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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们为此害羞,再后来则感到了幸福。
这不仅是从家里出来,古典奥斯曼诗歌里描绘的喝着葡萄酒和情人并肩坐着的幸福,也是和街上的人群在一起的幸福。
当饭店之间的窄路被车堵上时,坐在车里的人和饭店里的客人之间会瞬间爆发“你斜眼看了女孩”,“你为什么把烟头扔到我身上”的争吵。
酒过三巡后,醉鬼们会开始唱歌,客人们的掌声和喧哗声会让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那时,如果车灯照到了奔波在各家饭店表演“东方舞”的舞娘那缀满金色亮片的舞服和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汽车的喇叭就会像11月10日134轮船发出的汽笛那样,开始发自内心地响起来。
随后,在炎热夜晚的当中,风会突然转向,扔在码头和鹅卵石路面上的榛子壳、瓜子壳、玉米芯、西瓜皮、纸张、报纸、汽水瓶盖、海鸥和鸽子的粪便以及塑料袋上面的尘土会瞬间被风吹起,刹那间还能听到从街道另一边的树上传来的沙沙声,那时,内希贝姑妈会用手捂着面前的盘子说:“孩子们,起风了,小心你们的饭菜!”过一会儿,风瞬间又会转向,东北风会从黑海带来一阵夹带着海藻味的凉爽。
夜晚结束前,当“这饭钱为什么那么贵”的争吵出现时,饭店里会响起一阵阵歌声,我和芙颂的手、胳膊和腿会贴得更近,甚至彼此缠绕,以至于有时我会以为自己将会幸福地晕倒。
有时我开心得会喊来摄影师为我们拍照,让吉卜赛女人给我们大家看手相。
有时我会感觉仿佛第一次和她相识。
在那里,坐在芙颂的身边,当我的胳膊碰到她的胳膊和手时,我会想自己将和她结婚;看着月光时,我会沉浸在幸福的幻想里。
那时,我会再喝一杯加了冰块的拉克酒,随后就像在梦里一样,我会带着一种恐惧的欢愉发现那里硬邦邦地挺了起来,但我不会因此惊慌失措,就像我们在天堂里的祖先那样,我会感到自己、我们进入了一种完全从罪恶和罪孽里净化出来的精神世界,我会任由自己沉浸在幻想、欢愉和坐在芙颂身边的幸福里。
我不知道,在外面,在拥挤的人群里,在她父母的鼻子底下,我们为什么能够如此亲近,而在楚库尔主麻的家里却从来不能这样。
但在那些夜晚,我明白,日后我们将能够成为一对和谐、幸福的夫妻,用娱乐新闻的话来说“我们很般配”。
甚至我俩都会在心里感到这一点。
我十分幸福地记得,当我们愉快地谈天说地时,因为她说“你想尝尝吗?”,我用自己的叉子从她的盘子里拿了一个黝黑的小肉丸,还有一次,依然在她的鼓励下,我用叉子从她的盘子边上叉起几颗橄榄扔进了自己的嘴里,我在这里展出那些橄榄核。
另外一个晚上,我们侧着身子和旁边桌上一对像我们的情侣(男人三十多岁、棕色头发,女孩二十岁,白皮肤,黑头发)友好地交谈了很长时间。
那天夜里临走前,我碰上了从宝石夜总会出来的努尔吉汗和麦赫麦特,我们站在路边没提及任何老朋友,认真地讨论了一番“在夜里这个钟点,海峡边开着的冰激凌店哪家最好”。
告别时,我远远地指着正在上车的芙颂和她父母说,我带亲戚来玩海峡了。
我想告诉日后去我博物馆的参观者,20世纪五六十年代,伊斯坦布尔还只有少量的私人轿车,从美国或是欧洲买来轿车的富人们,常常会开车带熟人、亲戚们出去逛街。
(儿时我经常听到母亲问父亲:“萨黛特女士,想和丈夫和孩子们坐车出去玩玩,你去吗?还是我和切廷——母亲有时也会说‘和司机’——带他们出去玩?”父亲则回答道:“行了,你带他们出去吧,我很忙。
”) 回家的路上,我们会一起在车里唱歌。
每次唱歌都是塔勒克先生开的头。
一开始,他会哼着去回想一首老曲子和歌词,随后他会让我们打开收音机去找一首老歌,或者当我们还在寻找时,他就开始唱一首刚才从宝石夜总会听到的老歌。
有时我们会从收音机里听到一些外国的奇怪语言,我们会瞬间安静下来。
那时,塔勒克先生会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莫斯科电台”。
热身阶段过后,塔勒克先生会先开个头,然后内希贝姑妈和芙颂加入其中。
在车里,听着由老歌组成的一个音乐会,在海峡路边高大的枫树和黑暗的树阴下回家时,我会在前座上朝他们转过身,努力跟着他们唱居尔泰金·切奇的《老朋友》,尽管我因为不知道全部的歌词而害羞。
无论是在车里一起唱歌,还是在海峡的饭店里有说有笑地吃饭,其实我们当中最开心的是芙颂。
尽管如此,能够出门的那些夜晚,芙颂还是喜欢和佩鲁尔酒吧里的电影人待在一起。
因此,为了一起去海峡吃饭,我会先去说服内希贝姑妈,因为内希贝姑妈从不愿意放过让芙颂和我待在一起的机会。
另外一条途径就是劝说费利敦。
因此,有天晚上,我们把费利敦无法离开的摄像朋友雅尼也带去了海峡。
费利敦利用柠檬电影公司的条件在和雅尼一起拍广告片,我也不去干涉他们,我赞成他们去挣钱。
有时我会问自己,如果有一天费利敦挣了钱,带着妻子离开丈母娘和老丈人搬出去住,我还怎么能够见到芙颂。
我害羞地感到,有时我也是为此想和费利敦友好相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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