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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要步步留神,第一拿定主意。
你那两个骡夫回来,无论他说褚家怎样的个回话,你总等见了我的面,再讲动身。
要紧!要紧!”说着,叫了店家拉过那驴儿骑上,说了声:“公子保重。
请了!”一阵电卷星飞,霎时不见人影。
半日公子还站在那里呆望,怅怅如有所失。
却说那女子搬那石头的时节,众人便都有些诧异;及至和公子攀谈了这些话,窗外便有许多人走来走去的窃听。
一时传到铺主人耳中,那店主人本是个老经纪,他见那女子行迹有些古怪,公子又年轻不知庶务,生恐弄出些甚么事来,店中受累,便走到公子房中要问个端的。
那公子正想着方才那女子的话,在那里纳闷,见店主人走进来,只得起身让座。
那店主人说了两句闲话,便问公子道:“客官,方才走的那个娘儿们是一路来的么?”公子答说:“不是。
”店主人又问:“这样,是一定向来认识,在这里遇着了?”公子道:“我连她姓甚名谁,家乡往处,都不知道,从哪里认得起?”店主人说:“既如此,我可有句老实话说给你。
客官!你要知我们开了这座店,将本图利,也不是容易?一天开了店门,凡是落我这店的,无论腰里有个一千八百,以及一吊两吊,都是店家的干系。
保得无事,彼此都愿意,万一有个失闪,我店家推不上干净儿来。
事情小,还不过费些精神唇舌;到了事情大了,跟着经官动府,听审随衙,也说不了。
这咱们可讲的是各由天命。
要是你自个儿招些邪魔外祟来弄得受了累,那我可全不知道。
据我看,方才这个娘儿们太不对眼,还沾着有点子邪道。
慢说客官你,就连我们开店的,只管甚么人都经见过,真断不透这个人来。
我们也得小心,客官你自己也得小心!”公子着急说:“难道我不怕吗?她找了我来的,又不是我找了她来的。
你叫我怎么个小心法儿呢?”那店主人道:“我倒有个主意,客官你可别想左了!讲我们这些开店的,仗的是天下仕宦行台,那怕你进店来喝壶茶,吃张饼,都是我的财神爷,再没说拿着财神爷往外推的。
依我说,难道客官你真个的还等她三更半夜的回来不成?知道弄出个甚么事来!莫如趁天气还早,躲了,她晚上果然来的时候,我们店里就好和她打饥荒了。
你老自想想,我这话,是为我,是为你?”公子说:“你叫我一个人儿,躲到哪里去呢?”那店主人往外一指,说:“那不是他们脚上的伙计们回来了。
”公子往外一看,只见自己的两个骡夫回来了。
公子连忙问说:“怎么样?见着他没有?”白脸儿狼说:“好容易才找着了那个老爷,给你老讨了个好儿来。
他说家里的事情摘不开,不得来。
请你老亲自去,今儿就在他家住,他在家老等。
”公子听了犹疑。
那店主人便说:“这事情巧了。
客官,你就借此避开了,岂不是好?”那两个骡夫都问:“怎么回事?”店里便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骡夫一听,正中下怀,便一力的撺掇公子快走。
公子固是十分不愿,但一则自己本有些害怕;二则当不得骡夫店家两下里七言八语;三则想着相离也不过二十多里地,且到那里见着褚一官,也有个依傍;四则也是他命中注定,合该有这场大难。
心中一时忙乱,便把华奶公嘱咐的走不得小路,和那女子说的务必等她回来见了面再走的这些话,全忘在九霄云外。
便忙忙的收拾行李,骑上牲口,带了两个骡夫,竟自去了。
列公!说书的说了半日,这女子到底是个何等样人,她到此究竟为着些甚么事,因何苦苦的追问安公子的详细原委,又怎的知道安公子一路行藏,她既和安公子素昧平生,为甚么挺身出来要揽这桩闲事,及至交代了一番话,又匆匆的那里去了?若不一一交代明白,听书的听着岂不气闷?如今且慢提她的姓名籍贯。
原来这人天生的英雄气壮,儿女情深,是个脂粉队里的豪杰,侠烈场中的领袖。
她自己心中,又有一腔的弥天恨事,透骨酸心,因此上虽然是个女孩儿,激成了个抑强扶弱的性情,好作些杀人挥金的事业。
路见不平,便要拔刀相助;一言相契,便肯沥胆订交;见个败类,纵然势焰薰天,她看着也同泥猪瓦狗;遇见正人,任是贫寒求乞,她爱的也同威凤祥麟。
分明是变化不测的神龙,好比那慈悲渡人的菩萨。
那两个骡夫,在岔道口土山前,先看见的那个骑骡儿的,便是这个人。
她从山下经过,耳轮中正听得白脸儿狼说“咱们有本事,硬把他被套里的那二三千银子搬运过来,还不领他的情呢!”的这句话,心中一动说:“这不是一桩倚势图财的勾当么?”她便把驴儿一带,绕到山后,下了驴儿,从山后上去,隐在乱石丛树里窃听多时,把白脸儿狼、傻狗二人商量的伤天害理的这段阴谋,听了个详细。
登时义愤填胸,便依着那两个骡夫说的路数儿,顺了大道一路寻来,要访安公子,看看他怎生一个人,怎样一个来历。
及至到那悦来老店访着了,见安公子那一番举动,早知他是不通世路艰难、人情利害的一个公子哥儿。
看着不由得心中却是可笑,又是可怜;想着这番情由,又不觉得着恼。
因此借那块石头,作了一个见面搭话的由头。
谁想安公子面嫩心虚,又吞吞吐吐的不肯道出实话,她便点破了疑团,一席话激出公子的实话来,才晓得安公子是个孝子。
又恰恰的碰上了她那一腔酸心恨事,动了个同病相怜的心意,想救他这场大难。
方才又明听得两个骡夫商量,不给褚一官送那封信去,便是安公子不受骡夫的赚,不肯动身,又叫他一人怎样的登程;因此自己便轻轻儿的把这桩不相干、没头脑的事儿一肩担了起来。
想着先走这趟,把这事弄个彻底周全,也不值得问这两个骡夫,自己自然有个叫他好好的送安公子稳到淮安的本领;故此临行谆谆的嘱咐公子,无论骡夫怎样个说法,务必等她回来见面再行。
至于那老店主的一番好意,可巧成就了骡夫的一番阴谋,那女子如何算计得到?这又叫作“无巧不成书”。
如今说书的把这话交代清楚,不再絮烦,言归正传。
却说那两个骡夫引着安公子出了店门,顺着大路转了那条小路,一直的奔了岔道口的那座大土山来。
书里交代过的,从这山往南岔道,便是上二十八棵红柳树的路,往北岔道,便是上黑风岗的路。
他两个不往南走,引了安公子往北而行。
行了一程,安公子见那路渐渐的崎岖不平,乱石荒草,没些村落人烟,心中有些怕将起来,便说:“怎的走到这等荒僻地方来了?”白脸儿狼答说:“这是小道儿。
那比得官塘大道呢?你老看,远远的不是有座大山岗子吗?过了那山岗子不远儿,就瞧见那二十八棵红柳树咧!”公子只得催着牲口趱向前去。
行了一程,来到黑风岗的山脚下,只见白脸儿狼向傻狗使了个眼色说:“你可紧跟着些儿走,还得照应着行李和那头空骡子。
我先上岗子去看,有对头来的牲口,好招呼他一声儿;不然,这等窄道儿挤到一块子,可就不好开步咧!”公子心下说:“不想这两个骡夫如此尽心,到了倒得赏他一赏。
”那白脸儿狼说着,把骡子加上一鞭子,那骡子便凿着脑袋使着劲,奔上坡去,提得脖子底下那个铃铛唏啷哗啷地响。
不想上了不过一箭多远,那骡子忽然窝里发炮的一闪,把那白脸儿狼从骡子上掀将下来。
你道这是甚么原故?这个书虽是小说评话,却没那些说鬼说神没对证的话。
原来那白脸儿狼正走之间,路旁有棵多年的干老树,那老树上半截,剩了一个梢儿活着,下半截都空了,里头住了一窝老枭。
这老枭大江以南叫作“猫头鸱”,大江以北叫作“夜猫子’,深山里面,随处都有。
这山里等闲无人行走,那夜猫子白日里又不出窝,忽然听得人声,只道有人掏它的窝儿来了,便横冲了出来,一翅膀正扇在那骡子的眼睛上,那骡子护疼,把脑袋一拨甩,就把骑着的人掀了下来,连那脖子底下拴的铃铛,也就掉了,落在地下。
那骡子见那铃铛满地乱滚,又一眼岔,他便一踅头顺着黑风岗的山根儿跑了下去。
那驮骡又是恋群的,一头一跑,那三头也跟了下来。
白脸儿狼摔得那草帽子也丢了,幸而不曾摔重。
他见四头骡子都跑下去,一咕噜爬身起来,顾不得帽子,撒开腿就赶。
这赶脚的营生,本来两条腿跟着四条腿跑还赶不上,如今要一个人跟着四脚骡子跑,哪里赶得上呢?一路紧赶紧走,慢赶慢走,一直的赶至一座大庙跟前。
那庙门前有个饮马槽,那骡子奔了水去;这才一个站住,都站住了。
傻狗先下了牲口,拢住那骡子骂道:“不是还债的东西,等着今儿晚上宰了你吃肉。
” 安公子在牲口上定了定神下来,口里叹道:“怎么又岔出这件事来?”抬头一看,只见那庙好一座大庙,只是破败得不成个模样。
山门上是“能仁古刹”四个大字,还依稀仿佛看得出来。
正中山门外面,用乱砖砌着;左右两个角门,尽西头有个车门,也都关着。
那东边角门墙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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