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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一年之约(2/3)

未来,既未刻意亲近,也未刻意保持距离。

他的淡然态度影响了她,她面对他时,紧张愧疚渐去,本性中的疏朗闲适渐渐显露。

两人本就比常人多了一分默契,常常一言未说,对方已能知道自己的心意,此时相处日久,又慢慢地生了很多随意。

刘弗陵把宫里能找到的菜谱都命人搬了来,让云歌闲时看着玩。

有不少绝谱异方,还有一些讲述食材的相生相克,却多是只言片语,未成体系,云歌看得心神意动时,往往跺足叹气。

刘弗陵鼓励她提笔写食谱。

自古“君子远庖厨”,文人墨客不会愿意提笔去记录厨房里的事情,而厨师又不会写文章,难得云歌二者皆会,不如写一份食谱,记录下当代的饮食烹饪,为后来人留一份资料,省的以后的人也边看边叹气。

云歌豪气盈胸,决定从现在开始就整理笔记,为日后写食谱传世做准备。

刘弗陵却不许她动笔,只让她做好记号。

他处理完公事后,会帮她把看中的菜谱仔细地誊抄下来。

有些远古探讨食材的文章使用传说太多,文字又晦涩难解,他会帮她一一注释,把出处都写明,方便她日后寻根究底。

刘弗陵写得一手好字,字字都可以拓下,供后人临摹。

满幅小篆,彷如龙游九天,看得云歌忍不住击节赞叹:“传说李斯的一手小篆让荀子看后,三月不知肉味,当即决定破格收他做学生。

荀子若还在世,肯定也非收你做学生不可,不过他若知道你用这么好的字来给我写菜谱,定要骂我无知妇人。

” 刘弗陵的博文强知也让云歌惊叹,他的脑袋好像把所有书都装在里面,任何一个典故,不管如何生僻,他都不用翻书,看一眼就能想到出自何处,甚至哪一章哪一节。

云歌的身体渐好,身上的萎靡之气也渐去。

静极思动,常常刻意刁难刘弗陵。

刘弗陵不在时,她就东翻西找,寻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字句来考刘弗陵,从诸子百家到诗赋,从典故到谜语。

刚开始,刘弗陵提笔就给出答案,到后来,需要思索一会,时间有长有短,但也都能说出答案。

只要刘弗陵答对,云歌就算输,需给他弹一首他指定的曲子。

日日下来,云歌本来极糟糕的琴艺,突飞猛进,云歌也从音乐中窥得了一个被她疏忽的世界。

云歌若赢了,刘弗陵就需做一件她指定的事情,只是云歌到现在都没有机会行使她的权利。

云歌日日输,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恍然大悟,这些书都是他命人搬来给她的,既然是他的书,那他自然都看过,如此相斗,她当然赢不了,要想赢,只能跳出这些书。

跳出这些书? 说说容易,云歌想着堆满几屋的书,脸色如土。

刘弗陵进屋后,看到云歌歪在榻上翻书,听到他进屋,眼睛抬都未抬,很专心致志的样子。

丫头抹茶却是眉梢难掩兴奋,站在门侧,随时待命的样子。

于安刚想帮刘弗陵净手,刘弗陵摆了摆手,让他下去,径直走到桌旁,拿起云歌出的题目。

“天上有,地上无;口中有,眼中无;文中有,武中无;山中有,平地无。

打人名。

” 话语直白浅显,却不好答。

刘弗陵凝神思索,先典故,再拆字,到化形,竟无一人合这句的意思。

刘弗陵想着不如放弃,让云歌赢一次。

云歌生性好动,这个游戏是怕她闷,所以才不让她赢,好让她继续刁难着玩。

却在放下绢帛的刹那,恍然大悟,他是钻入固定思路了,谁规定“打人名”就是一个古人或者名人?就是书册上的名字? 这一个谜面,含了两个人的名字,云歌却故意不说清楚。

虽然云歌这个谜题出得有些无赖,不过就对他们两人而言,也勉强说得过去。

手指从她所写的字上抚过,眼中有了笑意。

抬眼看到她唇角偷抿着的狡慧笑意,他心中一荡,放下了绢帛。

“我猜不出。

” 云歌立即丢了书籍,拍手大笑,“抹茶。

” 抹茶忙搬了炭炉、茶釜进来,显然主仆两人早已商量好。

云歌笑吟吟地对刘弗陵说:“我口渴了,麻烦陵公子煮杯茶给我。

” 立在帘子外的于安也带了笑意,皇上自小聪慧过人,所学广博,神童之名绝非白得,吟诗作赋、吹曲弹琴,皇上都是信手拈来,可这烹茶嘛…… 有得看了! 刘弗陵很平静地蹲下,很平静地盯着炭炉,很平静地研究着。

云歌等了半晌,看他只盯着炭炉看,十分纳闷,“这个炉子怎么了?不好吗?” 刘弗陵平静地说:“我正在想这个东西怎样才能有火。

如果你口渴,还是先喝点水,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弄清楚。

” 他的表情太过坦然平静,让云歌想笑反倒笑不出来,云歌怔了下说,“我教你,不过只负责口头指点。

你要亲手煮来给我喝,不然我就白赢了。

下一次赢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刘弗陵微笑:“肯定会让你喝到口。

” 一个说,一个做,于安和抹茶在帘子外闷笑得肠子都要断掉。

毕竟有几个人能看到堂堂一朝天子,捋着袖子,手忙脚乱地生火、汲水、烹茶? 好不容易,茶煮好了,刘弗陵端了一杯给云歌,云歌喝了一口,顿了瞬,才勉强咽了下去,微笑着问:“你放了多少茶?” “你说水冒如蟹眼小泡时放茶,我看罐子里茶不多,就都放了进去。

放错了吗?” 于安和抹茶都是身子一抖,一罐子都放进去了?皇上以为他在煮粥吗? 于安有些心疼地暗叹,那可是武夷山的贡茶,一年总共才只有四两三钱,这壶茶实在是很贵重! 贵重是极贵重了,可那个味道…… 于安此时忽地对云歌的微笑有了几分别的感触,也开始真正对云歌有了好感。

起先坐得远,没有留意。

云歌此时才看到刘弗陵的手有烫伤,脸侧有几抹黑迹,云歌的笑意慢慢都化成了酸涩,几口把杯中的茶尽数喝下,“不错,不错。

” 云歌看刘弗陵想给自己倒,忙一把抢过茶壶,顺手拿了三个杯子,恰好斟了三杯。

自己先拿了一杯,“于安,抹茶,难得你家少爷煮茶,你们也尝尝。

” 于安和抹茶面面相觑,云歌眉毛轻扬,笑眯眯地盯向他们,“你们笑了那么久,也该口渴了。

” 于安立即快步而进,抱着壮士断腕的心,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

抹茶握着茶杯,喝了一口,嘴里已经苦得连舌头都麻木了,脸上却要笑得像朵花,“谢谢小姐赐茶,奴婢到外面慢慢喝。

” 云歌的反应固然机敏,可刘弗陵自小到大,整日里相处的哪个不是心机深沉的人? 心中明白,面色未动,只深深地看着云歌。

看云歌面色怡然地品着茶。

他想要拿过云歌手中的杯子,云歌不肯放,他索性强握着云歌的手,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云歌愣愣看着他,他淡淡一笑:“从今往后,有我在,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吃苦。

” 云歌心中一酸,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话,抽了一块绢帕给他,强笑着说:“你脸上有炭痕。

” 刘弗陵用帕子擦了几下后,还有几点地方没有擦去,云歌看得着急,自己拿了帕子替他擦,缩手时,刘弗陵却轻轻握住了云歌的手,云歌身子僵硬,低着头,把手缓缓抽出,“我有些累了。

” 刘弗陵脸色一黯,起身道:“那你先休息一会,晚膳晚点用也可以。

” 云歌低着头没有说话,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突然站起,叫了声:“抹茶。

” 抹茶忙进来,听吩咐。

“你去和于安说一声,说陵哥哥的手被烫了。

” 抹茶点了下头,一溜烟地出了门。

――――――――――― 云歌的身体渐渐好利落,只是那一剑伤得太重,虽有名医良药,还是留下了咳嗽的病根。

刘弗陵神伤,暗中命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去好好研究治咳嗽的药方,有成者重赏。

云歌自己倒不在乎,“命能保住已经万幸,只是偶尔咳嗽几声,不紧要。

” 山中无日月,时光如水一般流过。

云歌受伤时是夏末,等病全好已经冬初。

她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个人,白日里还好,她可以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可夜深人静时,却总无法不难过。

想着他如今也该和霍家小姐举案齐眉了,说着那和自己无关,可是当日风中他绾着她的头发所说的“绾发结同心”却总会突然跳到脑中,如今他应该替霍家小姐绾发插簪了吧。

庆幸的是,她对他的恨意淡了许多。

恨的滋味像是中了传说中的苗疆蛊毒,无数虫子日日啃噬着你的心,是痛中之痛。

云歌不喜欢恨人的感觉。

他负了她,她却负了陵哥哥。

山盟海誓犹在耳,却经不起世间的风吹雨打。

她经不住他的诱惑,他经不住世间权力的诱惑,所以她恨不起他,若要恨,她该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未带眼识人,恨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看到刘弗陵进来,对着一炉熏香发呆的云歌急急跳起,刘弗陵眼睛一暗。

云歌知道自己想掩饰,反倒落了痕迹,何况她想瞒他也太难,索性不再刻做欢颜,只静静看着他。

刘弗陵走到她面前,凝视了她会,忽地轻轻叹了口气,把她揽进了怀中,“怎么才能让你笑颜依旧?如果只需烽火戏诸侯,那倒简单。

” 云歌本想推开他,可听到他那低沉的声音,声声都压得她心酸,她忽然无力,头靠在他肩头,只是想落泪。

如果有些事情从没有发生过,她和他现在该有多快乐? 刘弗陵静静拥了她会,忽地说:“你昨日不是说养病养得人要闷出病来了吗?我陪你下山去散散心,你想去吗?” 云歌想了想,点点头。

于安听到皇上要去山下玩,忙去安排人手,皇上却不许,于安无奈下只能让人乔装改扮后,暗中跟随。

云歌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下山时才发现她住的地方很偏僻,深隐在山峰层林间,要行一段路才到主山道,从主山道向上看,隐隐有一片屋宇连绵的楼台。

“这是哪里?” 刘弗陵沉默了一瞬,才说:“骊山。

” 云歌对汉朝皇帝的各处行宫并不知道,所以也未多想,只心中暗叹了口气,原来离长安还很近。

他们来得很巧,正是赶集日。

街上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今年是个丰收年,赋税又真正降了下来,盐铁等关乎日常民生的物品价格也比往年有了下降。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神情祥和,买过家里必须的生活物品,还有余钱给妻子买朵绢花,给孩子买些零嘴,商贩们的生意好,心头眉头也是舒展。

打招呼间问起彼此的近况,多有笑语。

云歌微笑:“和我刚来汉朝时,气象已是不同,这个皇帝是个好皇帝,霍光也很好。

” 刘弗陵第一次逛长安城郊的市集,看着人来人往,听着高声喧哗,和日常的深宫气象极是不同。

虽然喧闹纷杂,他却喜欢这种烟火气息。

因为正常,所以温暖。

两人常被人潮挤散,刘弗陵怕丢了云歌,索性握住了云歌的手,牵着她,在街道上胡乱走。

他们两人倒是随性,只是苦了于安,一双眼睛已经观了八方,还觉得不够用,可看到刘弗陵眉梢眼角隐带的温暖,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看到广场上一群人围得密密实实,云歌立即拽着刘弗陵挤了过去。

只听到前面的人一会大笑,一会惊叹,听得人十分好奇。

“模样长得真是惹人怜!” “看这小不点的样子!” “这两个是兄弟吧?” “看着像,不知道是不是双生兄弟?” “父母呢?他们怎么单独跑到这里玩?不知道有没有吃过东西。

” 云歌转悠了一圈,仍旧进不去,视线扫到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的于安,计上心头,“于安,你想不想挤进去看看?” 在刘弗陵的视线注视下,于安敢说不?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想。

” 云歌笑眯眯地说:“我有一个法子,很管用,你就大叫‘里面的是我侄子’,众人肯定给你让路。

” 于安神情一松,还好,不算刁难。

他运了口气,中气十足地吼道:“让一让,让一让,里面的是我侄子。

”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听到喊得急迫,纷纷都让了路,里面的人却是惊讶,也让了路。

“让一让,让一让,里面的是我侄……”看到人群内的东西,于安的话咽在口中,差点没给呛死。

四周一片静默。

众人都默默地看着于安,表情各异。

只见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猴子正在场中戏耍,此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它们好似十分奇怪,挠着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一条细长的尾巴在背后摇来晃去。

云歌强忍着笑,赶紧把刘弗陵拽开几步,和于安划清界限,小小声地说:“我们不认识他的。

” 片刻后,人群发出爆笑。

两只小猴子也来了劲,吱吱尖叫,又翻跟斗,又抓屁股,兴高采烈。

有人笑着高声说:“不知道哪里跑来两只小猴子,我们正想着如果不管他们,大冬天的只怕要饿死,既然娃他叔来了,那就好办!麻烦娃他叔把他们领回家。

” 于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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