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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希望地幻想,这个结婚的故事只是一个玩笑,为了逗我、让我吃惊,他们才让这个肥胖的邻居孩子扮成芙颂青梅竹马的情人和丈夫的,过一会他们就会承认这只是一个拙劣的玩笑。
当我知道了他们夫妻的一些事情后,我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这样一来我又觉得自己知道的这一切是无法接受和令人震惊的。
入赘女婿费利敦先生二十二岁,喜欢电影和文学,尽管还没挣大钱,但他不仅在给耶希尔恰姆20写剧本,另外还在写诗。
我得知,因为是父亲那方的亲戚,因此小时候他和芙颂一起玩耍,甚至我拿来的自行车他也和芙颂一起骑过。
当我得知这些后,同时也在塔勒克先生真心诚意为我满上的拉克酒的帮助下,我的灵魂仿佛退缩到了自己的壳里。
我的头脑一直是不安的,直到我问清楚房子里还有几个房间,后阳台对着哪条街,桌子为什么要放在这里。
而现在它仿佛也还是不安的,因为它对这些问题根本不感兴趣。
惟一的安慰就是能够坐在她的对面,能够像欣赏一幅画那样尽情地欣赏她。
她的手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停动着。
尽管她已经结婚,但因为还没当着她父亲的面抽烟,因此很遗憾我根本没能看见她点烟时那些我很喜欢的动作。
但有两次,她像以前那样拽了拽头发,有三次为了要插嘴——像在我们争论时她一直做的那样——她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了她的肩膀。
每次看见她的笑容,一种无法抗拒的幸福感和乐观情绪,依然会用同样的力量在我心里像向日葵那样一下绽放开来。
一种从她的美丽、她那些让我感觉非常亲近的动作和肌肤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在告诉我,那个我应该去的世界中心就是她的身旁。
剩下的那些地方、人和事仅仅只是一些“无聊的消遣”。
因为这个道理不仅仅是我的脑子,我的身体也知道,所以我在这里,在她的对面,因此我想站起来抓住她的胳膊、拥抱她。
然而当我试图去想自己的处境、今后会怎样时,我感到了一种巨大的痛苦,以至于我无法继续想下去,我开始不仅对桌上的人,也对自己摆出了一副我只是一个来这里祝贺一对新人的亲戚的样子。
尽管吃饭时我们的目光很少相遇,但芙颂还是立刻感到了我这浮夸的模样,她也在像一个新婚、非常幸福的年轻女人对待一个带着司机来串门的有钱远房亲戚那样对待我,她和丈夫开玩笑,用勺子又给他舀了一勺蚕豆。
而所有这些更加深了我脑袋里那奇怪的寂静。
我来时越下越大的雨一直没停。
塔勒克先生吃饭前就告诉我,楚库尔主麻是一个低矮的街区,去年夏天他们买下的这栋楼以前经常会被水淹,我也和他一起离开餐桌走到凸窗前,看了看那些从坡上倾泻而下的雨水。
我还看见,街上那些卷起裤脚管、光着脚的人,正在用手上的铅桶和塑料洗衣盆,从人行道的边上,把流进家里的水泼出去,或是用石堆和布块改变水流的方向。
当两个赤脚男人用铁棍忙着弄开一个堵住的下水道井盖时,一个包着紫色,另一个包着绿色头巾的两个女人执着地指着水里的一样东西大声叫喊着。
坐回桌上时,塔勒克先生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下水道是奥斯曼帝国时期留下的,已经不够用了。
每当雨越下越大时,总会有一个人说着“天漏了”,“诺亚大洪水!”,“真主保佑”之类的话,离开餐桌,站在面向大坡的凸窗前,焦虑地看着在灰暗的路灯下显得怪异的街区和流水。
我也应该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和他们分担对洪水的恐惧的,但我害怕自己因为喝醉站不稳而把沙发和茶几踢翻。
内希贝姑妈看着窗外说:“不知道司机在这么大的雨里干什么?” 女婿先生说:“我们去给他送点吃的怎么样?” 芙颂说:“我去送。
” 但是内希贝姑妈察觉到我可能会对此不高兴,于是她转变了话题。
一刹那,我感觉自己是那一家人站在凸窗前带着疑惑注视着的一个孤独的醉鬼。
我也转身朝他们笑了笑。
正在那时,街上传来了一个打翻的油罐发出的声响和一声惊叫。
我和芙颂的目光相遇了。
但她立刻移开了目光。
她怎么就能够做到如此的麻木不仁?我想问她这个问题。
但我又不能像那些因为被抛弃而变得傻乎乎的恋人那样问这个问题,他们在寻找他们的情人时总会说“因为我要问她一个问题!” 既然她看见我一个人坐在这里,那她为什么不到我的身边来?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来跟我说明一切?我们的目光再次相遇了,但她又逃避了我的目光。
心里一个乐观的声音说:“现在芙颂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如果她过来,那么这将会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就是总有一天她会放弃这段错误的婚姻,离开她的丈夫成为我的女人。
打雷了。
芙颂离开窗前,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走了五步,无声无息地坐到了我的对面。
她用一种打动我的内心的耳语般的声音说:“请你原谅,我没能去参加你父亲的葬礼。
” 一道蓝色的闪电,像风中飘落的一块丝绸在我们之间划过。
我说:“我等了你很久。
” 她说:“我猜到了,但我不能去。
” “杂货店的违章遮阳棚被掀翻了,你们看见了吗?”她的丈夫费利敦说着回到了桌上。
我说:“我们看见了,很难过。
” “没什么可难过的。
”她父亲从窗前走回餐桌时说。
他看见女儿像在哭泣那样用手捂着脸,他忧虑地先对女婿,随后对我看了一眼。
芙颂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说:“我一直在为没能去参加穆姆塔兹姑父的葬礼而伤心。
我很爱他,我真的很伤心。
” 塔勒克先生说:“您的父亲一直很喜欢芙颂。
”经过女儿身边时他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坐回餐桌上后,他皱起眉头,笑着又给我倒了一杯拉克酒,然后给我拿了一些樱桃。
我用醉醺醺的脑子幻想着从口袋里拿出父亲给我的珍珠耳坠和芙颂的那只耳坠,然而我却怎么也无法完成这个动作。
这在我的内心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压力,以至于我站了起来。
但是给她耳坠是不需要站起来的,恰恰相反是需要不站起来的。
从父女俩的眼神里,我明白,他们也在期待着什么。
也许他们希望我马上就走,但不是,因为房间里有一种深切的等待。
然而,尽管我幻想了很久,但我始终无法拿出那些耳坠。
因为在那些幻想里,芙颂她没结婚,而我在没送礼物之前,是要请求她的父母把她嫁给我的……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用醉醺醺的脑袋我根本无法决定该如何处理那些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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