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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进来,上校,”她说。
“你可以指挥你的战争,可是我的家是由我指挥的。
” ①马博罗(1650一1722),英国将军,1704年在德国西南多瑙河畔的布伦亨村击溃法国军队。
奥雷连诺上校丝毫没有表示自己的恼怒,但在他的随身卫队抢劫和烧毁了寡妇的房子之后,他的心才平静下来。
“提防你的心吧,奥雷连诺,”格林列尔多·马克斯当时警告他。
“你在活活地烂掉。
”大约这个时候,奥雷连诺上校召开了第二次起义部队指挥官会议。
到场的有各式各样的人:空想家、野心家、冒险家、社会渣滓、甚至一般罪犯。
其中有一个保守党官员是由于逃避盗用公款的惩罚才参加革命的。
许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战斗,在这群形形色色的人中间,不同的信念将会引起内部爆炸,但最惹人注目的却是一个阴沉沉的权势人物泰菲罗.瓦加斯将军。
这是一个纯血统的印第安人,粗野、无知,具有诡谲伎俩和预见才能,善于把他的部下变成极端的宗教狂。
奥雷连诺上校打算在会议上把起义部队的指挥统一起来,反对政客们的鬼把戏。
可是泰菲罗·瓦加斯将军破坏了他的计划:在几小时内,就瓦解了优秀指挥官的联合,攫取了总指挥权。
。
这是一头值得注意的野兽,”奥雷连诺上校向自己的军官们说。
“对咱们来说,这样的人比政府的陆军部长还危险。
”于是,平常以胆怯著称的一个上尉小心地举起了食指。
“这很简单,上校,”他说。
”应当把他杀死。
” 刹那间,这个建议超过了他自己的想法,他感到不安的倒不是这个建议多么残忍,而是实现这个建议的方式。
“别指望我会发出这样的命令,”他回答。
他确实没有发出这样的命令。
然而两个星期之后,泰菲罗将军中了埋伏,被大砍刀剁成内酱,于是奥雷连诺上校担任了总指挥。
就在那天夜里,他的权力得到起义部队所有的指挥官承认以后,他突然惊恐地醒来,大叫大嚷地要人给他一条毛毯。
身体内部彻骨的寒冷,在灼热的太阳下也折磨着他,在许多肩里都使他睡不着觉,终于变成一种病症,他原来醉心于权力,现在一阵一阵地对自己感到很不满意了。
为了治好寒热病,他下令枪毙劝他杀死泰菲罗·瓦加斯将军的年轻军官。
但他还没发出命令,甚至还没想到这种命令,他的部下就那么干了,他们经常超过他自己敢于达到的界线。
他虽有无限的权力,可是陷入孤独,开始迷失方向。
现在,在他占领的城镇里,群众的欢呼也惹他生气,他觉得这些人也是这样欢迎他的敌人的。
在每一个地方,他都遇见一些年轻人,他们用他那样的眼睛看他。
用他那样的腔调跟他说话,对他采取他对他们的那种怀疑态度,而且把自己叫做他的儿子。
他觉得奇怪他仿佛变成了许多人,但是更加孤独了。
他怀疑自己的军官都在骗他,他对马博罗公爵也冷淡了。
“最好的朋友是已经死了的,”当时他喜欢这么说。
由于经常多疑,由于连年战争的恶性循环,他已困乏不堪;他绕来绕去,实际上是原地踏步,但却越来越衰老,越来越精疲力尽,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怎么办?到何时为止?在粉笔划的圆圈外面,经常都站着什么人:有的缺钱;有的儿子患了百日咳;有的希望长眠,因为对肮脏的战争已经感到厌恶;但是有的却鼓起余力,采取“立正,,姿势,报告说:“一切正常,上校。
”然而,在绵延不断的战争中,“正常”恰恰是最可怕的:表示毫无进展。
奥雷连诺上校陷入孤独,不再产生什么预感,为了摆脱寒热病(这种病一直陪他到死).他打算在马孔多找到最后的栖身之所,在住事的回忆中得到温暖。
他的消极情绪是那么严重,有人报告他自由党代表团前来跟他讨论最重要的政治问题时.他只是在吊床上翻了个身,甚至没让自己睁开眼睛。
“带他们去找妓女吧,”他嘟哝着说。
代表团成员是六个穿着礼服,戴着高筒帽的律师,以罕见的斯多葛精神忍受了+一月里灼热的太阳。
乌苏娜让他们住在她家里。
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呆在卧室内秘密商量,晚上则要求给他们一个卫队和一个手风琴合奏队,并且包下了整个卡塔林诺游艺场。
“别打搅他们,”奥雷连诺上校命令说。
“我清楚地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十二月初举行的期待已久的谈判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虽然许多人都以为这次谈判会变成没完没了的争论。
在闷热的客厅里,幽灵似的自动钢琴是用裹尸布一样的白罩单遮住的,奥雷连诺上校的副官们在钢琴旁边用粉笔划了个圈子;可是上校这一次没有走进圈子。
他坐在他那些政治顾问之间的椅子上,用毛毯裹着身子,默不作声地倾听代表团简短的建议。
他们要求他:第一,不再重新审核土地所有权,以便恢复自由派地主对自由党的支持;第二,不再反对教会势力,以便取得信徒们的支持,第三,不再要求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的平等权利,以便维护家庭的圣洁和牢固关系。
“这就是说,”在建议念完之后,奥雷连诺上校微笑着说,“咱们战斗只是为了权力罗。
” “从策略上考虑,我们对自己的纲领作了这些修改,”其中一个代表回答。
“目前最主要的是扩大我们的群众基础,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 奥雷连诺上校的一位政治顾问连忙插活。
“这是跟健全的理性相矛盾的,”他说。
“如果你们的修改是好的,那就应当承认保守制度是好的。
如果我们凭借你们的修改能够扩大你们所谓的群众基础,那就应当承认保守制度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
结果我们就得承认,将近二十年来我们是在反对民族利益。
” 他打算继续说下去,可是奥雷连诺上校用字势阻止了他。
“别浪费时间了,教授,”他说。
“最主要的是,从现在起,我们战斗就只是为了权力啦。
”他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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