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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个头,而后又调整了一下耳麦,遵循沈听的指示,继续追问:“我们了解到,在今天的行车过程中,你曾接过一通电话,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李宋元当然清楚,那通电话是李环明打的。
李环明接到了Whisper的新邮件,说他已经被警方盯上了,要他立刻想办法离开江沪市。
事到如今,自知死罪难逃的李宋元,一口咬定:“骚扰电话。
” “那你怎么解释,在接到电话后,你立刻偏离了工作路线,开始试图逃跑?” “直觉。
”李宋元扬起头,像只引颈待戮的斗鸡,挑着眉道:“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在接到骚扰电话后,突然想逃跑?” 听到这个答案,监控室内的陈聪不由“啧”了一声。
他们已经查了李宋元的通话记录,那通促使李宋元逃亡的电话,是用黑卡打的。
因此,只要李宋元一口咬定那是通骚扰电话,那关于这通电话的线索就全断了。
大局已定,沈听摘下耳机,冲一旁眉头紧锁的陈聪说:“目前有几个尚未解决的疑点,你们可以在后续的审问中,再针对性地问一问。
” 这么快就理清了思路?尚在苦思中的陈聪惊讶地拿起笔,竖起耳朵专注地听。
“一、李宋元在阐述作案动机时不自觉地表达出,他接触过一位,曾提醒他,陈峰有问题的神秘人,那个神秘人是谁?二、按照他的阐述,除了陈峰以外,应该还有另外至少一位,在警察系统内工作的其他人,是李宋元所认为的黑警,这个或这些人又是谁?三、按照他的说法,李广强受人雇佣的可能性很高,十五年前的案卷还是要请其他同事再翻一翻。
如果真像李宋元说的那样,当年的被害人是被人谋杀的,那他为什么非死不可?又是什么人,非要花钱来买他的命。
” 顿了顿,沈听压低声音又说:“还有,不要忘记那个曾给警方提供了李广强购买毒品照片的线人。
他是陈峰和李广强明面上唯一的相交点。
在陈峰住处发现僵尸这事儿,本来就很可疑。
如果他真的和十五年前买凶杀人的事有关,那么陈峰恐怕早就已经是犯罪集团,安插在警方内部的棋子了。
这么一来,他经手过的所有较为重大的案件,也都有重新找出来再查一查的必要。
” 想了一想,又接着补充:“另外,李宋元刚刚提到,他曾在黑市替人办事,我认为所谓的办事,大概也是充当杀手之类的。
这个也要往下挖一挖。
黑市买命,绝不能姑息。
” 沈听憋着一口气说完,突然觉得胸间的肋骨处更痛了。
谁都没想过,这颗铁石心肠有伤口。
花了十五年,才缓慢结痂的旧伤口,尚未愈合,便又被人狠狠地撕开,还顺带撒了点盐。
父亲的死是场有预谋的谋杀?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陈峰,是与这场谋杀有关的黑警? 这怎么可能呢? 虽然案发那天,陈峰确实曾约父亲一起出去吃午餐。
在受到李广强攻击前,父亲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也是他打来的。
但即便真像李宋元所说的那样,陈峰曾说过“我对他的死,有责任”,那也一定仅仅是指“相约聚餐”这一点偏远的责任吧! 一定是这样的! 他还记得,以前陈峰和父亲沈止在家里一起喝酒时,沈止总劝对方不要老脾气这么火爆,闹得在队里名声都不好。
而陈峰则总是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笑呵呵地说他自己是光棍一条,典型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一个连像样家人都没有的人,要好名声又有什么意义呢? “能破案就行了。
我才懒得管人家怎么讲。
”沈听还记得对方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上,神情特别勇敢坦荡。
这样的人会是黑警吗? 他勾结罪犯又能得到什么呢? 所以,一定不会的! 沈听逼迫自己尽量乐观地去往好的方向想。
可理智却立刻兜头泼下一盆冷水。
如果陈峰真的无辜,那他住处的那些僵尸,又是从哪儿来的? 况且,综合现有的证据看来,李宋元在陈峰这件事上,没有必要说谎。
而就算陈峰与父亲的死没有关系,也不能排除他是所谓“黑警”的嫌疑。
李宋元的指认,虽然没有证据。
但家中搜出毒品,又被卷入“黑警”质疑中的陈峰,一生的清誉,算是彻底完了。
沈听为自己的理智而感到痛苦。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那位已经不能替自己喊冤的老刑警说句话。
可他抿了抿嘴唇,最终除了案件相关的分析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他不能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影响其他同事对案件的判断。
…… 陈聪细细消化着沈听的话,想了半天,紧锁的眉头都没有松动:“沈队,你说的那些我基本都赞同。
但有一点,你是怎么知道还有另外一位或几位黑警的?” 沈听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绪,语气平淡地说:“李宋元重复了好几次‘他们杀了我爸’、‘他们想杀我’。
他其实并不能完全确定,陈峰就是雇凶杀人的始作俑者。
却一直把陈峰归类在黑警的范畴中。
那个告诉他陈峰很可疑的神秘人,一定也曾告诉或至少暗示过他,十五年前那场谋杀,除陈峰以外,还有其他参与者,并且很可能也是警察。
” 沈听低下头,监控器的亮光,在他的脸上罩了层悒郁的淡色荧光,“李宋元之所以会挑陈峰作为第一个下手的对象,有两种可能。
一、另外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二、另外的人比陈峰更难下手。
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 什么样的人会比身手不俗的陈峰,更难下手呢?沈听很快得出了答案:位高权重的,或踪迹难寻的。
这么想着,默默低头看了眼表,距离楚淮南被潘小竹拉去做笔录,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这份配合调查的笔录,再怎么努力拖延,也应该到了极限了。
再拖下去,难保那个“狡猾”的资本家不会起疑。
“沈队、陈队!”就在这时,文迪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副车牌。
刚破了案,他心情好得快要飞起,打完招呼后,朝沈听一眨眼,而后又笑嘻嘻地把车牌往陈聪手里一塞,“陈队,这是沈队让我给你的车牌。
说是要查查,看是哪个胆大的小机灵鬼,敢在严打时期公车私用,开着警车去电影院看电影!” 他开开心心“过大年”的情绪,和监控室里微妙的沉默,格格不入。
陈聪忍不住朝他使了个眼色。
文迪不明所以地回了个“怎么了”的口型。
不等陈聪再挤眉弄眼地豁翎子,沈听主动打破沉默,语气轻松道:“文迪,你来帮我做份笔录。
” 楚淮南还在外面等着,做戏得做全套。
他努力转移注意力,去想资本家那张好看,却招人烦的脸,设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跟对方过招拆招。
想着想着,憋在胸口的那团闷气有所纾解,连心情都松快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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