见老师、师母?”公子说:“实在是老师栽培。
”说着,一路进了书房,便拜下去。
乌大人忙道:“使不得,你还没谢恩呢!这岂不叫作受爵公庭,拜恩私室了么?”因一面还了个半礼,一面拉起他来说道:“这究竟是出白天恩,也是老师的荫庇;你的官运,所谓天也,非人力之所能为也。
”坐下,便把上项事,详细和他说了一遍。
不消说,谢恩折子又是老师给办妥当了。
安公子此时,只是感激,一面答应,一面垂泪,这便叫作“除感激涕零而外,不能再置一词了”。
当下谈了几句,便要进去叩谢师母,乌大人陪他来到上房。
原来乌大人那位太太,相貌虽是不见怎的,本领却是极其来得,虽乌大人那样的精明强干,也竟自有些竖心旁的。
安公子见了师母,先请了安,跪倒便拜。
他那位师母的架子,本就来得比老师沉些,更兼又是个大胖子,并且现在也怀三月身孕,门生在那里磕头,她只微欠了欠身,虚伸了伸手,说:“起来吧!”公子拜罢起来,她便站起身来,问了老师、师母的安,便又坐下,这才让公子坐,问两个门生媳妇好,因说道:“你老师为你这件事,只急得几夜没睡,这一来可好了。
就只你们这一走,我知道老师、师母,一定是不肯同你们出外的;难道两奶奶都去,不留一个在家里伺候老人家么?”公子连忙站起来,把两个媳妇现在都有喜不能上路的话说了。
乌大人说:“然则你一个出去不成?”公子没及回话,便听师母说道:“一个人儿出去,又有其么使不得的,这可讲不得呀!再说一个人儿在外头,借此操练操练身子,才正好给万岁爷出力呢!”乌大人便不敢言语。
公子是向来有什么事,从不敢瞒老师、师母的,见老师这等关切,便说:“门生父母也虑到门生此去没人,赏了个丫头去。
”乌大人和安老爷是个通家,他家那班侍婢,一个个都见过的,便问:“是那一个?”公子只得答说:“就是那个名字叫长姐儿的。
”乌大人听了,心下暗想:“这一个白的白似雪,一个黑的黑似铁,却怎生闹得到一家子?”因是个师生,一时不好和他戏言,只说了句:倒也罢了。
”乌大人太太便道:“这个女孩儿,我也见过,可是大大方方儿的。
只是你这个岁数儿,两奶奶都遇了喜了,老师、师母可又忙着给你放个人作甚么呢?”说着,便把嘴向乌大人一努,和公子道:“你诸事都跟你老师学使得,独这条儿可别跟他学。
你瞧这不是吗?新近又弄了两小的儿了。
前前后后,这倒有了八个,够一桌了。
若说是为没儿子起见,也得他们有那个造化啊!我也不懂得,怎么叫个糟糠之妻不下堂,又怎么叫个寡欲多男子?你们爷儿们的书,也不知都念到那儿去了!”说完了,还喷喷喷的在那里顺嘴儿。
一片话,把公子吓得一声儿不敢响,只望着老师。
老师此时也觉不是劲儿,只得皮着个脸儿,向公子说道:“我因为今年是你师母正寿,所以又弄了两人,合上个八仙庆寿的意思。
你师母还只说我不寡微,却不道九个人里,只有你师母遇了喜了,可不算得个‘虽有不存焉者,寡矣!’”这里只管说话,公子却见那一带碧纱橱后面,有许多钗光鬓影、粉腻脂香的在那里窥探,心里暗想道:“看这光景,我走后,保管又有场吵翻。
”便不敢多言,谈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到了下处,歇了一夜。
次日公子上去谢恩,一连见了三面,听了许多教训的密旨。
圣上意图是山东地方要紧,便催他即日陛辞。
公子陛辞下来,在海淀拜了两天客。
次日又由内城一带辞了行,便赶回庄园来。
安老爷此时见了他,不是前番那等闭着眼睛的神气了,便先问了他这番调动的详细。
公子一一回明,提到见面的话,因是旨意交代得严密,便用满洲话说。
安老爷色勃如也的听完了,和他说道:“额力基孙霍窝力博乌杭哦呜摩什鄂雍窝孤伦寡依扎喀斋斋得图业木栖鄂喇库。
”公子也满脸敬慎的答应了一声:“依是拿。
”那时候的风气,如安太太舅太太,也还懂得眼面前卫句满洲话儿,都在那里静静郎听着。
又听老爷吩咐公子道:“你这几日不在家,一切的事情,羽都给你计算在这里了。
你的盘费带得自有富余;人要不够使,也还可以再带两个去。
眷口不消说,自然仍是请你舅母带了乌珍先去,等两个媳妇分娩了,随后起程。
那褚一官、陆保安,想是九公怕他两个没工夫回去,又打发了两个叫作什么赵飞腿、铁肩膀的,井给他们送行李来。
我倒见了这两个人。
那个赵飞腿高里下里,冲房那个屋门,他便进不来;那个铁肩膀,也壮大非常。
细问了问褚、陆两个,据他们说起,才知原来那赵飞腿叫作什么赵飞鹏。
因锚腿上有两撮毫毛,一日能行三百十余里,这人跟着九公,各路走了十几年,算他名长行轿夫。
那个铁肩膀,姓冯,叫作冯小江,是九公水路保镖的个随身伴当,说他两臂有千斤之力。
一年邓九公伤着贷船,天晚船搁浅了,船上众人只弄不起;他生恐失事,立刻瑚下水去,只一肩膀便扛得那船行动了,因此得了这个绰号。
九公如今歇了业,便把他两个留在庄上,吃碗现成茶饭,连他两个的宏眷,也在庄上。
我方才听你的话,只怕此去,这等人正用得着。
穷竟起来,这些事,尚是小焉者也,我以为现在第一桩要紧事,你稠请一位认真有些心胸见识的幕友去才好。
这桩事却倒大难,我亿家里的程氏乔梓,自然非其选也!便是亲友荐个人来,无论他正品学问如何,到了那里,且自是人地情形不熟,至于外省那斑竹幕的,真真叫作牛鬼蛇神,无般不有,这都是我领教过的。
”公子侵回道:“这话正要回知父亲,我克斋老师,也替我虑到这里,说了两个人,一个姓顾号肯堂,浙江绍兴人。
据说,这人是前纪大将军.业师,他原要帮纪大将军作一番事业,因见他不可与图,便隐在赤台、雁荡一带。
这个大概未必肯出山了。
”老爷点了点头,便问:“那一个呢?”公子回道:“那个便是那个顾肯堂的同学师兄弟,也在纪大将军幕中处过,姓李名应龙,号素堂,别号子云山人,是唐李邺侯的嫡派后人。
据说这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遁甲奇门,无所不晓,以至医卜星相皆能;只是为人却高自位置得很,等闲的人,也人不得他的眼,其学问便可知了!听新近山东抚台勉强请了他去,相处了没几天,便辞馆出来。
出来道:‘此非我居停也。
’并说这人无家无业,只在茌平一带不知一座什么山里住着,学那严君平的垂帘卖卜。
偶然也出来舍药济人;有时偶然到滕县李家镇来探望亲戚,便在那里住,一向作个市隐。
我老师嘱咐我,沿线留心去访这人,只不知访得着访不着。
想着此去,正从邓九公庄上经过,详细问问九公,一定晓得。
”安老爷又点了点头,说:“这人果是白衣山人之后,不消讲,一定也是忠孝神仙一流人物;你倘得这等个人相助为理,吾无忧矣!或者有缘遇着,也未可知。
但是外省地方,照这等浪得虚名、惯说大话人也尽有。
你此去访他,却要自己访个真切,不可以耳为目,请个不三不四的人来,那却受累不浅!” 安大人在家安排了几日,便商定自己按着驿站,由旱路先行,家眷顺着运河,由水路后去。
跟安大人先走的,是晋升、叶通、随缘儿和褚、陆、冯、赵四个后拨儿。
跟家眷去的,便是华忠、戴勤、赶露儿。
还有新置的两窝子家人,一名来升,一名进禄;又有舅太太家两个人,一名冯祥,一名俞吉,因安大人升了外任,又听见舅太太同去,也投奔了来。
安老爷便在这四个里头,派了来升跟公子去,俞吉跟家眷去;留下进禄、冯样两个,同着张进宝、梁材等在家照料。
分派已定,看看行期将近,公子着实在父母膝前亲近了几天。
这其间不必讲安太太和儿子自然有一番絮语,和金、玉姐妹夫妇自然有无限离情;公子依依堂上,眷眷闺中,自然更有一番说不出来的别怀离绪;便是舅太太、珍姑娘和安太太并金、玉姐妹,骨肉主婢之间,也有许多难分难舍。
但是他家前番经了那番要上乌里雅苏台的那场离别,如今再经这场离别,彼此也当排遣了许多了。
到了长行这日,公子便拜别家祠,叩谢父母,带了一行人等,先行赴任。
过了两日,催齐了船,便是家眷起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续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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