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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陈仰看着床上的人,神情复杂,他印象里的李正年轻力壮,阳刚正气,一到乔桥身边就会变成一只大狗,现在的他被病魔侵蚀,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满身消沉灰败,瘦得没几两肉了。
“李正?”陈仰喊了声。
“唔……”李正没醒过来,他在做梦,梦里的自己似乎处境很危险,他病态的脸因为惊恐变得扭曲,“有人要杀我,救命,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 “学长!”女孩扑到床前,半跪着轻声哭泣,“学长啊,你起来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 李正的手指抠进床板里,指甲劈开,鲜血淋漓。
陈仰还没上前,李正就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是令人胆战心惊的绝望恐惧。
不论女孩说什么,李正都呆呆的,面无表情。
陈仰深吸一口气,慢慢吐了出去,朝简是病人,丁会春是病人,画家是病人,还有休息站那个不知名的老任务者,林书蔚,吴玲玲…… 重置后的他因为朝简的关系,任务做的密集却不多,因此和他有过交集的病人只是小部分,大部分都不认识。
以他重置前的任务量,应该认识很多,多到数不清。
陈仰回头看朝简,发现他面向李正,皱紧眉头,眼神困惑,很显然还没真正了解到精神疾病的世界,也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某一天会在兜里揣着药瓶。
真好,现在真好。
陈仰叫上朝简出去:“小文哥跟子慕呢?” “都出去打探消息了。
”朝简说。
陈仰踩着一个树墩,把脚底的泥巴蹭掉,他在村里走动,每路过一家都能看见一个黑色的小坛子。
那坛子就挂在门头下面,被几根白绳子吊在半空。
里面装的不是咸菜,而是骨灰。
风一吹,坛子摇摇晃晃,就跟挂着个尸体似的。
陈仰走到一家门前,抬头看触手可及的坛子,他快速整理自己进来时,这个任务的进展。
村里有家孤儿寡母,无依无靠,那女人被孤立了。
因为她相貌不错,性格贞烈,男的想占便宜却占不到,女的怕她勾引自己丈夫,不待见她。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世界。
女人的儿子很想和小伙伴一起玩耍,他成天到处乱跑,经常一身泥,鼻青脸肿地回来。
有一天到了晚饭时间,女人的儿子没回家。
她挨家挨户地跑,没人给她开门,她就在村里不停地喊儿子的名字。
那晚女人喊很久,村里人嫌她吵,出来几个人把她拖走了。
死的时候衣衫破烂。
没过多久,村里就开始出现怪事,每天晚上大家都会听见那个女人的喊声,她在喊儿子回家吃饭。
渐渐的,有人离奇死亡,有人想出村出不去。
再后来,村里就陆陆续续挂起了坛子。
他们挂坛子是要告诉女鬼,我家里已经有人死在你手上了,我们遭过报应了,你不要再进来了。
任务者们过来时,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挂上了坛子。
这说明每一家都有人被女鬼杀了,但死亡没有停止。
村里每天都是六点天黑,女鬼会在那一刻出来,所有村民都要把自己家里的大门打开,不能关。
女鬼走到一家门前,那家就要有人在院里唱一首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
那是女鬼生前教儿子唱的歌。
唱了歌不一定就安全了,女鬼还是有可能会进去。
陈仰掐了掐眉心,这些都是大家通过两天时间,牺牲掉十来个队友查出来的线索,进度条已经接近尾端,现在只差女鬼的儿子,找到他就能完成任务。
“那孩子会在哪?”陈仰前言不搭后语,“天黑了……” 他一个激灵:“天黑了!” 朝简抓住陈仰,示意他往村外看:“人都回来了,我们赶快进屋。
” 陈仰望见孙文军,香子慕,还有两个任务者,四人从四个方向往村里飞奔,大家匆匆来了个眼神交流,就一同跑进屋里。
夜幕降临,小村死一般寂静。
今晚的风很大,每家门前的小坛子被刮得往墙上撞,哐哐响。
那声音能让人的心跳窜到嗓子口,大气不敢出。
陈仰他们住的屋子外面也挂着坛子,他们在队友们的尸体消失前快速将其烧了,把骨灰装了进去。
局面因此好转。
陈仰知道他是在曾经的任务里做自己的任务,是不是幻境他都分不清,可他还是会动感情,会认真对待规则每次推给他的剧情。
外出的孙文军香子慕等四人在交流,陈仰偶尔说一两句自己的看法,都在点子上。
朝简也会分析,插话,他的参与程度是百分百的。
“外面没收获,我觉得小孩的尸体还是在村子里,我们要……”孙文军的话说了一半,敞开的门外吹进来一股阴风。
女鬼来了! 风里夹杂着一道焦急无助的喊声。
“浩浩,回家吃饭……” “浩浩……你在哪……快点回家吃饭……回家吃饭啊……” “浩浩……” “浩浩——回家吃饭——浩浩!浩浩!!!” 喊声渐渐变得凄厉,幽怨。
陈仰站在门里往外看,有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女人垂着头,摇摇晃晃地走着,她的脚上没有穿鞋,左腿扭曲变形。
“我家浩浩在你们这吗?”女人停在一家门前,她小幅度地伸了伸头,声音很轻很小。
那家院里的歌声还在继续,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恐怖一幕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女人一呆:“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她呢喃着了句,转过身哼唱。
“啪——” 什么东西摔碎的清脆声响在那家门前的地上炸开。
坛子被风吹掉了! 那家院里的歌声一停,下一秒唱歌的小姑娘舌头就被整个拽了,血兜不住地往她的下巴上淌,染红了身前的衣服。
“呜……呜呜……”小姑娘疼得浑身发抖,嘴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舌头血流不止。
门前地上快被吹散的骨灰是她爸,家里还剩下她,哥哥,还有妈妈。
现在哥哥徒然翻着白眼跑进屋里,妈妈怎么都拉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七窍流血,不知从哪翻出一件寿衣披在身上。
“别带我儿子走!” 妈妈冲着门口跪下来,不停地大力磕头,“咚咚咚”直响,她面前的土疙瘩地上很快就有了一小片血迹。
“要带就带我走吧,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你行行好,浩浩妈,你行行好啊!” 小姑娘煞白着脸坐在地上,捂着血淋淋的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忽地瞪大流泪的眼睛。
哥哥身上的寿衣出现在了妈妈身上! 有一双森白腐烂的手臂从她妈妈后面伸出来,抓着她妈妈的手,一颗一颗地扣上寿衣的扣子。
就像是一个母亲在给自己的小孩子穿衣服。
那家的中年女人穿着寿衣跟在女鬼后面,脖子扭成了一百八十度,脸部青灰。
她看着自家的大门,一步一步倒着走。
家和一对儿女在她放大的瞳孔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
女人带走一个“孩子”,这一夜就安全了。
天亮以后,有村民来给陈仰几人送早饭,见面挺客气的,送完就走,脚步匆匆地回了家。
陈仰喝了口稀饭,村里人也不知道女人的儿子在哪,或者说,知道的已经死了。
“仰哥,你背上的伤好些没?”香子慕凑过来。
“没什么事了。
”陈仰瞥到她碗里的腌萝卜,“好吃吗?“ “齁咸齁咸的。
”香子慕伸舌头发出一个干呕的声音,一点淑女的形象都没有。
陈仰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头发现李正站在堂屋,旁边的女孩端着碗,强颜欢笑地说着什么。
李正很紧张地看看院里,仿佛队友中间有人要害他。
陈仰喝掉碗里的最后两口稀饭,他把空碗给身旁的朝简,起身走到李正那里。
李正往阳关照不到的角落里一坐。
陈仰等女孩走了才找他说话:“你没带药?” 李正像是根本就没听到陈仰的声音。
“生了病,最好药不离身。
”陈仰望着给他盛稀饭的朝简,话是对李正说的,“像你这种情况,药瓶和身份卡一样重要,你把它们放在一起,就不会漏掉。
” 李正的眼珠转了转。
陈仰捕捉到他落在那女孩身上的视线:“她看样子一晚上没睡。
” “她是救不了我的,我说了她不听。
”李正的精神似是稳定了一点点,他开了口,声音又哑又浑浊,“医生都放弃我了。
” 陈仰说:“那就换一家医生。
”这只是一句苍白且合理的鼓励。
正常时候都会这么说。
可他知道,医生的治疗方案对任务者没用。
“我这样,只有仙女能救我。
”李正摇摇头,开起玩笑,“不过仙女是不会救一个废人的。
” 陈仰听到那两个字,眼神有一瞬的变化,之后恢复如常。
那女孩过来了,李正低声跟她说了句话,她憋着眼泪勉强点头。
陈仰走向朝简,感情的事,随缘。
没缘分,怎么都不行。
. 上午,大家在村东头的一个稻草堆里面找到了那个中年女人的尸体。
陈仰叫朝简去检查。
朝简徒手去碰尸体的头部和四肢:“很臭。
” 一旁的香子慕问道:“每具你都说臭,具体的呢?哪种臭味?你形容一下。
” 朝简遇到了难题。
香子慕还想问话,孙文军制止了她:“让小仰仰来,朝简是他带的。
” “我是想替他分担点,还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香子慕欲言又止。
“朝简进步的很快。
”孙文军说,“资质比我们好,他非常适合任务世界。
” “这我知道,我看出来了……”香子慕没半点放松,她忧心的似乎是别的事。
陈仰跟朝简蹲在一起:“这具尸体的味道跟之前那些有区别吗?” “有。
”朝简又谨慎改口,“没有。
” “怎么说?” 朝简皱眉:“就是浓淡的区别。
” “你的嗅觉真的是,既敏感又迟钝。
”陈仰说,“你再闻闻。
” 朝简把碰过尸体的手放在鼻子前面,闻了半天才没闻出个结果。
陈仰在他耳边说:“这是家禽的粪便味道。
” “不一样。
”朝简想说他在村里闻过那一类气味,跟尸体散发出来的不同,陈仰先他一步道,“尸体身上是变质了的。
” 朝简激动地看着他:“什么家禽?” 陈仰把溜到嘴边的答案咬住:“自己动脑子想。
” 朝简的脑袋耷拉下去,然后就跟静止了似的。
“我知道你是头一回做乡村任务,这里的环境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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