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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王序已经疼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闵淮安用软毛巾给他擦汗,把保温杯里的水倒出来,试好温度,用吸管喂他。
王序喝了两口就觉得反胃,轻轻推开。
闵淮安显然已经习惯了这套流程,放下杯子,紧紧抓着他的手,反被他忍痛时无意识地抓出很深的印子。
沈戈止不住地摇头,把闵淮安拉到一边,问他能不能用更有效的止疼药。
闵淮安说:“已经用上吗啡了。
” 沈戈面露错愕,吗啡都不管用了吗?他显然是有经验的,立刻问道:“多久给一次药?多大剂量?能不能加量?” 闵淮安看眼正默默忍受疼痛的王序,黯然道:“不能再加大剂量了,导演他……对吗啡不敏感。
” 沈戈在止疼药方面的经验来自照顾生病的爷爷奶奶,而凌笳乐在某方面的见闻显然比他多一些。
他本来坐在王序床边守着,闻言转过头来看了闵淮安一眼,闵淮安立刻心虚地错开眼,替王序遮掩着。
沈戈让凌笳乐留在这里陪王序,他跟着闵淮安一起去找医生了解情况。
等两人走了,屋里安静下来,王序闭着眼睛,牙关紧咬,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凌笳乐试探着伸出手,学闵淮安刚才的样子,握住他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
现在是六月,高温天气已经正式开始了,然而这个房间没有开空调,王序还盖着薄被。
即使这样,他的手依然是冷的。
凌笳乐干脆伸出另一只手,两手一起将他那只冰冷的手握住。
王序微微睁开眼,终于正式地看向他。
他眼里像又千言万语要说,他也确实准备好了很多话,一条一条地解释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可以弥补的尽量弥补……可他看着凌笳乐那双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导演,我们不要你的钱。
”凌笳乐这样说。
王序顿时面露失望。
“不是,导演,你别多想,我们就是,我们可以靠自己!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们不能事事都靠你。
”凌笳乐忙解释。
“我帮了你们很多……你真这么想?”王序喃喃重复。
凌笳乐用力点头。
如果不是王序,他和沈戈不会相识。
凌笳乐不恨他。
王序连疼都忘了,倚着枕头微微仰起头,眼眶渐渐湿润起来,“那太好了……” 他问凌笳乐,不要他的钱,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刚刚和沈戈商量过了。
他真是疼糊涂了,这半晌两人一直在这屋里,他们哪有时间相互商量? 凌笳乐说:“是我的意思,但是我了解他,他肯定也是这个想法。
你都帮我们拿到奖了,后面的路我们可以自己走出来。
其实,沈戈早就不怨你了,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
” 王序说不出话,用眼睛问他:“那你呢?” “拍完戏以后的事,不怪你了。
” 王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那拍戏期间呢? “拍戏期间有一件事,你得向我道歉。
苏昕告诉我,拍戏的时候你本来打算给我下药。
” 这样明晃晃地挑出来,王序生生打了个寒战。
“你当时对他说,那只是普通的致幻药,不会上瘾,对吗?可是那种药怎么可能不上瘾呢?” 王序认为凌笳乐此时咄咄逼人十分残忍,让他被羞耻压得抬不起头来。
“导演,你得道歉。
” 王序的嘴唇哆嗦起来,“我挑的是没有冰,毒成分的,对神经不会造成器质性损害……” “导演,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很难吗?”凌笳乐眼眶也红了,里面是浓浓的失望,“你为什么就是不把那东西当回事?那种东西要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你为什么又、又——你觉得你还是你自己吗?一会儿亢奋一会儿又萎靡,一会儿脾气那么暴躁一会儿又多愁善感,你被那东西害惨了你知道吗?” 这下王序是真的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他甚至有些委屈,心想自己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逼他?而且那么多事他都不怪他,他在拍戏的时候心生嫉妒故意折腾他们,在凌笳乐最脆弱的时候把沈戈支开,拍完戏以后巧舌如簧地煽动他们分手……那些事哪件不比这件没有真正实施的计划严重?凌笳乐别的都能原谅他,为什么偏偏揪着这么件小事不放—— 王序的心脏猛烈一颤,忽然明白凌笳乐是什么意思了。
他犯了那么那么多错,最会令松哥失望的,痛心的,是哪一件? 他终于明白凌笳乐是在说什么。
他是错了,他没有珍惜自己。
他深深地埋下头,痛哭流涕,“我错了……对不起……” 凌笳乐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没关系。
” 王序做了那么多,大奖、电影、钱,企图弥补曾经的错误。
可是这些都比不过这一句“对不起”、“没关系”。
“笳乐,你说,松哥也会原谅我吗?” 沈戈把在飞机上做的梦告诉凌笳乐了,他陪着王序一起流泪,“会的,他那么好,只要你认错,他一定会的。
” 王序的心终于感受到平静。
之后的几天里,沈戈和凌笳乐每天都过来探望他,有一次正好碰到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是跟着爸爸一起来的,他们去的时候正冲王序闹脾气,嫌他对自己瞒着病情。
凌笳乐看见她的长相了,虽然哭得梨花带雨,但真如沈戈所说,与沈戈站一起恐怕会被认做兄妹。
小姑娘的父亲与她亦有几分神似,只是身材没有那样高挑。
敦实的身材显憨厚,他对王序殷勤地笑着,数落自己闺女没大没小,又说她这是关心则乱,是把王序当第二个爸爸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平庸的中年男子无法帮自己女儿实现演员梦,只得把女儿的未来都寄托在王序身上,早就没有年少时的气盛了。
等他们走了,王序向两人解释说:“松哥都不怪他弟弟了,我当然也不会怪他……松哥喜欢孩子,”他提起他的松哥,不自觉笑起来,死寂的面孔上焕起生机,“小言长得像松哥。
” 那小姑娘叫张小言,不是“妍”、不是“颜”、不是“岩”,是“序言”的“言”。
王序是通过小言的父亲才知晓张明松的去处的。
现实里的张松的生父和王序的父母一样也下岗了。
他初中忙着当红小兵,高中一毕业就被送去乡下务农,之前学的那点东西全忘光了。
他或许真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潜质,可惜时代没给他安心读书的机会。
他确实得偿所愿,最终回到城里,但仅凭脑子里剩下的那几句语录,没法让他捱过下岗危机。
他被时代的浪潮一次次推到前面,却最终被抛下。
没了单位,他们搬了好几次家,王序找他们真是找得太辛苦了。
还好最后还是找到了。
小言的父亲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里面是张明松的遗物。
王序在那个箱子里找到一摞相片,被一只蓝布手绢包得很仔细,展开后一看,每一张照片都是他。
张明松是死在中缅的边境线上。
他一向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出狱以后跟人去缅甸贩玉,但或许他是真的财运耗尽,同行的人带着玉石回来,发了财,而他却永远地躺在了湄公河底。
是南边的缅甸,不是北边的俄罗斯,而那个身份证号也早就不是张明松本人在用了。
王序刚知晓时直接晕了过去,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被查出胃癌复发。
“过去了,都过去了。
”王序反倒安慰起凌笳乐和沈戈。
他的病程发展得很快,疼得厉害了能满床打滚,可止疼剂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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