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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4月,我和芙颂开始为驾照考试而忙碌了。
从我们第一次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起并争论了这个话题后,其间因为犹豫、扭捏和沉默又过去了五个星期。
我俩都知道,这不仅意味着要通过驾照考试,我们之间的亲近也将通过一次考验。
更何况这将是对我们的第二次考验,因为我估计真主不会再给我们第三次机会,因此我很紧张。
此外,我也明白这是好好接近芙颂的一次契机,而这个契机是芙颂给我的,为此我很开心。
我特别想说的一点就是,在这次的整个过程中,我变得越来越轻松、高兴和乐观了。
太阳,经过了一个黑暗而漫长的冬季后,终于慢慢地从云雾中走了出来。
就在这样春光明媚的一个日子里(用我从迪万买来的一个巧克力蛋糕为她庆祝了二十六岁生日后的第三天,1983年4月15日,星期五),为了去上我们的第一节课,中午我开着雪佛兰在费鲁扎清真寺前面接上了芙颂。
芙颂坐在了我的身旁。
是她让我不要在楚库尔主麻他们家门口,而是在离街区人们好奇目光五分钟路程以外的坡顶拐角上接她的。
整整八年后,我俩第一次单独去一个地方。
当然我很幸福,但又是激动和紧张,以至于无法发现自己的幸福。
我感觉不像是和一个我为她经受了八年磨难的女孩,在那么多共同的经历和痛苦之后的再一次见面,而像是和一个别人为我找到并安排好、堪称无可挑剔的新娘候选人的第一次见面。
芙颂穿了一条非常适合她的连衣裙,白底色的连衣裙上有橘红色玫瑰花和绿叶的图案。
就像一个训练时总穿同样一身运动服的运动员那样,每次上驾驶课她都会穿上这条V字领,长度到膝盖下面的优雅连衣裙,就像运动服那样,上完课后裙子会完全湿透。
三年后,当我一看见这条挂在芙颂衣柜里的裙子时,我立刻想起了我们那些紧张而令人眩晕的驾驶课,想起我们在星星公园和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王宫前度过的幸福时光,为了能够重温那些时刻,我立刻带着本能拿起裙子,在袖子和领口上闻了闻芙颂那无双的体味。
芙颂的裙子首先会在腋下湿起来,随后潮湿的印迹会慢慢向胸口、胳膊和腹部蔓延。
有时我们会把车停在公园里一个有阳光的地方,那时,可爱的阳光就会像八年前我们在迈哈迈特公寓楼里做爱时那样照到我们身上,我们会微微出汗。
但是真正让芙颂、随后让我大汗淋漓的东西却是,我们在车里的害臊、紧张和慌乱。
当芙颂犯了一个错误时,她会生气,满脸涨得通红,开始出汗。
比如让车子的右轮蹭到马路牙子时,变速器发出刺耳的声音提醒我们齿轮的存在时,或是发动机熄火时。
但真正让她大汗淋漓的还是在她错误踩离合器的时候。
芙颂在家时已经看过交通法规的书,几乎烂熟在心,方向盘用的也不错,但就像很多准司机那样,她就是学不会用离合器。
她会小心翼翼、慢慢地把车开在学车道上,在路口减速,像一个小心的船长让船靠上岛上的码头那样谨慎地向人行道靠近,当我正要说:“真棒,我的美人,你真能干”时,她的脚会过快地离开离合器,那时车子就会像一个咳得喘不气来的老人那样开始向前冲着发抖。
我会在像一个打嗝、咳嗽的病人那样抽搐着摇晃的车里大声叫道:“离合器,离合器,离合器!”但是芙颂因为慌乱会不去踩离合器,而是踩上油门或是刹车。
踩到油门时,车子那咳喘的状况会愈发剧烈并进入一种危险的状态,随后会突然熄火。
那时,我会看见汗像水那样从芙颂通红的脸上,额头上,鼻尖上,太阳穴上流下来。
芙颂会边擦汗边羞愧地说:“行了,够了,我是学不会开车的,我要放弃了!我天生就当不了司机。
”她会快速下车,走向远处。
有时,她则会什么也不说就下车,边用一块手帕擦汗边走到四五十步开外的地方,独自猛抽烟。
(有一次,两个以为她独自一人来公园的男人立刻向她走了过去。
)或是在车上立刻点燃一根萨姆松,恼怒地把被汗水浸湿的烟头掐灭在烟缸里,她会说自己是拿不到驾照的,反正她也没有这样一个愿望。
那时我会慌乱,就像不单单是她的驾照,我们未来的幸福也会泡汤那样,为了让芙颂保持耐心和冷静下来,我几乎会求她。
被汗水浸湿的裙子会粘在她的肩膀上。
就像在我们做爱的那些春日里那样,我会久久地看着她那被汗水浸湿的优美身体,漂亮的胳膊,慌乱的表情,紧皱的眉头和紧张的样子。
一坐上驾驶座后不久,芙颂的脸就会因为慌乱和生气而涨得通红,出汗后她会解开裙子上面的几个扣子,但她会出更多的汗。
当我看着她那汗津津的脖子,太阳穴和耳朵后面时,我会努力去想像、看见、回忆八年前我把它们放进嘴里的她那美妙的乳房,那黄色木梨般优美的形状。
(同一天夜里,当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喝下几杯拉克酒后,我幻想自己还看见了她那草莓色的乳头。
)有时芙颂开车时,我感觉她发现了我陶醉在对她的凝望中,但她并不在意,甚至还喜欢这样时,我会更加燥热难耐。
当我为了向她演示如何用一个柔和的动作换挡而探身过去时,我的手会碰到她的手、美丽的胳膊和大腿,那时我会觉得在车里我们的灵魂已先于我们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了。
随后,芙颂的脚又会过早地离开离合器,那时56式雪佛兰就会像一匹发烧、可怜的马儿那样,瑟瑟发抖地哆嗦起来。
随即发动机熄火了,刹那间,我们会感到公园,生活在前方的宅邸和世界的沉静。
我们会着迷地去听一只早于春天开始飞舞的小虫的嗡嗡声,我们会发现,生活在春日的公园里,生活在伊斯坦布尔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曾经是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躲避整个世界的皇宫、皇宫里的大花园和里面的宅邸,在共和国建立后变成了有钱人家开车游玩和新手学车的一个公园。
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还曾经在花园的大水池里像个孩子那样玩过微型军舰(青年土耳其党人也曾经计划要把他和他的这个微型军舰一起炸飞上天)。
我从像私生子·希尔米、塔伊丰,甚至是扎伊姆那样的朋友那里听说,一些没处可去的勇敢、热切的情侣,为了接吻,会去公园那些有百年树龄的枫树和栗子树后面的阴暗角落。
看见躲在树后相拥而吻的这些勇敢的情侣,我和芙颂会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就像我们在迈哈迈特公寓楼里做爱时那样,当最多持续两个小时、对我来说却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的驾驶课结束时,我们之间会出现一种暴风雨过后的静默。
开出公园的大门时我会说:“去埃米尔岗喝茶好吗?” 芙颂会像一个害羞的年轻女孩那样轻声答道:“好的。
” 我会像一个第一次成功和别人介绍的新娘候选人约会的小伙子那样激动不已。
当我把车开在海峡路上时,在埃米尔岗的水泥码头上停车坐在车里喝茶时,我会幸福地说不出话来。
芙颂也会因为对刚才的强烈精神刺激感到疲惫而沉默,抑或只说些和开车和我们的驾驶课有关的话。
喝茶时,有一两次我试图在雪佛兰雾蒙蒙的车窗后面去触摸她、亲吻她,但芙颂像一个婚前不希望有任何一种性亲近的有原则、守节操的女孩那样,礼貌地推开了我。
看到芙颂并没有为此不高兴,也没有对我生气,让我欣喜若狂。
我认为,我的喜悦里,还有一些小城市的新郎候选人得知自己要娶的年轻女孩“有节操”后感到的那种欣喜。
1983年6月,为了准备参加驾照考试必需的各类文件,我和芙颂几乎跑遍了伊斯坦布尔的每个角落。
因为当时实施的紧急状态,准司机们被派遣到卡瑟姆帕夏军医院接受神经方面的体检。
一天,我们在医院发体检报告的队伍以及一个暴躁的医生门口等了半天后,终于拿到了一份显示芙颂神经系统健全、反应能力正常的报告,随后我们去附近的街区转了转,一直走到了皮亚莱帕夏清真寺。
还有一天,当我们在塔克西姆的急救中心排了四小时的队却得知医生回家后,为了平息内心的愤怒,我们在居米什苏尤的一家小俄罗斯餐厅里早早地吃了晚饭。
另外一次,因为耳喉鼻科大夫休假,我们被派去了海达尔帕夏那里的医院,在乘船去医院的路上,我们在后甲板上给海燕投喂了面包圈。
我记得,在恰帕医学院附属医院,为了等待处理我们交去的文件,我们上街走了很长时间,当我们前行在铺着鹅卵石的斜坡和窄小的街道上时,我们经过了法提赫酒店。
那是七年前,我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为芙颂忍受巨大痛苦、得到父亲去世噩耗的酒店,那天,在我看来仿佛在另外一个城市里。
当我们又准备好一个文件,把它放进上面沾满红茶、咖啡、墨水和油渍的文件夹时,我们会高兴地离开医院,带着庆贺成功的激动走进一家小饭店,有说有笑地吃饭。
在那里,芙颂会轻松自如、大大方方、自由自在地抽烟,有时她会伸手拿起我放在烟缸上的香烟,用它——就像一个战友那样——点燃自己的香烟,用一个渴望娱乐的人的乐观眼神审视世界。
看到自己已婚、忧伤的情人其实对游玩、欣赏旁人的生活和街区、感叹城市生活的妩媚、自由自在地结交朋友是如此开放时,我会更加深爱她。
芙颂会说:“你看见那个男人了吗,他扛了一面比他人还长的镜子?”在街区后面铺着鹅卵石的小巷里,和我一起,带着一种比我更真诚的喜悦看了踢足球的孩子们后,她会去后面的黑海杂货铺里买两瓶汽水(还是没有梅尔泰姆!)。
对于扛着粗铁棍、拿着水拔子,对着旧木房带栅栏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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