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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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1/3)

不心疼自己,倒是挺心疼衣裳的。

“嗯,你大胆骑吧。

”他一手控制车把,另一手扶着座椅,先推着叶满枝走了两圈,让她体验一下骑车的感觉。

叶满枝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视野挺高,被人推着走还挺有趣的。

两人一个推一个骑,很快就走到了大院门口。

不等叶满枝扶着车把转弯,便迎面遇上了一位刚接孩子放学的女同志。

孩子坐在大梁上,孩子妈推着自行车往院儿里走。

双方在门口狭路相逢,叶满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对面的孩子妈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叶满枝瞅瞅自己,又望一眼对面大梁上的小姑娘,瞬间被闹个大红脸。

好在吴峥嵘及时提高声音说:“学骑车的时候专心点,不要左顾右盼,你重心不稳,导致车把一直来回摇晃……”间接告知人家,他们这是学习骑车呢。

等他们重新返回16号院,叶满枝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消散了一些。

他俩私下可以做很亲密的事情,但是这院儿里都是熟人,被人撞见吴峥嵘像推小孩似的,推着她骑车,绝对能被熟悉她的婶子大娘调侃一年!“要不我自己试试吧?”“可以。

”吴峥嵘学车那会儿,好像并没用其他人扶着,感到快要摔倒的时候就以腿支地,多尝试几次,掌握好平衡自然就学会了。

他放手让小叶同志大胆尝试,跟在后面帮她扶着车后座,而后反复叮嘱,感觉快要摔倒时,先伸腿控制平衡。

他讲得很细,叶满枝也听得认真。

但是,两个人都忘了一点叶满枝腿短!她在女同志里算是中等身高,绝对不算矮了。

可是,二八大杠是更适合男同志的车型,叶满枝的先天条件在那里摆着,跟男同志的大长腿不能比。

她感觉车子有倾倒迹象时,谨遵吴老师的叮嘱,下意识伸腿。

然而,她的脚尖根本就碰不到地面!碰!不!到!地!面!她就那样狼狈地“啊啊啊”着栽了下去!吴峥嵘在她伸腿的一刹那就发现了问题,顾不上自行车,眼疾手快地揽上她的腰,在车子跌倒前,将人从车座上抱了下来。

“怎么样?哪里被剐到了吗?”叶满枝惊魂未定地摇摇头。

之前看吴峥嵘骑车好像挺容易,可是轮到她这里,脚尖居然连地面都挨不到,简直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吴峥嵘回家拿了工具,帮她把自行车座椅调低了一些,“这事怪我,没考虑到座椅高度的问题。

等你学会以后,还是买辆女式车吧,这二八大杠确实不太好骑。

”叶满枝见他将座椅高度调到最低,也只是降低了那么一丢丢。

她回忆了一下脚尖到地面的距离,感觉调整的这点高度无济于事。

不过,她还是勇敢地重新跨上了座椅。

小路上虽然没人,但她仍尽量控制着音量,不让自己喊出来吸引左右邻居的关注。

可是,即便如此,当她被吴峥嵘扶着车后座,晃晃悠悠骑到一个路口时,还是听到了一声很明显的嗤笑。

叶满枝心说,谁这么讨厌啊,人家学骑自行车有什么可笑的!她顺着声音寻过去,而后就在一个玻璃窗后面,蓦然看到了周牧那张臭脸。

这个画面其实还挺诡异的。

此时天光已经暗了下来,小路两旁的平房里亮起融融灯火。

周牧所在的那个房间,由于内外温差过大,几乎整面玻璃都上了霜,外面看不清内里的情况,而他就打开最上面的那扇小气窗,露出了一个脑袋来。

叶满枝停下车子,问:“你站在那里跟个吊死鬼似的,笑什么笑?”周牧和吴峥嵘:“::::::”吴峥嵘发现小叶同志嘴还挺毒的。

“谁是吊死鬼?还没出正月呢,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周牧探出脑袋来,嚷嚷道,“你都摔成那样了,还学什么自行车?”“我乐意学!学会自行车,我就能骑车了,免得像某些二傻子似的,推着自行车从傍晚走到二半夜!”周牧气结:“你说谁是二傻子?”“谁答应我就说谁!”周牧其实是想跟她好好说话的,可是叶满枝那张嘴好像生来就是气他的,他俩见面十次,有八次在干仗!叶满枝才不想当着吴峥嵘的面跟他吵架,那多影响她温柔乖巧的形象啊!于是她不再搭理周牧那个二百五,重新坐上车座,潇洒地指挥道:“前进!”吴峥嵘冲窗口的吊死鬼笑了笑,扶上车后座,继续推着她前进了。

“周牧不会骑自行车,”叶满枝小声跟他透露,“之前有一次我喝醉了,跟三嫂搭你的顺风车回大院,周牧负责将三嫂单位的自行车送回去。

那七八里的路,他肯定是推着自行车走回来的!”吴峥嵘早知那小子是步行回家的,仍是配合地露出惊讶表情。

不过,问出口的话却是:“原来你那么早就清醒了?”叶满枝:“……”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周牧推车走回家吗?她仰头与男人对视几秒,哼了一声说:“行行行,我当时早就清醒了,就是为了蹭你的车才装醉的!我早就对你图谋不轨,想对你这样那样了,你满意了吧?”吴峥嵘扶着车把,在她身侧笑了一阵,而后单手抱住她的腰,将人从前座挪到了后车座上。

叶满枝毫无准备地被转移了,蒙头蒙脑地问:“你干嘛啊?”“屋里有吊死鬼偷窥你,我带你去外面找个地方继续练。

”叶满枝觉得这种过期陈醋没什么可吃的,但还是赶紧低头趴好,“你上车抬腿的时候小心点啊!我上次就看到有个男同志把后座的儿子踢下去了,你可别踢到我!”吴峥嵘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再次被逗笑,回身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叶满枝在靠近大集的空地上,学了三天的自行车。

学习效果是显著的,第三天,在没有吴峥嵘陪伴的情况下,她突然就掌握了要领。

但她只敢在天黑以后骑,白天是不好意思上街的。

主要是她莫名其妙先学会了坐在后座上骑车,坐在前座的骑法她还没能领悟!虽然坐在后座也能骑,可是伸手够车把的形象实在太丑了。

所以,吴峥嵘结束加班,问她学习效果如何时,她只说还没学会!生怕对方让她上车骑两圈!学骑自行车的进展缓慢,叶满枝仍然选择搭乘铛铛车去区里上班。

这几天改革办公室拿出了一个大致的改革方案。

光明街上要参与改革的大社小社总共有十二个,叶满枝觉得有点多,有些合作社规模特别小,没必要单独建厂。

但这事她说得不算,改革的主要工作是由工业局负责的,街道办和财政局都只是配合他们的工作。

冯大成从光明街上的众多合作社中,选择了一个第3五金社当第一个改革试点。

这个五金社算是中等偏大的合作社,有社员200多人。

从效益上来看,其实人家发展得很好,社员每年的分红都挺可观的。

可是,这个社最大的问题是,全社有至少三成师傅是四级以上的技工,甚至还有两个五级和一个六级技工。

他们完全可以生产技术含量更高的产品。

可是这个五金社却常年生产一种锁具,技术上只需要二级工的水平就足够了。

集体经济只追求经济利益,在人才和技术上存在极大的浪费。

叶满枝这个街道联络员,在小组中是负责思想工作的。

说得直白点,她就是打头阵的,说服社员们同意退股,将合作社转成国营工厂。

另外两个街道的联络员早就已经行动了,叶满枝却迟迟没有动静。

冯大成询问进度的时候,她只含含糊糊地说,还需要仔细调研一下。

关键是,她听说另外两个街道的动员工作做得并不理想,人家集体性质的合作社干得挺好,凭什么你说转厂就转厂啊?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不痛快。

她担心以改革办公室的干部身份冒然上门,要求人家转厂,社员们会有抵触情绪。

于是,思量再三后,叶满枝决定聘请老叶当煤炉厂的临时顾问,到时候她以煤炉厂厂长的身份,带着老叶这个七级焊工去五金社切磋挑战一下。

老叶昨天上的是夜班,睡到下午被闺女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你自己的工作,自己去做,喊我干嘛?你看谁上班还带着爹?”“上门挑战这么招人恨的事,我咋能亲自干呢?”叶满枝笑道,“爸,我聘请你当我的顾问,到时候你负责打头阵!我之后还要替改革办出面谈工作,还得当个好人!”老叶不满道:“我凭啥当坏人啊?”叶满枝将一个哨子塞进他手里,“这个是我让吴峥嵘帮忙做的,送给你就当补偿了!”上次吴峥嵘来家里相看的时候,送给她侄子麦多一个高射机枪弹壳做的哨子。

几个弹壳焊接在一起,能吹出声音来,麦多拿到见面礼以后,简直乐疯了。

叶满枝早就看出来了,那玩意不但麦多喜欢,她爸其实也很眼馋!给老叶一个哨子,他肯定能乖乖替她当坏蛋! 第63章【我今天要向你求婚了。

】 牛壮志从市里回来时,收到了办事员小刘转交的一个信封。

“谁送来的信?”“社长,不是信,是挑战书!”牛壮志“嘿”了一声,拆开信封快速浏览了起来。

原稿纸上的字迹尚算清秀,可见是出自女同志之手。

信中措辞比较礼貌,但内容却并不客气。

对方声称要响应市委号召,提前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的生产任务,特此邀请“第3五金社”与“国营光明煤炉厂”,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生产劳动竞赛!牛壮志将挑战书又重新看了一遍,纳闷道:“这光明煤炉厂你听说过吗?之前与咱们社里打过交道吗?”他怎么没印象呢?“这个厂就在咱们这条街上,是一家地方国营工厂,规模不是很大,可能有二三十个工人吧。

他们厂的供销人员还来咱们社里推销过蜂窝煤炉子呢。

”牛壮志皱眉说:“他们是地方国营厂,咱们是集体合作社,规模不同,生产的产品也不一样,怎么搞生产劳动竞赛啊?这不是扯淡吗?”五金社是集体企业,拉到多少订单,就生产多少订单,哪有什么生产任务!这生产竞赛搞得起来吗?他将挑战书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不打算理会这莫名其妙的挑战。

“社长,咱们应不应战啊?”“应什么战?”牛壮志现在哪有心情应战!他上午去市里的时候,听说市领导要对合作社开刀,将集体的变成国营的。

牛壮志刚开始觉得这次改革跟自家没关系。

他们合作社的经营状况良好,这两年的股息分红一直很可观,生产的产品甚至能销往外地!除了个别社员觉得工资低,再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他觉得自家在生产经营上没问题,市领导不可能没事找事。

可是,他们这个合作社的规模不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小刘轻声提醒:“社长,咱们是不是得给煤炉厂的厂长写个回信啊?要是不声不响的,显得咱们好像怯战似的!”牛壮志将信封递给他说:“你去写回信吧,我整天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搞这种竞赛?”五金社要是真的转成国营工厂了,市里八成会派专门的干部来收编,到时候他这个社长该何去何从还未可知。

谁还有心思搞竞赛?小刘接过挑战书,展开浏览了一遍,看到最后一段时,急忙喊住正要离开的社长。

“煤炉厂的厂长说,如果咱们因为生产计划的原因,无法与他们厂进行生产竞赛,可以改为让双方工人交流切磋技艺。

煤炉厂毕竟是国营厂,要不咱们切磋一下吧?”五金社是两百人规模的集体社,煤炉厂是二十人规模的国营厂,两个单位确实没什么可比性。

但煤炉厂是国营单位,听说市商业局和供销社都是直接给他们下订单的,在效益上应该是不错的。

小刘对自家五金社很有信心,他们这个效益放到全市的合作社里也算拿得出手的。

哪怕不应战,也可以跟国营单位切磋交流一下啊!牛壮志摆摆手说:“那你就去安排安排,最近社里工作多,别搞太大阵仗,让老张出面招待一下就行。

”*叶满枝收到五金社的回信以后,将到合作社参观交流的时间定在了老叶休班的那天。

在参加生产竞赛这方面,叶守信的经验相当丰富。

656厂几乎全年搞竞赛,不但车间内部要搞,车间与车间要搞,厂际竞赛也要搞。

老叶跟闺女吹牛时的原话是,“我们的竞赛对手遍布五湖四海,最远的一个在广东!我老叶从来没输过!”那个什么五金社,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不过,上门交流的那天,叶守信又喊上了自己的两个徒弟和一个六级车工老罗。

美其名曰壮壮声势。

叶满枝带人来到五金社时,直接亮明了身份,她是街道干部兼煤炉厂厂长,这次带来了一名七级焊工,一名六级车工,两名二级焊工,与五金社切磋交流。

张副社长没想到这种小厂里居然还有七级工和六级工,当即便热情地与两位师傅握了手。

“这有什么呀!”叶守信客气道,“听说你们五金社也是卧虎藏龙的,光是四级工就有四五十人,六级焊工和五级车工也是有的,一会儿咱们好好切磋切磋!”“哈哈哈,好说好说。

”第3五金社是第一批成立的合作社,当时社里笼络了很多技术能手,张副社长对社里的技术实力还是有信心的。

他将几人带去了生产车间参观,介绍了本社最畅销的产品,“我们生产的这种门锁,已经卖到天津去了!”叶守信拿起一个样品瞅了瞅,客观点评道:“你们厂这制作工艺还不错,师傅们应该是有些手艺的,不过门锁这种产品嘛,简单得很,给把锉刀,弄个手摇钻,再用车床搞几个小零件,随便找个学徒工就能做了。

”他把门锁往桌子上一扔,语气里带着明显轻蔑,“张社长,甭管你们这门锁卖得多好,从技术上来看,那都是蹩脚货,没啥意思。

咱们社里还有没有更高级的产品啊?”叶满枝:“……” 好怕老叶挨打啊!张副社长和另外几个技工都被老叶这嚣张的嘴脸震惊了!不是来社里切磋交流的吗?瞧着怎么像是找碴的?六级焊工姚师傅皱眉问:“叶师傅,你们煤炉厂也不过是生产煤炉子的,你们的产品就高级了?”“哈哈,煤炉厂的产品还凑合吧,最近搞了两个新产品,也算是升级换代了。

我只是煤炉厂的顾问,帮他们解决一些技术难题,平时在656厂上班,我们是生产汽车的!”叶满枝适时补充说:“叶师傅是七级焊工,656厂去年国庆献礼的产品,就是由叶师傅带领工组完成焊接任务的。

”五金社的师傅们:“……” 那确实挺高级的。

叶守信再次露出那副讨人嫌的嘴脸说:“听说你们五金社效益很高,我特意带了徒弟过来,想跟你们交流交流,哎,一看你们生产的产品,我就知道没啥必要了。

”技工是靠手艺吃饭的,姚师傅虽然敬重他的技艺,但对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是看不惯。

“叶师傅,能生产汽车的工厂毕竟是少数的,各厂有各厂的任务,只要能生产出好产品,为社会主义服务,那就没白费咱的手艺!”叶守信背着手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看你这焊接水平未必能有六级,顶多四五级吧。

”眼见姚师傅沉了脸,叶满枝真的好怕亲爹被打,连忙插话提醒:“叶师傅,咱们是来交流学习的……”“就是交流学习,我才要说真话呢!”叶守信一脸可惜道,“老姚,我这话虽然难听,却是大实话。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们焊接汽车,很多时候要躺在地上‘仰焊’,而且一道焊缝必须一气呵成不能中途停留,这对体力和臂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这玩意就跟唱戏似的,必须天天练习,一天不练,再拿焊枪的时候手就抖了。

”“你们五金社整天生产门锁,对你这样的大师傅来说,就是杀鸡用牛刀,高射炮打蚊子!你要是常年只能生产这种蹩脚货,呵呵,不说技术进步吧,不倒退就不错了!”姚师傅被他戳中要害,脸色涨红。

他在社里主要负责指导年轻工人,自从入社以后,他本身在技术上确实没什么太大的进步。

不过,大家上班是为了养家糊口,五金社的产品销路好,年底分红也能按时发放,比他单干的时候省心多了,这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算了算了,人各有志,既然今天是来交流技术的,那咱们就亮亮绝活!阳子……”叶守信喊来自己的三徒弟,“你代表咱们煤炉厂展示一下你的手艺!”闻言,郭阳出列,走到工作台前,问清了门锁的制作流程以后,拿起焊枪为一件半成品门锁完成了焊接工作。

不过,与其他焊工不同的是,郭阳是通过镜子反光焊接法完成任务的。

这种方法适用于操作空间狭窄,或无法直接目视的焊接任务,看似操作简单,但内行如姚师傅却知道,不对着镜子练习个一年半载,绝对练不出这样的功夫。

他们社里,哪怕是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完成这种操作。

五金社派出的几个工人也确实如他所料,技术操作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即使他和老陈亲自上阵,给五金社找回了一些面子,也改变不了五金社技不如人的事实。

晚饭是在五金社食堂吃的,叶守信跟几个大师傅碰了杯,当着张副社长的面说:“老姚,老陈,你们在这个合作社上班,真是浪费技术,埋没了人才!你俩一个月能有多少工资啊?”“不一定,我们发基本工资加计件工资,做得多工资就多。

技术评级高的技工,基本工资也会高一些。

”叶满枝问:“您这样的六级工,每月能拿到60块吗?”“差不多吧。

”“那要是同样做一百件产品,您的工资要比二级三级工的工资高很多呀?”“嗯。

”叶满枝心说,那低级技工对这种工资制度未必满意吧?大家做一样的产品,六级工在这种产品上能发挥的空间有限,凭什么比人家多拿那么多工资?叶守信与五金社的几个师傅纷纷碰杯,呵呵笑道:“要我说,你们还不如找个国营厂上班呢!国营厂六级工的工资,差不多也是这些,生产点高级货,不比生产门锁痛快?”张副社长:“……” 当着他的面,撺掇大师傅跳槽,这样合适吗?“叶师傅,我们在合作社里都是有股金的,每年年底可以得到劳动分红!”这是合作社社员们最骄傲的事情了!“呵呵,我知道你们那个分红。

”叶守信回忆着闺女给自己介绍的合作社情况,将她那些话又在心里背了一遍,这才撇撇嘴说:“合作社刚成立的时候,你们那股金占比确实挺高的,但这都多少年了?五金社公共积累越积越多,你们那些股份早就被稀释了,现在还能占多少啊?我听说市里还规定,你们合作社的股息分红不能超过一个月的工资。

”陪他一起来找茬的老罗,接话说:“那么点分红有啥意思?你们现在干的是跟工人一样的活,就因为领了分红,身份还是小私有者。

那还不如进工厂当工人呢!工人阶级多光荣啊!咱工人阶级可是主人翁,说话比别人都硬气!”眼见自家这边被撺掇得人心浮动了,张副社长连忙打岔说:“在哪工作不是工作?五金社里有大家的股份,大家都是以社为家的,能拿分红又能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这不是两全其美嘛!”叶守信并不是真的想当坏蛋,接收到自家闺女的眼神后,敬了那张副社长一杯酒,笑道:“我就是比较惜才,多啰嗦了几句,你们社里要是能生产点高级货,让大家练练手,那不是更好嘛。

毕竟那国营工厂招人也是有门槛的,现在想进厂工作也不容易了。

”……叶满枝带着亲爹在五金社里搅和了一趟,她自我感觉还是有些效果的。

所以,当冯大成和黎婷婷再次询问工作进展的时候,叶满枝跟他们交了底。

“在管理层那边可能还有些阻碍,但社员那边,尤其是几个大师傅那里应该已经松动了。

”她不放心地问,“婷婷,如果给社员退股,能保证尽快一次性付清股金吗?”“那我得回去问问领导,之前有人提过,股金金额太多的,可能会分几期付清。

”“咱们最好能承诺一次性付清,”叶满枝小声说,“我感觉社员们还是比较在乎经济利益的,如果看不到现金,这事恐怕不好办!”冯大成问:“以目前的情况,去第3五金社谈转厂的事情,有几成把握能成功?”“五六成吧,你跟婷婷先去五金社提一提转厂的事。

”叶满枝透露,“这合作社里,有个比较特殊的组织叫‘理监事会’,类似于工会又比工会有话语权。

这样的大事肯定要通过‘理监事会’讨论的,我那天见到的几个社员里就有人是‘理监事会’的。

那几个大师傅的心思已经活络了,要是咱们趁热打铁,抛出一个就地转厂的机会,兴许他们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

”她刚以煤炉厂厂长的身份去人家合作社挑衅过,要是紧接着就去搞转厂工作,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打算暂时眯几天,等到五金社开全体社员大会的时候,她再作为街道派出的代表,以街道干部的身份去做个见证。

*冯大成和黎婷婷先去第3五金社商量转厂了,叶满枝一边研究其他合作社的情况,一边准备基层干部进修班的结业考试。

由于前一天晚上熬夜学习到十点,是的,十点睡觉对叶满枝来说已经算是熬夜了,第二天早上被常月娥喊起来的时候,她还迷迷瞪瞪的。

“今天休息,不用上班。

”“再不起来,面条就陀了。

”常月娥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吃了长寿面再睡,我给你煮了两个鸡蛋!”今儿是二月二龙抬头,除了要吃猪耳朵,叶满枝一般还要吃碗面条。

她是二月二的生日。

叶家孩子多,从来不给某个孩子单独过生日,一碗面条两个鸡蛋,是每个孩子的标配。

哪怕是叶满枝这个双亲唯一的亲生崽也没有例外。

叶满枝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慢腾腾地吃了自己那碗寿面,分给麦多一个鸡蛋,得到了大侄子一句“小姑长命百岁”的祝福。

吃过早饭以后,她正在睡回笼觉,还是看书复习之间犹豫不决时,吴峥嵘突然登门了。

“你怎么来了?”还打扮得那么精神。

吴峥嵘挑眉,“不是你要求去逛街的吗?给你那个朋友买礼物。

”“哦哦,对了。

”叶满枝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她和青梅的生日只相差四天,她俩都不过生日,但每年都会相互准备点小玩意。

她今年给青梅织了一双露手指的手套。

不过,青梅前天送给她的礼物,也是一副自己织的手套,而且还是十根手指很全乎的那种。

她总觉得自己再送一副手套,青梅收到礼物的时候可能会没什么惊喜,所以有了工资和压岁钱的小叶同志,决定给好朋友花点小钱,再买一份礼物。

难得能找个由头跟吴峥嵘一起逛街,叶满枝回屋打扮了一下,而后兴冲冲地问:“咱们去石道街还是中国大街?”“听你的吧。

”“那就去中国大街,买完礼物以后,还可以带你去我的新房参观一下!”叶满枝毫不犹豫,直接就替两人做了决定。

军代表同志一看就是不经常逛街的人,让他拿主意等于白费功夫。

吴峥嵘果然表现得很无所谓,跟在她身后上了铛铛车。

中国大街是滨江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解放前,整条街上都是外国银行和洋行,道路两侧全是风格独特的欧式建筑。

它之于滨江,相当于王府井之于北京。

除了离光明街太远,没有其他毛病!叶满枝到了中国大街上,跟老鼠掉进米缸没区别,凡是开门的店铺都要往里钻。

半条街逛下来,还没选好给青梅的礼物。

吴峥嵘跟着她走进最近的一家寄卖商店,提议道:“已经是中午了,逛完这家店,咱们就找地方吃午饭吧。

”叶满枝心不在焉地颔首,心思已经被寄卖商店货架上的一个小玩意吸引了。

“同志,那个会唱歌的盒子是什么啊?”“八音盒。

”售货员将原木色的八音盒取下来,放在玻璃柜台上,“这个是全新的。

”寄卖商店里的大部分商品是老物件,有二手货,甚至也有三四手货。

所以,货架和柜台里的全新商品,可以得到被售货员特别强调的待遇。

叶满枝刚刚进门时,尚未见到八音盒的全貌,就被叮叮当当的音乐吸引了。

尽管曲调有些拖沓,但她能听得出,那是民乐经典曲目《鲜花调》。

[1]他们音乐会演出的时候,经常演奏这支曲子。

叶满枝并没伸手去碰这个可能价格不菲的八音盒,只是稍稍俯下身子,仔细观察了起来。

八音盒是木质的,原木色的盒子,盒盖打开,有个木质小人会随着音乐转动。

她又凑近了一些观察,木头人好像是个抱着琵琶的姑娘,不过雕刻工艺一般,她觉得那琵琶似乎少了两根琴弦。

音乐停止后,小人也停止了转动。

被售货员拧着发条上了几次弦,琵琶女又重新演奏了起来。

“这个真好玩啊!”叶满枝感叹。

“嗯,跟你还挺搭的,”吴峥嵘建议,“买一个吧?”叶满枝知道寄卖商店里的东西都不便宜,踟蹰了好一阵,才小心地问:“同志,这个八音盒多少钱啊?”“五毛。

”叶满枝:“多少?”“五毛啊。

”售货员乐呵呵道,“外国八音盒值钱,这个是国产的,有人做好以后,放在我们这里寄卖的,叫不上价。

”“啊啊啊,那我要了!”叶满枝没有丝毫迟疑,连忙从口袋里掏钱开票。

五毛钱的八音盒!她今天好幸运,捡到大便宜啦!国产的怎么啦?国产的跟外国货一样好!她就喜欢国货!叶满枝交了钱,终于敢去碰那个八音盒了。

“看!”她把八音盒捧在手上,让吴峥嵘一起看,“做工是不是很不错?”吴峥嵘笑着附和:“挺好的,瞧着跟外国货差不多。

”叶满枝将手套摘掉,手上提着的袋子也全都交给吴峥嵘。

她自己则双手捧着八音盒出门,整个人都开心得直冒泡。

她这是什么运气!五毛钱居然能买到这种高级货!她走在前面,以防买到残次品,又赶忙将八音盒各部位的零件全都检查了一遍。

检查到侧面时,发现八音盒的侧面居然是活动的。

她轻轻拉了一下侧板,拽出一个铺着红色绒布的小抽屉。

抽屉里还被塞了一张纸条。

叶满枝以为是寄卖商店的发.票,或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什么字据。

然而,当她将字条缓缓展开时,却迎面对上了一笔熟悉的字迹。

【叶满枝同志,生日快乐,愿你每一岁都能勇敢无畏、自成山海。

】【李郢创作《为妻作生日寄意》时,写出了“鸳鸯交颈期千岁,琴瑟谐和愿百年”。

】【这两句寄语令我羡慕许久。

】【我同样想把这首诗送给你,可惜目前尚无资格。

】【故此,十九岁的叶满枝同志,我今天要向你求婚了。

】 第64章“我会尽量把最好的给你。

” 叶满枝对于求婚的认知,几乎全部来自于文学作品。

大姐刚去话剧团上班的时候,曾邀请她去看过一场契诃夫的独幕剧《求婚》。

不过,由于演员的台词中含有大量的“亲爱的”,“我的贵重人儿”,“我的宝贝儿”等肉麻称呼,年少无知的她光顾着害羞了,没怎么关注剧情。

后来她跟青梅一起看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别人都在称颂保尔勇敢无畏的精神和钢铁般的意志,她俩却油盐不进地讨论保尔跟达雅求婚、结婚的桥段。

再后来,她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一篇评论文章叫《蝴蝶式的人》,主要是借用安徒生童话故事《蝴蝶》的内容,讽刺花蝴蝶似的人物。

可是作者批判了啥她并没注意,她当时只顾着感叹蝴蝶向豌豆花求婚了,连蝴蝶都那么罗曼蒂克!叶满枝也曾偷偷幻想过自己被求婚的场景,但她对此并不抱什么希望。

时下的青年男女之间不流行求婚,双方见过家人以后,基本就能将婚事定下来了。

吴峥嵘比她大了好几岁,还是个穿军装就不接吻的男人,她以为他们接下来的发展,会像其他男女那样,顺其自然地选个良辰吉日领证结婚。

没想到吴峥嵘竟然会向她求婚!她将字条上的内容重新默读两遍,酥酥麻麻的感觉鼓动着心脏,血液从胸腔冲到四肢,继而沸腾着涌向大脑。

直到吴峥嵘觉察出她的异样,将她带进马路对面的滨江大旅社,坐进了陌生的餐厅里,她才感觉手指的血液逐渐回流,把那张字条小心地放进了上衣口袋。

“来旅社干嘛?”吴峥嵘觑着她脸上的潮红,无奈笑道:“既然想求婚,我总要找个像样的餐厅吧?”滨江大旅社的餐厅同时供应中餐和西餐,在市里很有名。

他觉得叶满枝能喜欢工人俱乐部的那家西餐厅,就一定会喜欢这里。

所以,才将八音盒放到了餐厅对面的寄卖商店。

按照他的计划,叶满枝在商店里买到八音盒,然后来餐厅用餐,最起码要等到点菜之后,才会看到那张字条。

不料,计划赶不上变化,人家在马路上就发现了!叶满枝入座以后,甚至没有好好打量餐厅的优雅环境,匆匆点了几道菜,便将全副心思放在了那个八音盒上。

她将盖子打开,拿出那个抱着琵琶的木头人仔细端量。

这姑娘穿着粉色旗袍,挽着头发,琵琶上的琴弦确实少了两根。

其余部分都是原木色的,只有不断旋转的小姑娘是彩色的。

她握着木头小人把玩了一阵,而后偏头问出心里的猜测,“这个八音盒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吴峥嵘轻笑着承认:“第一次做,雕工不太精湛。

”“《鲜花调》也是你弹的?”叶满枝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说你不懂这些吗?”“我确实不懂,不过,我请你们音乐会的会长帮忙弄了简谱。

做了六个机芯,才弄出一个勉强成调的。

”叶满枝只觉得这一切都特别不可思议,她回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

“你就不怕我今天不来中国大街逛街?我要是选择去石道街买礼物,你这些心思岂不是白费了?”吴峥嵘看着她笑:“那样的话,我会想尽办法劝你来中国大街逛逛的。

”“我万一没进寄卖商店呢?”“你怎么可能不进?”他俩谈恋爱的时间不短了,叶满枝的喜好他基本有数。

连供销社的柜台都要挨个看过去,更何况是商业街上林立的店铺。

“要是真的没进寄卖商店,”吴峥嵘想了想,以一种假设的口吻说,“我可能会暂时跳过送八音盒的环节,然后请你来大旅社用餐,再找机会跟你求婚吧。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打开盒盖后,递到姑娘面前。

“叶满枝,我今天正式向你求婚,你愿意接受我,与我结合,成为我的爱人和终身伴侣吗?”明明上一秒还在进行一场普通的谈话,下一秒就突然求婚了!叶满枝看过字条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刻真的降临时,仍是被惊喜击中了!她眼眶发酸,蓦然汇聚的泪水让视野一片模糊,一时看不清那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他们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她曾私下问过吴峥嵘,为什么要用直白的“谈恋爱”,而不用更含蓄的“革命战友”形容他们的关系。

吴峥嵘说,他在部队有很多革命战友,但爱人却只有一个。

爱人的唯一性,让他们都足够珍贵。

这会儿听他再次用“爱人”和“伴侣”定义彼此的关系,叶满枝只觉一股热浪从心头涌进喉咙和眼底,激得她说不出话来。

两人的感情水到渠成,吴峥嵘对今天的求婚其实是有一定把握的,但他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忐忑的情绪很难抑制。

此时只见叶满枝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不说话,吴峥嵘脸上难得地带出些慌张。

“怎么突然哭了?”他将首饰盒子放到一旁,先给她找手绢擦眼泪。

叶满枝攥着手绢,想到他亲手做的八音盒,五个报废的机芯,还有那个穿着粉旗袍的木娃娃,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她鼻音囔囔地问:“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其实还好吧,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量把最好的给你。

”吴峥嵘没有在公共场合帮她擦眼泪,只在桌布的掩饰下,握住了她的手。

“叶满枝,我不想用花言巧语欺骗你,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恋爱和婚姻中幸福美好的一面。

但是我的职业有一定特殊性,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家庭情况也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

要是未来某一天,你心里觉得委屈了,我只希望这些‘最好的’,能给你一些坚持下去的动力……”叶满枝眼里还残留着水丝,仗着吴峥嵘身形高大,能挡住卡座外的大部分视线,她不管不顾地扑进了对方怀里。

“你不是在求婚吗?干嘛要说这种丧气话?别的军属能过的日子,我当然也能过了!不过,你这个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你确实应该对我好一点,把最好的全都留给我!当然,我也会把最好的都留给你的!”“好了,在外面你克制一点。

”吴峥嵘在她腰上拍了拍,低声问,“所以,对于我的求婚,叶满枝同志接受了吗?”叶满枝抬眸与他对视,心说,只凭这张脸,她就爱得什么似的,更何况军代表同志还那么优秀,她当然要接受了。

但是,她沉吟一阵,还是问:“我要是答应了你,明天就要去领证结婚吗?”“你答应我的求婚,只是第一步。

有了你的点头,我才能给上级打结婚报告,报告批下来以后,双方父母还要商量聘礼婚期。

听我奶奶的意思,可能还要翻黄历找个好日子。

”吴峥嵘故作为难地说,“对于你明天就想领证的愿望,可能不好实现。

”在领证结婚这件事上,吴峥嵘的一贯原则还是听女同志的。

不过,组织牵线介绍的对象,结婚速度通常都很快。

他俩认识都快一年了,要是再没有下一步动作,恐怕又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因此他才计划在叶满枝生日的时候求婚,有了肯定答复就能打结婚报告了。

毕竟要经过婚前调查、政审环节,报告批复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叶满枝斜睨他一眼说:“谁想明天结婚啦?冬天去拍结婚相片,显得好臃肿,我想等天气暖和以后,能穿漂亮衣裳的时候再去拍照!”吴峥嵘再次追问:“所以,叶满枝同志接受我的求婚吗?”叶满枝抿着嘴乐,在他目不转睛地注视下,给出了明确答复:“嗯,我接受了,接受吴峥嵘同志的求婚了!”“那你把这个也一并收下吧,”吴峥嵘被她的快乐感染,笑着将首饰盒推到她面前说,“这是我妈回驻地前留下的,我嫂子和大姐也有一套,这套是给你的。

”首饰盒里是一个金镯子,一条金项链,还有一只镶了祖母绿的金戒指。

款式是几十年前的老款式,其实不太适合年轻姑娘佩戴。

他不想用父母送的东西求婚,这才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叶满枝会喜欢的八音盒。

叶满枝见过常月娥的嫁妆,首饰盒里有好几个金镏子,在这方面还是见过世面的,但她仍是感叹道:“这也太贵重了吧?阿姨每次出手都好大方啊!”过年去吴家做客时,吴峥嵘的妈妈虽然态度不热络,但红包包得特别大。

她那天回家后才发现,吴爷爷吴奶奶每人给她五十块的红包,吴小姑和姑父给了五块的,只有吴峥嵘的妈妈,一下子给了一百块!哪怕其中还有爸爸的一份,这手面也不小了!亲戚间走礼,即使是给新媳妇的见面礼,像吴小姑那样的才是正常的。

吴峥嵘神色如常道:“她给你就收着吧,要是款式不喜欢,你就把金子融了,重新打喜欢的款式。

”“我可是街道干部,你看哪个干部穿金戴银的?我觉得这些款式挺好看的,我会好好保管的!”等她回家以后,可以偷偷戴上试试。

嘻嘻嘻。

*在生日当天被人求婚,还收到了礼物,快乐和惊喜都是翻倍的。

不知是关系转变,还是吴峥嵘今天特意打扮过的原因,叶满枝望向他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吧唧他一口。

导致她后来都不怎么敢与他目光接触,他俩在外向来注意影响,是一对正经人!好不容易将一顿饭吃完了,叶满枝终于有机会正正经经地邀请吴峥嵘同志,去她的新居参观做客。

吴峥嵘同志也一本正经地答应了。

两个正经人保持着一米远地距离,一前一后走到新城街上的院子。

大门刚被合上,叶满枝就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啾啾啾了好几口。

吴峥嵘对她小鸡啄米似的亲法不满足,拉过她便接了一个很汹涌的吻。

他俩平时一贯克制,哪怕是在吴峥嵘家里,也从不会过火。

今天的吻却用力而深入,叶满枝双腿发软地攀在他身上,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感觉魂儿都快被人吸走了。

她被吻得失神,唇舌分开时,喉咙里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然而,这声呻吟让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叶满枝瞬间大脑宕机,耳根通红,她羞耻得想挣脱怀抱赶紧逃走。

吴峥嵘却搂着她笑:“你跑什么?”余光里瞥见摆在桌子上的八音盒,叶满枝急中生智,红着脸支吾道:“这八音盒不是你做的吗?我,我去把那五毛钱要回来!” 第65章调干生 新城街的新房里,几乎一整个冬天都没生过炉子,叶满枝在屋里待上两刻钟就被冻透了。

吴峥嵘把她裹进自己的军大衣,笑道:“活动一下就不冷了。

”叶满枝的手心还贴在他紧实又温暖的后背上,心说,可不能活动了,再活动她这嘴就没法见人了。

可是她忘了,吴峥嵘是正经人来着。

他俩刚求婚成功,又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继续黏糊下去,很难不发生点什么。

吴峥嵘所说的活动一下,是真的活动一下。

他把叶满枝的手从自己的衬衫衣摆里挪出来,再用军大衣将人从头到脚包裹住。

而后便穿着毛衣,扛了把铁锹,踩着梯子上房铲雪去了。

“……”叶满枝套着两件军大衣追出去,劝阻道:“屋顶的雪不用扫,开春以后自然就化了。

”吴峥嵘往房顶上打量几眼,摇摇头说:“积雪太厚容易把屋顶压塌,你这房子有些年头了,需要小心维护。

而且有些瓦片有破损迹象,雪化时容易渗水,我先把房顶大致清理一下,开春以后再过来修一修。

”叶满枝愣道:“这么严重啊?”“还行,你进屋呆着去吧。

”叶满枝站在下面观望了一阵,见他动作利落,没几下就清理出来一片干净的屋顶,显然是干过这种活儿的。

她稍稍放了心,与他打声招呼,就去了隔壁许奶奶家。

许奶奶见了她,热情招呼道:“小叶来啦?又过来打扫卫生了?”“对,让我对象帮忙清理一下屋顶。

”“刚才那个穿军大衣的小伙子是你对象啊?”“是啊,他是军人,特意利用休息时间帮我干点活。

”许奶奶惊讶地问:“小叶,那你以后就是军属啦?”“哈哈哈,可不是嘛,我俩快结婚了,以后咱们居民小组要是有拥军优抚工作,您可别把我落下了!”“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军属可光荣了!我把你这事儿记下了!”叶满枝跟许奶奶寒暄了一阵,从她家借了一把铁锹,才重新回到自家院子。

她自己就是做群众工作的,对居委会这些小脚侦缉队,并不敢掉以轻心。

别看这街上的街坊们都关门闭户,其实外面的动静他们都门儿清。

许奶奶能说出穿军大衣的小伙子,说明早在吴峥嵘穿着毛衣上房之前,人家就见到他了。

叶满枝借铁锹是假,主要是为了找个由头跟居民小组长介绍吴峥嵘的身份。

否则她带个陌生男人回家,还单独在家里逗留大半天,不知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叶满枝的院子不大,屋顶自然也没多大面积,她回去的时候,吴峥嵘已经把积雪扫干净了。

军代室前几天刚搞过拉练,好容易遇到一个休息日,叶满枝不太想让他干活了。

于是,等他消了汗,便以挑选礼物为由,将他重新带出了门。

叶满枝再次返回寄卖商店,在八音盒那五毛钱的基础上,又额外多给了一块二,为青梅挑了一个地球仪,作为生日礼物。

吴峥嵘委婉提醒:“女同志未必会喜欢这种礼物吧……” 反正他是绝不会买地球仪送给她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投其所好!”叶满枝在地球仪上扒拉了两下,让地球快速旋转起来,“青梅肯定喜欢这个!”区文化局有个副局长是女同志。

青梅去局长办公室送过几次材料。

每次跟她提起这个女局长时,都会顺便提及局长办公桌上的地球仪。

又大又气派,上面还有外国字,一看就有文化。

叶满枝给她买的这个地球仪也是有外国字的,据售货员介绍是英语。

又大又气派,青梅肯定喜欢!*叶满枝买了地球仪,完成了出门逛街的主要任务,但她今天最大的收获,还是要跟父母主动交代一下的。

老叶听说吴峥嵘跟她求了婚,还想打结婚报告,立即就炸了庙。

“你俩才谈了多久?那么早结婚干什么?”叶满枝深以为然地颔首:“我也觉得今天答应得草率了,哎,我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反悔,爸,你明天上班的时候,去跟吴峥嵘说一声吧,就说你不同意我太早嫁人。

”叶守信:“……” 这个臭丫头,学的那点本事全用来对付她爹了!常月娥捧着那个八音盒稀罕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还给闺女,“不用搭理你爸,你回屋歇着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等她把闺女哄走了,才压低声音说:“他俩这关系已经这样了,人家峥嵘都求婚了,来芽还能拒绝呀?”老叶气道:“这个吴峥嵘真是狡诈!你说他怎么有那么多的名堂呢?居然还弄出求婚来了?他一求婚,这婚事不就提上日程了吗?”“他要是真的拖上一年半载不结婚,你又该着急了!来芽不是说了吗,上级批复他的结婚报告还得挺长时间呢!求婚挺好,这期间他俩就是未婚夫妻了,关系比谈对象更进一步。

”叶守信嘟嘟囔囔,中心思想就是不乐意、不满意、不痛快!常月娥被他念叨得烦了,吓唬道:“等他俩让你提前当了姥爷,你就老实了!”“胡扯,我闺女才不是那样的孩子!”常月娥腹诽,你闺女都跟人家亲过嘴儿了,你还当她是孩子呢!今天叶来芽可是红着嘴回来的,肯定又跟人家亲上了。

姑娘家在这方面容易吃亏,赶紧结婚她也就省心了。

亲爹妈觉得闺女吃了亏,但叶满枝本人却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她返回房间,以防被叶梨花搞破坏,把八音盒和首饰盒收进了抽屉里。

而后她翻箱倒柜找出一个相框,将她藏了一路的字条,小心地夹到了玻璃板后面。

与她上报纸的那张相片摆在一起。

八音盒她很喜欢,但她心里其实更喜欢字条上的内容。

再读一遍,仍能找到那种心跳加速、头晕目眩的感觉。

她白天只关注吴峥嵘求婚的内容了,没怎么注意对方送给她的生日祝福。

此时夜深人静,再读那句“愿你每一岁都能勇敢无畏,自成山海”,只觉得越品越有滋味。

能够自成山海,那应该是很厉害的人吧?叶满枝盯着相框琢磨半天,觉得自己有被鼓舞到。

于是,赶紧趁着有所感悟的时候,拿出原稿纸,给党组织写了份思想汇报,争取比刘金宝那小子更早入党!……一场生日加求婚,给叶满枝重新注入了活力,新一周的一大早就跑去区里,询问五金社那边的动员情况。

黎婷婷想了想说:“社员的反应比较两极分化。

我觉得你之前的行动还是有效果的,技术水平比较高的技工,是乐于接受转厂的,毕竟工人阶级确实比小私有者的身份体面,在工资差不多的情况下,当然要当工人。

”叶满枝问:“有人强烈反对吗?”“有,占股高的人不愿意转厂。

”黎婷婷蹙眉说,“他们这个合作社挺奇怪,一些技术水平低的工人,占股比例却非常高,还有他们那个社长牛壮志,也算是大股东。

要不是市里下达了每年股息分红不得超过一个月工资的文件,牛壮志一个人就能拿到15%左右的分红,按照五金社的盈利状况来算,恐怕能达到上千块了。

”叶满枝疑惑道:“他怎么投入了那么多股金啊?”“除了入社时的股金,他之后每年都追加股金了。

”黎婷婷嘟哝道,“弄得跟资本家似的,其他工人成了给他打工赚钱的。

”叶满枝赶紧嘘了一声,“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给牛社长惹麻烦!”黎婷婷自知失言,连忙摆摆手转移话题说:“我觉得开社员大会之前,得先给那几个大股东做思想工作,尤其是社长牛壮志,否则有他们在其中掺和,其他社员也会跟着左右摇摆不定。

”思想工作默认是由叶满枝负责的。

叶满枝觉得那些社员的思想工作,可以由她出面,但社长牛壮志那边,她没什么把握。

牛壮志跟老叶的年纪差不多,为人很精明,合作社转厂是怎么回事,他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

那些大道理由她这个年轻人讲出来,不但没什么效果,还会贻笑大方。

她想请穆主任出面帮帮忙。

在做思想工作这方面,穆主任有经验,而且年纪也合适。

但这毕竟是改革办的工作,她思量再三后,还是决定跟冯大成商量商量,请他跟牛壮志谈谈。

她是这么跟冯大成说的。

“冯科长,我以前真不觉得年轻是什么缺点,可是这次遇到牛社长,算是遇上对手了。

人家年纪在那摆着,我哪有脸去说教人家呀!这事儿还得你帮着参谋参谋。

”冯大成笑道:“你去动员技工的时候,不是干得挺好嘛,牛壮志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年纪大一点,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脸皮薄。

这样吧,我把老牛请出来喝顿酒,我们在酒桌上聊聊。

”“冯科长,我能跟着去学习学习不?”叶满枝问。

她其实还挺想见识一下,冯大成会如何给牛社长做思想工作的。

“行啊,小叶能喝酒吗?”能喝四两高粱酒的叶满枝谦虚道:“不太会喝,我旁听就行。

”她觉得这次观摩学习的机会很难得,所以问过黎婷婷后,把她也喊上了。

冯大成把牛社长请去了五金社附近的国营饭店。

一见面就提起了牛社长最关心的问题。

“你这个老牛啊,真是个牛脾气。

你是合作社的社长,以后肯定要是新厂的厂长,在转厂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能掉链子呢?”牛壮志悻悻地问:“合作社都要转成地方国营的了,还能留我当厂长吗?我听说市里要另外派人来接手。

”“你呀你,怎么在这种事上犯糊涂!市里主导合作社转厂是第一次,但社会主义改造不是第一次吧?去年搞公私合营是怎么搞的,你应该看到了呀!合营以后,公方和私方各派代表管理企业!市里搞改革,给社员退股以后还需要工厂能平稳过渡,继续搞生产,不会在管理层方面大动干戈。

”见他拧眉沉思,冯大成降低音量说:“老牛,我可得提醒你,你在合作社的占股比例已经很高了,虽说有后期追加的股金,但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个追加了?其他社员知道这个情况吗?要我说,你们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支持转厂,以前那些事也就没人追究了……”叶满枝瞪着眼睛望向神态自若的冯大成。

这话说得客气,看似提醒,其实是威胁吧?牛壮志占股那么高,确实禁不住查。

而且五金社明明技术力量很强,他这两年却一直要求社里生产锁具,单纯地追逐经济利益。

他要是没有那么高的股份,还能说他一心为公。

但现在这种情况还真不好说。

牛壮志干了杯白酒诉苦道:“我也不想占股那么高,关键是当时社里要发展,缺少资金。

购入五尺龙门铇车、八尺车床,哪个不要钱?银行贷不出款子来,那就只能有我们追加股金了。

”叶满枝插话说:“牛社长,你当初可能确实是有苦衷的,但是社里主要生产门锁,用不上五尺龙门铇车和八尺车床。

此一时彼一时了,你还得防着别人说你打着买设备的幌子扩股呢!”牛壮志:“……”冯大成点到即止,转而谈起转厂的好处来,什么国家能对资源统一调配啦,什么他以后就是国营大厂的厂长啦,什么工人能参加技术培训,提高技术水平啦。

反正讲得天花乱坠,与牛社长哥俩好似的干了好几杯。

叶满枝和黎婷婷全程都没喝酒。

等三人离开国营饭店时,黎婷婷问:“冯科长,那社长扩股的事,咱们真的就不追究了?”“追究啥?咱们是改革办的,最终的目的是要完成合作社转厂工作,他有多少股份跟咱有啥关系,那是别的部门需要操心的!咱们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要多管闲事!”叶满枝觉得冯大成所说的不要多管闲事,与“特优同志”那个少管闲事,其实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看来这闲事确实管不得。

三人又去光明街上的其他合作社了解了一下情况,回区里的路上,叶满枝心里有点关于转厂的想法,想跟梁主任交流一下。

这几天调研下来,她觉得合作社的规模和服务对象不同,不应该一刀切搞转厂。

傍晚回到人委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她去食堂找梁主任一起吃晚饭,顺便交流一下改革思路。

然而今天梁主任的身边却特别热闹,只给她留了个边边的位置,几乎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几个年轻人似乎都是区人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主任,咱们这么大的部门只给两个调干生名额,是不是不太合理啊?”“对啊,主任,您跟领导们提一提呗,应该给规模比较大的单位和部门增加几个入学名额吧?”“咱们部门只有两个,像街道办和工商所那种小单位也是两个,这不合理吧?他们本身规模小,有一个就不错了。

”听到街道办几个字,叶满枝立即竖起耳朵,向身边的姑娘打听。

“你们争什么呢?调干生跟街道和工商所有什么关系啊?”“怎么没关系?区里选拔调干生免试上大学,街道和工商所那么小的单位,居然也要占用两个名额!你觉得合理吗?”叶满枝:“……” 挺合理呀! 第66章叶来芽:推荐名额非我莫属 叶满枝悄咪咪地在食堂里旁听了好半晌,终于弄清了调干生的情况。

所谓的调干生,就是被组织调派去高校学习的干部。

当然,调干生不止包括在职干部,还有工农速成中学的毕业生、复员转业军人,以及中小学教师。

而今年教育部提供的这批免试名额,是针对在职干部的。

免试名额层层下拨,从省里下到市里,再从市里下到区县,轮到街道和乡镇的时候,据说每个单位可以有两人报名。

即便如此,区里这些年轻干部们也不满意,非要把基层单位的名额调整成一个。

叶满枝自顾自埋头吃饭,没去为基层单位争辩什么。

这些人都是伏天的蝈蝈,叫得欢,但说话不管用。

否则也不会围着梁主任闹腾了。

她听着几人的讨论,而后将他们所说的选拔条件,与自己的条件一一对应。

参加选拔的干部要历史清楚她历史挺清楚的,否则无法跟军代表同志相亲。

还要政治上要求进步她已经提交了入党申请书,正在以每周两篇的频率,与刘金宝你争我夺,积极提交思想汇报。

身体健康她身体倍儿棒啊,徐映雪那个病西施用她的体检报告,都成功混过体检环节了。

高中文化程度,30岁以下的在职干部,婚育不限。

她每一条都完全符合呀!这免试推荐名额不就是为她准备的吗?梁秋燕被办公室的几个年轻人闹得耳朵嗡嗡的,挥手说:“这是领导定下的选拔标准,哪是随随便便更改的?你们还是安心工作吧,推荐名额只是推荐,所有被推荐的人选汇总到区里以后,还得统一选拔……”“主任,这推荐名额就是一张入场券,好歹让我们先入场吧?”“行了行了,这事我说得不算,你们找王主任商量去。

”梁秋燕往叶满枝的方向指了指,“这还有同志要找我谈工作呢,你们别来捣乱。

”见状,已经用完餐的年轻人们只好收拾饭盒,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小叶,你这会儿回来是不是工作有新进展了?”“……”叶满枝还想再听听调干生的话题呢,合作社的工作不着急,其实可以往后放一放的。

但是领导主动问了,她只好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梁主任,第3五金社那边还在搞动员,我们今天刚跟社长牛壮志单独谈过,具体情况要等开过社员大会以后再看。

我主要是想跟您聊聊其他合作社的问题。

”梁秋燕颔首说:“既然有想法了,那就说说吧。

”“其他街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但是从光明街上的几家合作社的情况来看,我觉得部分社员对转成地方国营工厂,抵触情绪还是比较大的。

一方面大家舍不得每年的劳动分红,另一方面,有些同志习惯了合作社的工作方式,不想改变。

”这些情况梁秋燕都是有数的,她嗯了一声没表态。

“除了将合作社转成国营工厂,我寻思咱们是不是可以根据不同合作社的情况,提供多种改革方案?”“这些合作社都是加入了专业联社的,像光明街上的星火铁器、第3五金社都是五金专业联社的成员,不但在联社中有股金,每年还要交一笔管理费,社员们对联社很有归属感。

”“梁主任,如果遇到那种抵触情绪特别大的合作社,咱们能不能折中一下,把合作社转成联社的合作厂?其实联社能够调配的资源也很多,如果合作社变成联社的下属工厂,那么在联社内部也可以充分调配设备、资金、人员。

”梁秋燕笑道:“之前也有同志提过这个办法,不过咱们改革试点还是尽量动员大家转国营工厂,实在劝不动的再另想办法。

你接着往下说……”“另外,我觉得有些带有服务性质的合作社,应该结合基层的实际情况,让它继续以合作社的形式存在。

比如我们街上的第二维修社,既能修鞋,又能修车,还能修手表收音机什么的,这个维修社给街道居民的生活提供了很大便利。

如果把维修社转厂了,让那些师傅全去搞生产,那居民们需要修理日常用品时,要去哪里维修?”梁秋燕:“这个想法好!咱们之前只将目光聚焦到大社身上,对小维修社的问题没有关注。

你这个结合基层实际情况的想法很好,咱们搞改革工作终究是要为人民服务的,如果越改越让群众有意见,那还不如不改!”她掏出钢笔,在随身的工作簿上记了几笔,然后指着其中一行给叶满枝看。

“我今天也发现一个问题,有些合作社是生产民俗手工艺品的,订单产量基本固定,没必要扩大规模,也不用提升技术力量。

这种手工业社完全没必要浪费精力转厂,就应该让它继续以合作社的形式存在。

”叶满枝连忙点头说:“对对对,给小合作社转厂太耗费人力物力了,我们光明街上有个制鞋社,也是这次的动员对象之一。

他们的转厂热情特别高,社长主动找到我要求转厂,但他们合作社总共才7个人,还没国营皮鞋厂一个车间的人数多呢,我寻思对于这种特别想转成国营厂的小合作社,是否可以并入附近的大工厂,成为工厂的一个车间呢?”“转成大厂车间,这算是一个全新的思路,”梁秋燕提起钢笔,赞许道,“还是你们年轻人脑筋灵活。

以后若是还有类似的想法,咱们要及时交流!”叶满枝将最近的工作心得都一一汇报了。

有的被梁主任记到了笔记本上,有的则被对方摇头否决了。

自己的想法能被领导采纳,让她特别有成就感。

与梁主任在食堂门口道别后,叶满枝并没急着回家,她给青梅打个电话,确定对方还没下班,便出门右转,去了一趟区文化局。

林青梅正准备去学习班上课,夹着两本书等在单位门口,见她匆匆跑进院子,便迎上去问:“什么事这么着急啊?”“好事!大事!”叶满枝将刚听到的消息透露给她,又问,“区里各单位都有免试推荐名额,你听说了没有?”“没有啊,”林青梅嘟哝,“八成被人瞒下来了,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想要啊?很可能会私下操作给关系户。

”叶满枝闻言一愣,“不能吧?”“有什么不能的!”林青梅叹气说,“我们单位30岁以下的年轻干部有挺多呢,而且文化局的干部学历都不低,高中学历的一抓一大把。

你刚才说的那些选拔条件,在我们单位都不算什么门槛,最难的一关可能是政审。

领导要是在单位里公开报名推荐,那么多符合条件的同志,他选谁不选谁啊?”叶满枝心说,大单位也有大单位的麻烦。

街道办虽然也是关系户扎堆,但街道办规模小,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基本上没有秘密。

穆主任在这方面还是讲求公平的。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就直接询问领导,选拔调干生的具体条件。

哪怕他真有私下操作的想法,也不敢公然说没有调干生这码事。

这是区里各单位都有的名额,领导不可能给人留下话柄。

再说,你们单位那么多领导呢,找个你能说得上话的领导还不容易?你那些交谊舞都白跳啦?”林青梅被她说动了心思,“要不我去试试?”“当然要试试啦!”叶满枝直言不讳道,“大学多难考啊,咱们学校去年才考上两个!你去找领导说几句话,难道能比高考还难吗?就咱俩这样的,走调干生的路子比高考更实际!”至于在最终选拔环节可能出现的竞争,叶满枝觉得没什么所谓。

每个单位的推荐名额是固定的,不是青梅也会有其他人,她的竞争者海了去了,与其把机会留给别人,还不如给青梅呢。

叶满枝将消息带给青梅,就让她回单位上课去了。

她自己则匆匆乘车赶回大院,跟吴峥嵘宣布她可能要上大学的好消息。

吴峥嵘正在用砂纸打磨木床的边角,闻言不禁无语道:“你还没报名呢,就知道自己能上大学了?你确定你们单位能推荐你?”“确定啊!虽然调干生的消息还停留在区里,街道办这边暂时没什么动静,但是以我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符合三十岁以下,高中学历条件的干部,只有我和庄婷。

刘金宝是初中学历,赵二贺是高小,其他人年龄不符合。

”如果街道办能拿到两个推荐名额,那就是她和庄婷的。

她俩甚至都不用竞争。

叶来芽要是有机会去上大学,吴峥嵘当然是全力支持的,他放下砂纸,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说:“你说说具体的报名条件,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叶满枝正在兴头上,说上十遍八遍也不嫌烦,于是又仔仔细细跟他讲了一遍。

吴峥嵘与林青梅的想法差不多,觉得这些条件都不算什么门槛,他沉吟一阵说:“免试调干生一般都是定向培养的,学校和专业是固定的,知道会推荐你们去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吗?”如果从事过与专业相关的工作,在最终选拔时会更有优势。

“不知道啊,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吴峥嵘又问:“对干部的工作年限有什么要求?”“据说是一年,但区里那些小干部说,工作年限可以灵活变通,工作成绩突出的,能放宽要求。

我跟庄婷的工龄都不满一年,如果不推荐我俩,那街道办就没有其他人选了……”叶满枝很想好好跟他说话,但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往那张半成品大床上飘移。

之前这些木头板被堆在院子里,没有组装成型,她还没觉出吴峥嵘打木床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两天吴峥嵘把木床组装起来,摆到房间里了,宽度目测比她现在睡的那张火炕还宽三分之一。

她的火炕是老叶特意给女儿们砌的,大姐二姐回娘家留宿的时候,可以跟她睡在一张炕上。

两个人睡在上面绰绰有余。

然而,吴峥嵘打的这张床,比她的火炕还宽敞,打那么大的床,多浪费木头啊!见她说着话的功夫,脸蛋就变红了,吴峥嵘以为是屋子里太热的缘故,起身去压煤炉里的火,结果发现炉子里的蜂窝煤早就熄灭了。

他用手背在她额头上贴了贴,问:“这屋里不热吧,你脸上怎么这么红?有哪里不舒服吗?”叶满枝挥开他的手说:“可能是下午在外面冻着了,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吴峥嵘没有任何怀疑,起身给她倒热水去了。

“……”见他屋里屋外地忙碌,叶满枝心里有点高兴,还有点尴尬,她掩饰性地拿起桌上的书翻了翻。

看封面介绍似乎是一本苏联小说。

吴峥嵘看书口味挺杂,书架上有不少外国小说,她早就知道。

“这本《日戈瓦医生》好看吗?”“还行。

”吴峥嵘说还行的,基本都能看完,叶满枝随手翻到他书签夹住的那一页。

【我同你就像最初的两个人,亚当和夏娃,在世界创建的时候没有任何可遮掩的,我们现在在它的末日同样一丝|不挂,无家可归。

】叶满枝:“……” 这啥玩意?“你看的都是什么书啊?”叶满枝接过茶缸,将小说递给他,“高级知识分子怎么还看这种书呢?”吴峥嵘往她快要熟透的侧脸上瞄了一眼,反问:“那高级知识分子应该看哪种书?”叶满枝也说不清高知应该看什么书,反正不是这种。

“其实这书里没什么特别内容,这句话要联系上下文理解。

”吴峥嵘解释到一半,又放弃似的说,“算了,我要是不从这些书里汲取点灵感,怎么跟你求婚?”叶满枝忍不住笑道:“我以前对‘博览群书’这个词的认识还是太狭隘了。

”吴峥嵘并不觉得自己看点杂书有什么不对,只当这是她的夸奖,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

“还是接着说你那个调干生的名额吧。

街道办的推荐只是第一步,关键还是区里的选拔。

你工作年限不满一年,要有被刷掉的心理准备。

”闻言,叶满枝果然收回了心思。

“不是说工作成绩突出,可以放宽要求吗?去年就有好几个工龄不满一年的,被推荐上大学了。

”吴峥嵘实话实说:“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帮关系户放宽的要求,第二种是确实有工作成绩特别突出的干部,被破格录取。

”这样的选拔条件,有条件跟没条件差不多,可操作空间太大了。

小叶干部在工作上向来自信又积极,吴峥嵘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于是又鼓励道:“你参加工作以来取得了不少成绩,报名时间不是截止到下个月吗,你近期丰富一下自己的履历,未必不能成功。

”甭管能否被选上,让她努力工作,总是没错的。

叶满枝也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被选中的,但这事确实得好好合计合计。

最起码要写一份花团锦簇的履历表。

她在写工作总结这方面,还是有些心得的,很会含蓄地自夸,街道办里数她最会写了!*叶满枝觉得若想增厚自己的履历,还是得从最近的几项工作上下手。

合作社转厂的工作,是试点工作,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出成绩,而她最晚下个月就要参与调干生的选拔。

改革办的工作指望不上,就只能将目光放回街道办。

所以,她第二天就回街道办,把自己负责的工作全都捋了一遍。

她先去家庭手工服务社关心了一下最近家庭手工业的营收情况,之后又去煤炉厂看了看工人们的生产,最后跑去成人扫盲班了解了第三期扫盲班的结业情况。

她把这些都一一记了下来,打算好好修饰一下,写进自己的工作成绩里。

不过,只有这些显见是不够的。

叶满枝琢磨了几天,暂时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

……周六早上出门上班时,她刚走出楼道口,便听到隔壁楼下的争执声。

“我们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往我们的窗下倒煤渣,你们为什么不听?这都偷偷摸摸干了多少回了?这次总算让我抓住了吧?”“这里就是后勤安排的倾倒煤渣的区域!”被抓着袖子的年轻人说,“你们有什么不满,就找后勤说去!”“我呸!”秦奶奶啐道,“后勤画出的区域距离我家窗口十多米呢!人家让你往那圈儿里倒,谁让你倒在我家窗户底下了?”“你看那圈儿里哪有地方了?不往这倒往哪倒?又不是只有我们家这么干的!还是那句话,你找后勤说去!”叶满枝站在人群外面看了一会儿热闹,然后低声问身边的人,“刘叔,咱院里的煤渣已经堆积一个冬天了吧?今年怎么还没清理啊?”此时家家户户都烧煤,这大院里有上千户居民,一个冬天烧下来,院儿里到处都是堆积煤渣的小山包。

特别影响环境卫生。

“往年都是往坟场那边堆积,现在坟场那块地被厂里拿去扩建了,哪还有地方处理煤渣?”刘叔摇头说,“前几天居委会派人去协商了。

后勤说,开春雪化的时候,煤炉渣留着有用,可以撒到地上防滑。

这么多煤渣,估计后勤也犯愁呢,扯了这种烂借口出来。

”叶满枝大清早就在楼下围观邻居吵架,眼瞅着上班快要迟到了,她挤进人群里问:“郭旭,秦奶奶,要是街道出面帮你们处理这些煤渣,你们愿意出点力不?”“出什么力啊?”“就是帮忙把这些煤炉渣装车运走呗,还能出什么力?”秦奶奶说:“要是真能把这些煤炉渣运走,我家三个儿子都能出力!”“那行,您组织组织人手,我代表咱们居委会,去跟街道和厂后勤交涉一下。

这么多煤渣堆在楼下,确实影响大家出行,挨着炉渣堆的住户更是不方便。

”秦奶奶拉着她问:“小叶,这活儿你真能揽过去啊?煤炉渣清理可是个大工程!”叶满枝叹道:“哎,谁让我也是咱大院儿居民呢,院里的环境要靠大家一起维护。

不过,大家都知道,街道只有那几个工作人员,我帮助牵线可以,这干活的事可就得靠咱院儿里的街坊们了。

”“只要有人能把这些煤炉渣弄走,咱们出些力气算什么,我一会儿再去动员几户人家!”这年头的人,不舍得花钱,但舍得出力,力气有的是!“那您去召集人手吧,我回单位跟领导说一声。

”叶满枝在上班的路上还劝了一回架,将两拨人疏散后,就扭扭哒哒地去了656厂的后勤科。

后勤科长也算是叶满枝拐弯抹角的熟人。

当初军代室和保卫科一起抓聚众赌博,后勤科长的儿子和她四哥全被抓进去了。

他俩一起去保卫科捞过人。

“邵科长,您咋还有工夫在办公室里喝茶呢?”叶满枝进了后勤科就笑眯眯地说,“因为那些堆积的煤炉渣,咱们院儿里一大早就有人打起来了!”邵科长放下茶杯,哼哼哈哈地说:“那煤炉渣咱们后勤还另有用处,暂时还不能处理。

”“有用啊,那算了,”叶满枝一脸可惜地说,“我还想帮煤炉渣联系个好去处呢!”邵科长知道街道办的路子挺广,不由问:“哪里愿意接受这批煤炉渣?”“如果我能帮您为这些煤炉渣找到去处,咱们厂里能出车负责运输吗?”“那必须负责啊。

”“不收钱吧?”叶满枝再次确认。

“啧,自己厂里的事,咱当然不能收钱。

”“那我要是能用这批煤炉渣换点东西呢?厂里分不分?”“那得看是什么东西。

”叶满枝唉声叹气道:“邵科长,当初您儿子和我四哥都去为小学挖过沙子,搬过砖,这事您还有印象吧?”邵科长嘴角抽了抽,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嗯。

”“咱们那个小学的建校工作,搁置了一冬天,开春以后就要动工了,但水泥和砖头还没有着落呢。

”邵科长:“你又想让他们去搬砖啊?”“哈哈,不是,我有个门路能用煤渣换一些水泥。

”叶满枝笑道,“小学生的校舍全指望这批水泥呢。

邵科长,要不厂里就做一回好事,把院儿里的那些煤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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