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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VII(3/3)

小云雀，一手拽着吹雪。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将一人一马带出了渐渐下沉的百里予安。

就这样，一口气冲出了城门，四月没有放下小云雀，而是提着气，牵着吹雪，快步地登上了据城百十米的沙丘上。

二人回首，那座宛若虚假般美好的砖城，正慢慢地沉入金色的沙海之中，伴随着漂浮在空中的钟声，就像一首波澜壮阔的挽歌。

小云雀紧张地看着那传说之城的坠落，此时，四月正在检查吹雪的情况。

&ldquo吹雪没事了。

&rdquo 四月把小云雀放到吹雪背上，而小云雀突然说，&ldquo百里予安的梦，希望的事情？我看到、大哥活着，吹雪看到牧草。

&rdquo她顿了顿，才问，&ldquo四月，你看到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幻境里，不愿意，醒来？&rdquo 四月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随即他拎起她放回吹雪背上，又将刚才湿润的斗篷盖过去，&ldquo不重要，走吧。

&rdquo （5）赴君约 百里予安是一座奇妙的城市，它可以移动、沉浮于沙海，可里面的水源却都又是真的。

有了这两皮囊水解渴，再加上路上偶尔找到的沙漠植物充饥和四月不眠不休的速度，小云雀竟对能够回到扦泥城有了一点信心。

趴在吹雪背上，白天用披风盖着睡觉，晚上天气凉爽了，再掀开斗篷透气。

就这样又走了三天。

晚上，小云雀看着天空的星星，带着喜悦地对四月说，&ldquo你，速度快。

扦泥城，百五十里。

&rdquo 照四月的速度，一百五十里，再走过两、三天就到了。

其实走到这里，离开丝路已经不远，如果运气好，还可能遇到商队。

想到这里，小云雀就愈发充满了希望。

但听到小云雀的话语时，四月的脸色沉了一下，竟又加快了脚步。

&ldquo不用急，一定可以到。

&rdquo 小云雀鼓励着，可四月却丝毫不为所动。

小云雀已经习惯了四月的逻辑，她于是反过来躺在白马身上，看着天空上的星星想自己的事情。

就在此时，吹雪和四月的脚步都放缓了。

小云雀翻过身来，发现四月的步子陷得比平常更深，每一步都似乎非常吃力。

终于吹雪和四月都无法再继续向前了，他们的身体开始飞速地下沉。

小云雀惊恐地说，&ldquo流沙！别动！躺平！&rdquo 可能是因为更加地接近了水源充足的地带，这一带出现流沙。

四月听到小云雀的话，立即缓慢而镇定地移动身体，将自己背朝下躺平于沙面之上。

小云雀也滚下吹雪，平躺到沙上。

但吹雪并不懂小云雀的话，它拼命地摆动着自己的四蹄，挣扎着，可却因此更加快了自己的陷落。

小云雀难过地说，&ldquo四月，四月，我们&hellip&hellip可能救不了吹雪了。

&rdquo 她以为四月会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去拉吹雪。

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躺在流沙之上，看着天空说，&ldquo不用管它。

它早已死了。

&rdquo 小云雀一怔，可就这么几秒，吹雪已经被旋转的流沙没过了顶。

两个人继续躺在沙旋之上，不敢动弹，小云雀战战兢兢地问，&ldquo吹雪，已经死了？&rdquo 四月没有回答小云雀的问题，他只是静静地说，&ldquo扦泥城，是一个怎样的地方？&rdquo 小云雀不明白四月的问题，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ldquo扦泥城，怎样？&rdquo 看不到四月的表情，只感到他的声音饱含着向往，他说，&ldquo她说，扦泥城是鄯善之都。

早在鄯善名为楼兰之时，扦泥城便名扬四周。

那里草肥水美，伫立在金色的黄沙之中，好像一颗翠绿的宝石。

在那里，女孩子出嫁之时会穿着洁白的长裙，头戴华丽的扬羽。

&rdquo 他说着，小云雀逐渐明白了，&ldquo四月，去鄯善，见心爱的人？&rdquo 四月沉默了好久，才说，&ldquo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但我曾经答应过她，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去她向往的那个城市看看。

&rdquo他的声音如常平静，却又带着几分空洞与伤感，&ldquo但，或许来不及了。

&rdquo &ldquo来得及的！&rdquo小云雀大声地说，&ldquo我们离扦泥城，近！流沙下，水源。

流沙推，我们安全。

鄯善，不远，两三天。

&rdquo 四月的声音如常平稳，却又飘渺，&ldquo小云雀，我的生命只到明天了。

&rdquo 后来，四月再没有继续与小云雀的对话。

静谧而恐怖的沙漠之夜，只有身下滚滚移动的流沙还证明着二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小云雀睁开了眼睛，她按了按周身的位置，发现自己身下的沙地已经变实。

她抬起头，几乎难以置信地要尖叫起来。

他们就在丝路附近，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一边的扦泥城！ 绿茵、沛水、砖城。

那就是鄯善的首都啊！只要再走上一个时辰，就一定会到了。

小云雀兴奋地爬起身来，快速地跑向不远处的四月。

他的身体还半埋在沙里，一夜过去，他就好像神话里说的天人五衰一般，展露出了死前的样子。

洁净超然的他，衣袖脏了，面颊染污了，嘴唇干裂了。

小云雀哭了，她拍了拍他的脸。

他睁开眼，看向她，嘴边竟带着一丝微笑，&ldquo真遗憾，还差一点。

&rdquo 小云雀猛地摇头，&ldquo就到了，就在那里，四月！&rdquo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四月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随即用手指向那边的扦泥城。

&ldquo你看！美丽，绿色！扦泥城！&rdquo 四月看着扦泥城，身体却像残破的布偶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他呼了口气，随即说，&ldquo遇到你时，我的生命还剩七天，却是无论怎样都可以活下去的七天。

我只想带着吹雪，用这死神赐予的七天，到达扦泥城，完成我和她的约定。

可却遇到了你。

&rdquo 小云雀难过地道歉说，&ldquo对不起，四月，对不起。

你不如扔下我。

&rdquo 四月展眉，&ldquo最初，是我问你要去哪里。

那时，我心想若你回答别的地方我便不理会你。

可你偏要去扦泥城。

你和她有着一样颜色的头发，一样颜色的眼睛。

即便你一言不发，我也没办法丢下你。

虽然，我知道这只是徒劳。

&rdquo 小云雀深琥珀色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

他说，&ldquo抱歉，我死后，这七天不会留下半天痕迹，不管是你、吹雪、还是百里幻境&hellip&hellip你还是要回到那茫茫的大漠中。

你不会记得我，但若你醒来，你还是向着丝路走吧，那样回家，更安全。

&rdquo 小云雀拼命地摇头，坚持说，&ldquo四月，我背着你，我带你去扦泥城。

&rdquo 她努力地将四月颀长的身体背到自己瘦小的身体上，拖着步子，拼命地向那似近似远的扦泥城走去。

小云雀每一步都凭着自己的毅力，她的脚印深深地落在沙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轨迹。

一条，宛若永远无法到达扦泥城的轨迹。

身后的男子轻叹着，&ldquo百里予安，幻境如梦。

她一袭白色长裙，莞尔微笑，真想永远留在那里。

&rdquo 小云雀的泪水已经将视线完全模糊。

她不能理解，一个如水般隽秀淡然的男子，只身闯入茫茫大漠，不惜赴死，只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

不能理解，却总是要发生。

她听到四月在她身后轻轻叹道，&ldquo我要放弃这七天。

&rdquo （6）楼兰梦 转瞬间，所有一切画面都好像螺旋般随着时间的隧道向后卷去。

地狱般炎热的沙地、空灵幻灭的百里予安、冰冷强大流沙旋和尽在步遥的扦泥城，在转瞬破碎、消逝，随即从时空中被抹去。

小云雀睁开眼时，自己躺在黄沙里，躺在牢牢保护自己的大哥怀里。

她依旧想哭、依旧哀伤。

但过去的七天，却好像沙漠里偶尔一过的水汽，从小云雀的记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宁静的夜空里布满繁星，就连风都没有。

四月没有再次经过，却是沉默的死神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边。

银发的少年穿着黑色楼兰服装，吃着苹果，果肉崩裂的声音在空阔的沙漠上回响。

&ldquo你死了，但出于某个原因，我们会给你七天时间。

这七天，你不会死，也不需要吃喝。

你想如何利用，完全由你决定。

但在此之后，你会再次面对选择。

以你脑海里最后出现的人的性命，换取你的未来。

&rdquo 小云雀脑海里最后想到的是自己那在家里等待着她和大哥归来的、病重的母亲。

她绝对不会考虑用母亲来换取自己的生命。

她张开嘴，声音没有传出来，却直接入了他们的耳里，&ldquo我不用这七天。

&rdquo 银发的少年听过很多这样的说法，他笑着，轻描淡写地叙述着死神的筹码，&ldquo你母亲的未来本身就已经很短暂。

说不定她的希望，就是你能健康地活下去。

&rdquo 小云雀还想说什么，视线却被他身旁的少女吸引。

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深栗色的长发，琥珀色的双眸。

从未真实地见过她，但却有种难言的熟悉。

感到她的视线，白裙的女孩也转过了头来。

与银发的少年不同，她的眼睛透彻而宁静，白腻的皮肤就好像罕见温润的翠玉。

翠玉。

记忆里惊鸿一瞥闪过了如同碧湖的翠玉，挂在谁人身侧，带着她走出茫茫大漠。

白裙的女孩对着她伸出手，轻轻地说，&ldquo不管你的选择如何，珍惜这最后的七天。

&rdquo 小云雀想将手递过去，却突然狂风吹来，睁开眼时，只觉得身体轻松，身侧再无旁人。

小云雀仰头看着星空，突然，她猛地回头，面对着空空荡荡的茫茫大漠，她突然觉得有谁要从那边走过来了。

但并没有。

就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她说，&ldquo向西走直线去扦泥城，还有几百里；但向北，运气好的话，或许六七天就到丝路。

&rdquo 然后，她觉得莫名哽咽。

随即便好像中了邪一般，执着地向西、笔直地走去。

【终焉】 V喜欢吃苹果。

正如人们所知，死神爱着苹果那充满生命力的果肉，和生命在口中消逝变为碎末的感觉。

他默默地看着小云雀独自一人，用着她用之不竭的体力，坚持地沿着直线，义无反顾地前往扦泥城。

突然，他转过头来看向佐，&ldquo我觉得她有一点像你。

&rdquo &ldquo哪里？&rdquo &ldquo其实，你们的五官、性格都很不一样。

&rdquoV笑笑，&ldquo但你们都有深栗色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还有固执的性格。

就连身材都一样属于没肉型的。

&rdquo V用没有拿着苹果的那只手在空中划了条曲线。

佐没有搭腔，只是毫无表情地看着沙漠里独自行走的小云雀。

V觉得佐与她最初开始赌约时不太一样了。

虽然她一直都不像一个真正的人类，在面对生死之时，她非常冷静、甚至漠然。

可一直以来，在寻找七日水晶之时，她似乎都有着非常明确的目的。

偶尔，在某些时刻，她的眼中会流露一丝哀伤、甚至痛苦。

可最近，她寻找七日水晶之时，就越来越像在执行某个机械的任务。

如果打个比方，她就像一名真正的死神一样&mdash&mdash 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穿梭在时空的间隙里，只记得自己的任务。

V想，就和他一样。

为什么他要收集人类的背叛，其实他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问过佐这个问题，她为何接受这个任务而不去转生。

现在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或许佐并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她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而这些，与时空中相遇的血族所说的话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该隐对佐的态度，明显非常奇怪。

可V偷偷去翻时空的水镜，关于她的历史竟然全部被地狱之君屏蔽掉了。

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背后到底有多少秘密。

想到这里，V不由有些烦躁。

他咬了口苹果，却发现佐正在凝神看着不远处的沙地。

&ldquo又怎么了？&rdquo &ldquo那里，好像谁掉了什么东西？&rdquo佐对V说。

V伸过头去，&ldquo哦，好像是块玉。

在那个时候的人间，还是挺值钱的呢&mdash&mdash你干嘛？&rdquo他伸手拉住了想要过去把那水色玉佩捡起来的佐，&ldquo地狱之君早就说过，三界物质不能交互。

想死吗？&rdquo &ldquo你还不是在吃苹果。

&rdquo &ldquo那个，苹果大家都爱吃嘛？地狱有种哦。

你想要玉，我可以变啊。

&rdquoV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冒出了无数不同样式的玉。

佐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那块静静躺在沙地中央的玉。

不知为何，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似乎有着那一点若隐若现的印象。

但佐终究没有想起来任何蛛丝马迹，随即转身离去。

一阵风吹过，黄沙漫过了碧湖翠玉，将它沉入了时间的底层。

佐再没有回头。

因为，新的旅程还在等着她进行。

穿梭于这茫茫的时空中，与V开展再一场的赌局。

这似乎是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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