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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故园归梦夜空长(3/3)

叶初雪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从脸撞在栏杆上的火辣辣疼痛中抬起头。

平宗问：&ldquo你死了吗？&rdquo 她先是一怔，随即会过意来。

这句话问得突兀又离奇，她却领悟了其中的意思。

这本不是他们对彼此说这些话的时候，龙霄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在为她争取，而问她这话的男人刚刚宣布了她是敌人。

但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敌人更了解自己？还有什么样的关系比敌人更有默契？ &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她看着平宗，目不转睛，&ldquo曾经死过。

现在死着还是活着，却也说不清。

&rdquo 平宗听懂了她的话，回头转向龙霄：&ldquo听见了吗？&rdquo 龙霄大皱起眉，忍不住问：&ldquo阿丫，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去？&rdquo &ldquo阿丫已经死了。

&rdquo她轻声说，眼看着龙霄面色剧变。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明白，龙霄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来找到她，又是以多大的勇气与平宗对峙。

如果他有足够的人手，他也许会带人强行将她抢出去，而此刻，身边只有青奴的龙霄，面对着拥有整个北朝军队的晋王平宗，用尽全力在为自己争取。

她却拒绝了他。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龙霄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没想到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她依然固执如初，&ldquo你想好了阿丫，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以前那样的伤害。

&rdquo &ldquo回南方，我就要隐姓埋名，托庇于你，也许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唯一能做的就是苟且偷生。

&rdquo &ldquo你现在也在隐姓埋名呀！&rdquo龙霄急了，不明白同样的境遇，甚至更加不堪，她却宁愿选择天寒地冻遍地危机的北朝，&ldquo你现在也只能做他的侍妾！&rdquo &ldquo我还是他的敌人。

&ldquo她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来，觉得豁然开朗。

她不知道平宗是否明白她此时的心情，但这一切却都不重要了，她说：&ldquo我还是永德。

&rdquo 龙霄愣住：&ldquo可是你说&hellip&hellip你说过她已经死了&hellip&hellip&rdquo 叶初雪抬起头来，在火光的照耀下，全身都被镶嵌了一圈金黄的光晕，她站在光芒的中央，即使身在因笼，身后滑稽地摆着两个巨大的酒缸，面对着那个个囚禁她、羞辱她的男人，以及龙霄不解的质问，她却绽放出一种全新的光芒来：&ldquo死了的是永德长公主，但永德还活在叶初雪的身体里。

龙霄，你真的想让永德死吗？&rdquo 龙霄总算听明白了。

永德是万千人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即使没有了长公主的身份和权力，她仍然有着相同的心机、手腕、胸襟和抱负。

死了的是长公主，永德在叶初雪的血脉里从来不曾淡去。

如果跟着龙霄回南朝，即使平宗放行，永嘉接纳，罗邂和琅琊王无法察觉，她也不可能再做永德。

跟他回去，就是杀死永德。

她所有想说的话，就只有这一句。

&ldquo不&hellip&hellip&rdquo龙霄摇了摇头，苦笑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当初他捐弃前嫌帮助永德逃离凤都的时候是何等充满了丈夫意气；之后照顾离音，通过离音与她联系，甚至为了她想办法出使北朝，他做每一件事都能获得一种施恩帮助她的快意和满足。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永德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救星，并不是他不计前嫌的帮助。

她宁愿选择平宗这样的敌人，也不需要自己这个盟友。

龙霄一生以风流自许，即便在最不得意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深重的挫败感，令他自觉无地自容，无比懊恼。

龙霄硬着头皮尴尬地笑了笑，点点头：&ldquo既然如此，永德，希望你以后多珍重。

&rdquo 叶初雪看着他尽最大努力维持着脸面昂首转身离去，说没有一点遗憾是不可能的。

他是她与故国最后的一丝联系。

他走出这间暗室，走出她的视野，便也斩断了这丝联系。

在他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她自觉从此便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可以牵挂住过往的事情可以牵念了。

她低头深深地叹息，抬头见平宗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室内只有火盆中柴炭发出哔剥之声，和火焰熊熊燃烧时暗蓄风雷之势的气流声。

叶初雪突觉疲惫，靠着栏杆坐了下去，背对着外面，丝毫不理睬平宗。

他也不恼。

刚才两人没有宣之于口的默契浇灭了他这一两天来的怒火，达成默契的美妙感竟然超过了他们两人在床笫间的欢爱。

平宗走到她的身边，也背靠着栏杆坐下。

他们并肩而坐，却面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

&ldquo其实我更喜欢叶初雪这个名字。

&rdquo平宗低声开口，软化了的语气像是在寻求和解。

&ldquo我们还是做敌人吧。

&rdquo她的声音和他的一样轻，一样软，却说着截然相反的话。

&ldquo敌人&hellip&hellip&rdquo他想了想，竟然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自认识她以来，所有的刺激与兴奋都来自她的针锋相对，于是笑了起来，&ldquo能做我敌人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rdquo &ldquo做你的的敌人&hellip&hellip&rdquo叶初雪喃喃地说出了她到北方后摄出自真心的一句话，&ldquo做你的敌人最不累。

&rdquo他们是天生的敌手，几乎不需要磨合便能摸到对方的脉搏，既然不能站在同一个立场上并肩前进，那么至少让他们在同一个高度上背道而驰。

&ldquo我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rdquo平宗警告她。

&ldquo我不需要。

&rdquo &ldquo但我会依照丁零人的传统尊重对手。

&rdquo 她几乎要笑起来，终究还是给他留了点情面：&ldquo谢谢。

&rdquo 他们再没有朝对方看一眼，沉默地听着火焰撕扯空气的声音。

过了很久，他站起身来向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焉赉送了食物进来，附在平宗耳边说了几句话。

平宗诧异地转头问叶初雪：&ldquo你给龙霄唱的歌，唱的是什么？&rdquo 他果然派人监听着龙霄与她的交谈。

叶初雪微微地笑了起来，说：&ldquo我唱的是一首汉乐府，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rdquo她说到这里，索性又唱了起来，仍旧是北方人听不懂的楚音，曲调忧伤而惆怅，&ldquo家山何处诶，不如早归&hellip&hellip江遥永远兮，路途多舛&hellip&hellip&rdquo 平宗皱起眉头似乎想要判断地的话是真是假，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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