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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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你别靠我这么近，别人该以为我认识你了。』(3/3)

1985年，血红汗衫大妈23岁。

她记得那年春天，她被邀请去参加了一场舞会。

舞会办在崇文门的一个菜市场里，地上还有零星菜叶，卖猪肉的柜台也没收起来，但头上有一盏彩灯一直在转。

她紧张的靠在场边，始终觉得自己戴的红纱巾太刺眼。

1987年，北京下了一场大雪。

那年，养生大妈20岁。

西城文化宫举办了一场元旦舞会，门票五毛钱。

不大的礼堂里挤满了人，人人穿着棉袄棉鞋，但努力想把交谊舞跳的体面。

她记得第一个向她伸手邀舞的小伙子，围了一条格子的毛围脖。

她也记得她的手被他握着，滋滋冒汗。

每个大妈都有一段这样的回忆，那段回忆很短暂。

那时她们的舞步总是施展不开，年轻的放肆总是被禁止，被拒绝，谁都不好意思提及。

后来她们结婚，生儿育女，成了别人的靠山。

她们开始斤斤计较，开始唠唠叨叨，一晃神，就到了更年期。

等翻过一座座山，她们终于闲了下来，这时世界早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曾经的舞伴，曾经的舞池，曾经那个想勇敢站在灯光下的自己，别人不问，自己也不会再提。

我站在人群中，眼睛紧紧的盯着大妈们。

我随着音乐，在心里和她们一起跳着。

我拿青春赌明天&mdash&mdash大鹏展翅。

你用真情换此生&mdash&mdash弯腰捞鱼。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mdash&mdash准备变队形。

何不潇洒走一回&mdash&mdash小跳步向前！ 就这么随心所欲的跳吧！大妈们！ 潇洒走一回吧！ 这一刻，广场上的大妈们，看起来都那么紧张，不安，但眼睛里又带着雀跃。

几十年前，简陋的舞场里，她们一定也是这样。

&ldquo张光正，你干嘛呢？&rdquo 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愣，回过神来。

郑有恩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ldquo你干嘛跟着一起跳啊？&rdquo 我猛然回首，发现自己居然不由自主的跟着大妈们跳了起来，我周围的人给我让出了一小片空地，集体像看猴儿一样盯着我。

&ldquo我，我没，没忍住??&rdquo &ldquo原来我妈她们这个队伍，还有板凳队员啊。

&rdquo郑有恩匪夷所思的看着我。

&ldquo你，你怎么来了？&rdquo &ldquo我妈让我来的，说今天比赛。

&rdquo郑有恩看向广场上发亮的大妈们，&ldquo是你出的馊主意吧？&rdquo &ldquo嘿嘿。

&rdquo我摸了摸头，&ldquo也没你说的这么好。

&rdquo &ldquo谁夸你了？&rdquo郑有恩瞪我一眼，&ldquo安不安全啊？你再电着她们？&rdquo &ldquo绝对安全。

让大妈们往身上戴之前，我先缝了一堆灯泡在我外套里，每天都在实验。

&rdquo我拉开外套拉链，&ldquo看，现在我还没摘呢。

&rdquo 我手伸进兜里，按下装在兜里的开关。

我整个人也亮了。

身边刚刚合拢的人群，瞬间又避开了。

郑有恩忍无可忍的说，&ldquo赶紧关上！不嫌丢人啊。

&rdquo 我默默把灯关上，往她身边蹭了蹭。

&ldquo你能来真好，柳阿姨肯定特别高兴。

&rdquo &ldquo你别靠我这么近，别人该以为我认识你了。

&rdquo &ldquo哎。

&rdquo 大妈们顺利完成了自己的舞蹈，效果该怎么说呢，艳压全场。

大赛的举办方宣布名次前，高度表扬了我们西坝河小区广场舞团的创新思路，然后给了我们一个第二名。

而比赛规则是，各区海选的第一名，才能参加总决赛。

但大妈们都不怎么失落，毕竟这场狮王争霸赛，我们也是剑走偏锋的杀出了一条血路，从毫无胜算拼到了虽败尤荣。

但柳大妈有些不甘心，冲着孙大妈开始发牢骚：&ldquo就是你不听我的，要是最后放了焰火，肯定第一名了。

&rdquo &ldquo咱们这是投机取巧，能得第二名不错了。

得第一名那些姐们儿，都跳印度舞了，你行啊？还不知足呢。

&rdquo 幸好主办方过来通知我们领奖品，俩大妈一高兴，才没吵起来。

第二名的奖品是，一人一桶5升装的食用油。

二十多桶油堆成了小山，摆在大妈们面前，大妈们默默念叨着：这么沉，这可怎么拿啊。

然后转头看向了我。

我乖巧的点点头，&ldquo您们先坐车回家，我打个车，这些油应该装的下，我先运回小区，咱们广场上集合。

&rdquo 我拦了辆出租车，顶着出租车师傅的怒视，把这些油塞满了后备箱，前座，和后座。

然后我钻进车厢里，刚要关门，柳阿姨把有恩硬推进来了。

&ldquo小张，让有恩跟你一起走。

&rdquo 有恩愤怒的扒着车门反抗，&ldquo这车里哪儿还能坐下人啊？&rdquo &ldquo挤一挤嘛！又不远。

&rdquo柳阿姨啪的把车门甩上了。

司机师傅开车上路，我和有恩挤在后座上，身边是漫山遍野的花生油，金光璀璨的晃荡着。

只能坐一个人的位置上，有恩紧紧贴着我，我只要敢扭头，就能嘴对嘴的亲上她。

&ldquo有恩。

&rdquo我目视前方，开口说。

&ldquo嗯？&rdquo &ldquo这次回来，你能呆几天啊？&rdquo &ldquo三天。

&rdquo &ldquo这几天你打算干嘛啊？&rdquo &ldquo睡觉。

&rdquo &ldquo总不能一口气睡三天吧？&rdquo &ldquo能睡几天睡几天呗。

&rdquo &ldquo那，那你睡醒了，要，要是有空，能和我约个会么？&rdquo 有恩沉默了，我也不敢回头看她。

&ldquo呦，这次你胆儿够大的呀。

&rdquo她终于开口说。

&ldquo今天看大妈们跳舞，我挺感动的，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rdquo &ldquo可跟你约会，我没准儿是浪费时间呢？&rdquo &ldquo啊??这我还真没考虑到??&rdquo 我沉默了。

车厢里气氛一阵尴尬。

&ldquo那你打算带我去哪儿啊？&rdquo过了一会儿，有恩突然问我。

我雀跃了，&ldquo你，你想去哪儿？&rdquo &ldquo我不爱去人多的地儿，也不喜欢看电影，一屋子人闷一块儿咔哧咔哧的嚼爆米花儿，跟进了耗子窝似的。

贵的餐厅也别考虑，你请我，我不愿意欠你的。

我请你，又没什么道理。

&rdquo &ldquo那，公园行么？人少，清净。

&rdquo &ldquo咱俩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没资格去这种黄昏恋的圣地吧？&rdquo &ldquo??我明白了。

我，我回去好好想想。

&rdquo &ldquo想明白了再约我。

&rdquo 我高兴的一转头，&ldquo那，那咱约好了，你，你等我啊。

&rdquo 一回头，我几乎和有恩脸对脸了，有恩明显一慌，&ldquo转过去。

&rdquo &ldquo哎。

&rdquo 身子一扭，我口袋里的开关被按开了，我整个人蹭的闪烁起来。

&ldquo赶紧关上，你再闪瞎了我。

&rdquo有恩用力把我往前一推。

小彩灯在车厢里一明一暗的闪烁着，和我的心情一样。

我一边手忙脚乱的摸开关，一边回头冲着有恩笑。

&ldquo你同意和我约会，我整个人都亮了。

无，无法控制了。

&rdquo &ldquo??赶紧关上。

&rdquo &ldquo哎。

&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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