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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休息。
待到正午,四个轿夫突然同时站起来,两个轿夫将轿子推起,轿杠冲下,另一个轿夫则将轿帘一撩,露出空荡荡的轿身——这轿子竟然是空的,里头没人。
双文盯着那顶奇怪的轿子看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这轿子等的其实是自己。
上了这轿,不晓得会去哪里。
若她上了这顶轿子,实际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旁人手上。
她孤身一个,天晓得旁人会怎样对待她。
可是她太渴望一个答案了。
如果平白错过这个机会,她想她整个余生,怕是都会在追悔与猜疑之中度过。
她不大可能再得到安宁,再自由地去追求那些想要实现的了。
双文怔怔地立着,与那几个轿夫大眼瞪着小眼。
突然她拿定了主意,快步走近那轿身,迈过轿杠,钻进轿子里。
轿夫们一起动手,将轿身放平,放下轿帘,扛起这顶小轿,一溜烟,便在这京中闹市里不见了。
* 双文在轿中也不知颠了多久,终于到了地头。
轿子被放了下来。
周围却一点声响也无。
双文迟疑着自己揭开轿帘,走出轿子,方才见到轿夫们竟然撤得干干净净。
她连人带轿,现在在一座小院里。
这小院三面是院墙,面前坐北向南,面阔三间,是一间砖瓦房。
房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子,窗上贴着桑皮窗纸。
双文清了清嗓子,问了一声:“有人吗?” 无人应答。
双文壮起胆子,向前迈步,来到那座瓦房跟前,伸手一揭帘子,只见那屋里门开着,只是门上挂着厚厚的帘子而已,阳光沿着她揭开的缝隙照了进去,照出无数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飘浮飞舞。
双文再次鼓起勇气,问一声:“多有打扰,小女子进来了。
” “快把那帘子放下来!” 双文对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尖声道。
双文一吓,手一松,那罩在门上的帘子就垂下,将日光尽数遮住。
这屋里十分昏暗,隐约可见刚刚开口说话的人坐在一张正对着大门的八仙桌上,对着双文。
然而就是刚才那一瞬间,已经足够让双文看清对方的相貌: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眯着眼,抱着一柄手杖坐在椅上,相貌五官让双文感到无比熟稔。
她年幼遭难,家人的相貌对她而言,早已印象模糊。
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那些年少时牢牢封存在脑海之中的记忆此刻就像涌泉一样全都冲了出来。
一瞬间她记起了父亲的俊朗面孔,和母亲的温柔眉眼。
甚至家中小院墙角梅花香气,和炊烟起时的饭菜味道,一下子全都涌进了她的脑海,不受控制。
而眼前这位,还需要做什么解释呢? 双文在昏暗的房舍之中,一步一步向前,来到那人面前,双膝跪地,颤抖着伸出双手,轻轻扶住老人家手中把着的那枚拐杖。
她带着哭腔开口:“祖父——”心中一阵骄傲,又是一阵哀伤。
骄傲的是,眼前这位,就是她的祖父,老明公山子野,连贾放都推崇备至的山水与造园大家。
哀伤的是,身世飘零,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她亦不曾想到祖父还在世上。
若是早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位亲人活在世上,她也不至于,不至于……双文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眼前这位自号“山子野”的老人眼神似乎不大好,但是听见双文颤声一呼,老明公登时将手伸向空中:“你是……你是,阿湄?” “祖父!” “阿湄……你与你母亲,生得一模一样……” 双文再无怀疑,她的真名是一个“湄”字,取自诗经之中“有美一人,在水之湄”。
而双文是她进了教坊司之后,自怜身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她想要将属于“阿湄”的过去尽数抹去,没有想过这日还能重新捡起。
双文赶紧用手握住祖父的手,满脸热泪,再也不肯松开。
* 自这日之后,双文每隔三日,会赶到打铜巷的牌坊下,这时会有一顶小轿来接她,走上一个时辰,将她带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双文在这里会陪祖父说一会儿话,替他收拾收拾屋子,照料一下祖父的饮食起居。
老明公山子野双目日常视物困难,因此不再作画,房间里也日常不点灯烛,昏暗无比。
但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日常照料,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每日有人来清理净桶,隔日会有人前来帮老人换衣洗漱。
问起来山子野只说是好心的邻里,双文便也信了。
双文偶然问起山子野造园之事,他依旧能对答如流,令双文又是骄傲又是惋惜。
但她还没有找到机会问祖父,关于父亲当年究竟是如何获罪的。
又或是双文生怕触及祖父的伤心之事,每每话到口边又忍住。
直到这一日,双文来看过山子野,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祖父哼起了曲子,只听他轻轻地哼唱着,老人家吐字含糊,那曲子词便极难听清。
好在山子野是反反复复地哼唱,双文便渐渐听明白了,只觉得是一柄大锤捶在胸口上,只听山子野唱着的还是那一句“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她突然再也不想等了,双膝一曲,便跪在山子野面前,双手握住祖父的双手,颤声道:“祖父,父亲当年究竟是如何获罪的……究竟是何等罪名,竟至于砍头抄家?” 山子野“啊”了一声,带着疑惑的音调重复了一遍:“砍头抄家?” 他立即又放下了双文的问题,摇头晃脑地唱道:“……画不成,那个当时枉杀了毛延寿……” 双文的泪似泉涌,她知道祖父一定是受了刺激,一旦问及梅家获罪的情由,就勾起了祖父的心病。
所以这事万万不能提不能说,否则难免让他老人家神志不清。
谁知,就在此刻,山子野的屋子门帘被揭开一线,有个年轻人清朗的声音响起:“梅姑娘吗?” 那年轻人似乎顾忌着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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