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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我头上缠着纱布,觉得胸口跟被石板压着一样充满了沉闷的剧痛。
嗓子像烧一样疼。
我转过头看到了我爸和我妈,我妈一双眼睛肿得跟金鱼似的,我妈本来面无表情的,看我醒了,立马趴到我身上哭了。
我看着我妈起伏的肩膀心里觉得很难受。
我妈还是打我,她还是给了我一耳光,可是轻,跟抚摩我一样,可是正式这种耳光让我觉得格外难受。
我妈说,林岚,你说说,你怎么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我把头转到另一边,我不敢看我我妈,我转过去就看到了闻婧微微,还有顾小北的爸爸,可是顾小北不在,我张了张口想问,可是没问出来,想想还是算了。
小北的爸爸说,没事儿,醒过来就没事儿了,小北他……他在外地呢,正赶回来。
我说,和姚姗姗在一起吧?小北的爸爸没回答我,脸色很尴尬。
我挺平静的,我一切都看开了。
我刚闭上眼睛,突然我想到陆叙当时和我一起在车上,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结果感到天旋地转,一下子特别恶心,于是张嘴就吐了,雪白的床单被我弄得特别脏。
我妈脸都白了。
她说你干吗呢?躺下啊!祖宗! 我抓着我妈问,我说陆叙呢?我问得很急,都有点结巴了。
然后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我看着他们惨白的脸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全部流失了。
我指着闻婧,我说你告诉我,你他妈快告诉我啊!以前我在我爸爸妈妈,或者小北的父母面前,从来不会说一句粗话,可是现在,我真的是控制不了了,我觉得我的一双爪子冰凉冰凉的。
闻婧显然吓到了,她有点结巴,她说陆叙他……他…… 我突然没力气了,我躺在床上,我说,死了。
是不是?我很平静得说完,然后眼泪就流下来打湿了我的枕头。
我妈说我,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还没死,不过只是情况很危险而已,你们两个都已经昏了两天了,现在你醒了,陆叙还没…… 我妈还没说完我就挣扎起来,这次我学聪明了,慢慢地起来,然后慢慢地走,这样头不会晕。
我对着想要拉我回床上僵卧孤村的人说,没事,我去看看陆叙,看看就回来,您觉得我都这样了我还能到处溜达没?放心,没事儿。
我站在陆叙的病房外面,隔着玻璃窗户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他。
他的头上包着几层纱布,很干净,隐约可以看见里层的纱布都染红了,我也不知道是血还是红药水。
我想起来了,当我撞上栏杆的时候,虽然我的安全带只是随便系了一下,不怎么紧,可是还是保护了我,我只有头和胸腔撞在方向盘上,头流了点血,痛晕过去了。
可是陆叙却从后面直接非上来撞在档风玻璃上。
他的头当时就耷拉在我的面前,我记的他当时的血流下来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望着眼前的陆叙,心里很难受。
他像是睡着了,眼睫毛长长的像我小时候在童话书上看到过的那些干净漂亮的男孩子。
可是我知道,他现在也许痛得要死,难受得要死。
可是他还是这么安静,也许他正在从梦魇中走出来,但也有可能,他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掘出的那个深深的陷阱。
我趴在玻璃上看陆叙,跟小学的时候参加学校组织的参观革命博物馆的时候一样虔诚,过往的人走过的时候都会看我一眼。
我心里在想以前那个会笑会说话会和我打架的那个陆叙多好啊。
我在泪眼朦胧中,看到陆叙醒了,他对我笑,苍白的脸,干裂的嘴唇。
我想,这幻觉真他妈折磨人。
我擦干了眼泪,可是我发现陆叙还是在对我笑,我楞了两秒钟,然后跟疯了似的朝值班护士的房间跑,我全身都很痛,特别是胸,可是我还是觉得开心,高兴,我幸福的泪水一路洒过去,这让我觉得高兴。
护士也很高兴,就跟他儿子醒了似的。
这护士挺年轻的,可是长得的确不怎么样,尤其笑起来,一口的牙齿就跟当初火柴说的那样里三层外三层,整体一收割机。
我觉得她还是比较适合冷美人的造型,一笑倾城对她来说难点儿。
我站在陆叙旁边抹眼泪,陆叙看着我,裂开干燥的嘴唇对我笑,眼睛里是那种深沉地像落日一样的感情。
我算是明白了,我再对不起谁我也不能对不起陆叙。
我觉得陆叙长大了,以前刚接触他的时候觉得他比顾小北白松他们成熟多了,不只是比他们大两岁而已,我看着陆叙整体西装革履的再看看当时衣着时尚的顾小北和白松,我是觉得陆叙特别成熟,甚至感觉有些衰老。
后来我发现,其实陆叙和他们也一样,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大孩子。
可是现在,当我看陆叙眼睛里那种深沉,看到陆叙笑容里弥漫着的容忍,我觉得他真的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而是个男人。
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啊,陆叙的爸爸妈妈终于把儿子培养成人了,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我都替二老感到高兴。
我又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护士看着我挺不耐烦的,赶我出去,说是非直系亲属不能接见,我刚想琢磨着要谎称是陆叙的姐姐还是他小姨子,结果陆叙就*着沙哑的嗓音对那小护士说,没关系,我想看看她。
那小护士立刻跟小羔羊似的点头,微笑,然后瞪我一眼,说医生还没来检查,还没确定是否脱离危险期呢,你少影响他,然后婀娜地跑出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有点郁闷。
我对陆叙说,你丫的又摧残祖国花朵,老实交代经过,是不是在昏睡的过程中又勾引了人家,凭什么你说我可以留下来就留下来,医院的规矩那可是党和人民定的,不能因为你长得规矩点儿就废咯,凭什么呀。
我缠着一头纱布跟个木乃伊似的坐在床面前跟陆叙贫。
陆叙拿眼横我,可是已经没有了一起那的凶悍,换来的是像苍茫的落日一样的眼神,看得我内心一阵一阵的翻涌。
我和陆叙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我有点儿感慨。
我突然有种错觉,我和陆叙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两个士兵,经过了无数的险山恶水,冲过了无数的枪林弹雨,断胳膊断腿儿地可是我们终于还是凯旋了。
我们站在红旗下互相搀扶,抬头就看到了前方涌动着朝霞的地平线。
我们跟孩子似的笑了,说你看前面多么光明。
陆叙沙着嗓子跟我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见着漂亮的就流口水啊。
说实话,我听他讲话有点想笑,一副公鸭嗓子,特沙哑,跟唱摇滚的似的,而且说得特别慢,比我姥姥说话都慢。
我说去你的,谁要是敢指天发誓说那女的漂亮我让他骑着我围着北京溜三圈儿。
陆叙说,再怎么人家也比你漂亮。
我跳起来,我说你丫没完了是不是,说话得有点良心,党和人民怎么教育你来着? 陆叙看着我,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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