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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死这件事不可怕,我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了。”(1/3)

卡隆在埃高的西南,不用走回头路。

这一路弯弯绕绕,从不折回,卡隆也应该会是终点了。

车队行进得很慢,卫来的伤这两天没能养,有点恶化,精神紧张时不觉得,一旦松弛下来就疼得难受。

中午时,岑今帮他再次包扎过,到了下午,赶他去后车座躺着,完全由她来开车。

卫来觉得这样也好,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要动手呢,他多恢复一点,把握就更大一点。

夜晚时,进了南苏丹。

可可树说这里更乱,确实没有夸大。

扎营的时候,听见了枪炮声,持续了几秒钟,又倏忽陷于平静,让人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还有个靴子没扔下来,要打起精神去等。

刀疤吩咐下来,让尽量不要有火光,万一真撞上,不要动手,由他出面去交涉——大家是不同国家,组织对组织,话讲明白了,一般都会行方便的。

卫来去找刀疤聊天,两人在黑暗里坐着,连烟都不能点一根,摸着黑吃了点干粮。

刀疤递水给他,他仰着头,隔空倒了些进嘴里,又递回给刀疤。

刀疤感慨:“昨天还想你死呢,今天就坐在一起吃东西,真是……” 卫来说:“这个看形势,看利益。

” 刀疤笑笑:“不用跟我攀交情,我可救不了你的岑小姐。

”他摘下墨镜,这个时候用不到它,夜色是天然的遮挡。

卫来问:“如果我跟你讲的故事是真的,法官会怎么判?” 刀疤没说话。

卫来笑:“我有时候想想,觉得很不公平。

四月之殇一开始,国际社会撤出,放任事态扩大——那些走的、瞪眼看的,反而什么事都没有;留下的,倒要被追缉。

” 刀疤斜了他一眼:“你不要偷换概念,岑小姐被追缉,可不是因为她留下。

这就好像你去孤儿院做义工,的确值得称赞,但你借义工的名,把孩子转卖出去牟利,你就得受惩罚,这是两码事。

” 卫来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 刀疤想了想:“我不是法官,说不好。

但我想,如果她的话是真的,量刑应该会轻。

毕竟非常时期,要考虑到种种因素,你把我摆到她的位置上,我也没有更完美的法子。

她要是当时就死了,真的也就是多一副骨架,也于事无补,活着……至少是个控诉的证据。

” 他想起了什么:“你知道吗,三年多以前,当时上帝之手还没成立,热雷米以投资商和慈善家的名义回过卡隆一次,受到了政府高官接待,很风光,甚至有民众专程去他下榻的酒店感谢他……如果不是事情败露,他怕是会顶着英雄光环活到老的,死了还会有卡隆人给他献花。

” “那你相信岑今的故事吗?” 刀疤摇头:“我不信。

“卫先生,上帝之手成立三年,我也经历了不少案犯,所有心有不甘的罪犯都说自己很冤,编的故事甚至比岑小姐的还动人,那又怎么样呢? “法庭是凭证据说话的,不是看谁的故事更感人。

你不要觉得回到卡隆受审,是有希望——回卡隆受审的人,基本都被判了死刑。

瑟奇死前直接指证了她,若拿不出证据,她依然是主犯。

” 他起身,拍了拍卫来的肩膀:“卫先生,如果你真想帮她,我建议你还是找找证据。

毕竟到目前为止,你丢给我的,还只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故事。

” 临睡前,卫来和岑今聊了关于证据的事。

明知道希望不大,但也许呢,很多关键性的案件线索出现,靠的不就是不死心吗? 但事情临到自己,好像越聊就越灰心。

岑今劝他早点休息,他不干:“你离开卡隆是六年前,热雷米被谋杀是三年前,那个时候你去过他的住所,也就是说你们有联系。

你就没有设法为自己保留什么证据吗,比如录他的音?” 岑今纠正他:“我和他没联系,三年前忽然有了交集,是因为当时是四月之殇三周年。

” 她独自回了卡隆一次,说不清动机,去了很多地方。

小学校里国旗飘扬,书声琅琅,而那条河边,林木葱郁,河上也真的有船,来来往往。

这个遍地殇歌的国度开始迈步了,而她,却还裹在既往的浓雾里。

——退出援非组织时,上司极力挽留,说:“你的履历这么好,很少有人有这样的资本。

” 她自嘲地笑,一件事可以有那么多张脸,于热雷米他们是财富,于外界是感人的故事,于总统是勋章,于上司是资本,而于她是梦魇。

——心理治疗从来没有起色,梦里一遍遍响起联合国车队离去的车声。

早晨起床,掉大把的头发。

精神衰弱,选择了压力较小、半自由状态的社评工作,主编看着她的稿件,每每皱眉,说:“小姐,情感要激烈,笔锋要锐利,要直指时弊。

你得是斗士,才能带动读者的感情,懂吗?” 她不是斗士,而是畏畏缩缩地蜷在壳里。

秘密捂得久了,长成了身上流脓的疮。

——有人建议说爱人和家庭可以帮助人忘记创伤,于是她有了姜珉。

姜珉确实填补了她的很多时间,给她讲环保、论文、奖学金,要钻研什么样的课题,讲起来滔滔不绝。

她总是从头到尾听完,觉得耳边有声音好过一个人守着黑洞。

这成了后来姜珉求婚时的一个理由:“你从来不嫌我烦,我说什么,你都认真听,从不打断。

岑今,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 那个树林边的晚上,热雷米把她摁在死人的身上,说:“回到北欧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 但她已经没有生活了。

回到旅馆,她坐到床上,打开电视机。

转一个频道,是总统在讲话:“这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我们要抓住各种机遇,吸引投资,快速振兴经济。

有发展,才有未来。

” 再转一个频道,是游行闹事。

警察施放催泪弹,年轻的组织者声嘶力竭地吼:“政府凭什么削减追缉战犯的预算,这是纵容!死了的人就不要公道了吗?就因为那些人逃去了国外,我们就不作为了吗?” 转到最后一个频道,岑今身子一僵。

是热雷米微笑的脸,他脖子上挂着花环,对着广场下簇拥的群众演讲:“我和卡隆人民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不管是战前还是战后,我都将尽我所能……” 岑今抓起手边的枕头扔了过去。

卫来觉得好笑:“不错啊,我还以为他会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表现欲这么强,挺能折腾的。

” 岑今说:“战后卡隆以优惠的条件吸引投资,那些拿过勋章的,政府为了感谢他们,头几年几乎是零利润甚至倒贴——热雷米这样的人,无利不起早,你以为他是为了什么?” “那你看到电视很生气,就去找他了?” 岑今点头。

“没讨着好吧?” “你怎么知道?” 卫来笑了一声,慢慢闭上眼睛,喃喃说:“小姑娘,头脑昏昏沉沉的,一气之下就上门去理论,能占着什么便宜?” 岑今不说话,过了会儿,帮卫来掖紧身上的盖布,轻声说了句:“早点睡吧。

” 身上有伤,加上赶了一天路,卫来很快就睡着了。

但岑今睡不着。

她倚着车座,坐了好久。

外围有两个刀疤的人放哨,频频回头看她,大概是防她趁夜逃跑。

她是在卡隆的国宾酒店里见到热雷米的。

热雷米很谨慎,让人搜了她的身,才准她进屋。

当时热雷米说的话,言犹在耳。

——“岑,我现在是政府的上宾,和多个部门保持着友好关系。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买通的?你呢?如果你现在去告发我,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死在卡隆?” ——“再说了,你是什么角色,还要我提醒你吗?就算你告去了联合国,证据摆出来,对谁不利?你过腻了吗?” ——“不为自己,也要为身边人想想。

听说你男朋友向你求婚了?你也不想他出事吧。

” 岑今咬牙:“北欧不是卡隆,你动了姜珉,你也脱不了干系!” 热雷米贴近她耳朵:“我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你忘了瑟奇吗?” 岑今僵了一下:“瑟奇在哪儿?” 热雷米大笑:“那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在卡隆倒腾的那点钱很快花光了,潦倒得很。

我定期给他钱,让他找个隐秘的地方待着,他愿意帮我做一切脏事——如果我出事了,他会找上你的,你也完蛋。

就像保护区里被戳烂了的那个轮胎,不管是不是你,都是你。

” 末了,他送失魂落魄的岑今出门,塞给她一张电话号码:“大家是好朋友、合作伙伴,有困难的话,打我电话。

” 岑今回到旅馆,亮了一夜的灯,开了一夜的电视。

卡隆的电视节目不丰富,到了晚上,就反复地放白天放过的内容,热雷米的脸一再出现。

第二天,岑今给热雷米拨了电话。

她说:“离开卡隆的时候,我觉得你给我的钱脏,于是通过很多渠道,都捐出去了。

但没想到回国不久我就丢了工作,后来看心理医生,花费又很大……” 热雷米很善解人意:“你要多少?” 岑今报了一个数字。

热雷米说:“这数字不小,我不可能随身带那么多。

这样吧,回国之后,约个时间,你来找我。

” 第二天一早,车队再次出发,近中午时分,入境卡隆。

不得不说,卡隆真的是这一路走来最美的地方,不像苏丹,大片的沙地,也不像埃高,温差太大,阴晴难料。

这里是大片的山丘,随处可见森林和河流,进入谷地时,还看到金长尾猴和大猩猩在道旁出没。

车子绕过再一道盘山路时,谷底的一圈白房子映入眼帘。

入口大门的标志是疗养院,车子在院门口停下,有两个当地女人已经等在那里。

刀疤过来,对卫来说:“进了这里,你和岑小姐要分开。

她身份不同,要单独关押。

审判是公开的,时间我们会通知你。

” 卫来没说话,但岑今起身时,他忽然一把拉住她,眼睛却是看向刀疤的。

他问:“关在哪里,牢房吗?” 刀疤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没牢房,只有房间。

” “我能去看她吗?” “可以。

” “她有东西吃吗?有水喝吗?” 刀疤差点儿沉不住气,岑今笑出来,说他:“你怎么这么多话。

” 于是,“能澡洗吗”“床上有垫子吗”“屋里有灯吗”这一类琐碎的话题,他也就吞回去了。

他目送着岑今跟着那两个女人离开,刀疤冷眼看他:“只是单独关押,你也住在这疗养院,待在屋里就能看到她房间的门,有必要怀疑那么多吗?” 本来以为这是上帝之手的秘密总部,疗养院不过是个幌子,下车了才发现,真的是疗养院。

院子里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的人闲坐着,路过一处房间时,房门忽然打开,像是下课。

最先出来的人没有腿,两手撑在地上走,看见刀疤,仰头打了个招呼。

卫来跟着刀疤一路往里走:“你们把总部设在疗养院?” 刀疤说:“这疗养院也是上帝之手的产业。

”他指着院子里坐着的那些人,“四月之殇留下的不止尸体,还有无数身心俱残的幸存者。

我这种少了一只眼睛的,还算是轻的。

“你可能不知道,很多幸存者熬过了战争,但没熬过后来——心理绝望、肢体残缺、没法谋生,社会对他们的耐心和关注有限,但他们还会活很久,这些问题也要伴随他们很久。

“刚刚那个班,是手工艺授课,比如绣花什么的,有手剩下的人,可以学些技能,做点活计,养活自己——从今年开始,我们的重心在转移,希望能更多帮到这些人。

并不是说放弃了追缉案犯,而是我们觉得,仇恨不是粮食,你不能靠吃它生活。

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 他想起了什么:“岑小姐的审判应该明天就开始,我们虽然不像正规法院那样一板一眼,但我们有法官,有控方,也有陪审团——陪审团的部分成员是难民,为了避免他们有偏向性,我们也邀请了一些国际组织成员、海外捐助者,你也可以加入,我们不介意。

” 卫来沉默。

私心里,他不希望看到上帝之手正规,反而有点希望他们挟私报复、没有章程、意气用事——这样,万一最后审判的结果不好,他一横心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愧疚。

刀疤在一间屋子前停下,示意他:“你住这儿。

” “我的房间?” “和人合住。

” 卫来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防着我啊?” 刀疤不否认:“卫先生,以你之前的表现,很难说如果岑小姐真的被判处死刑,你会不会有极端的反应。

所以我们觉得,找个人盯住你,很有必要。

” 卫来笑,大步跨上台阶,走向屋子:“怎么,狙击手的教训还没学到?以我之前的表现,就算我现在受伤,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就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子里摆了两张单人床,其中一张床上已经凌乱堆了些衣物用品,床头挂了一个…… 游泳圈大小的、风干的鲨鱼牙床。

睡前,卫来去看了岑今。

门口有守卫,轮班,屋子没什么特殊,很普通。

刚看到的时候,卫来甚至觉得跟自己在赫尔辛基的住处很像——只有基本的生活设施。

唯一不同的,甚至不同到让人窒息的,是有一面墙被密密麻麻地涂满。

字体、大小都不同,大多是英文,也有其他语言,像临终忏悔。

有祈祷文,有画的画,也有大段的留言。

卫来的压力陡增,岑今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这间屋子应该是专门给那些受审的人住的,来一个,走一个,现在到我了。

” 墙边有桌子,桌上摊了不同的笔。

卫来冷笑:考虑得真是周到,连这些都备好了。

他牵了岑今的手,走到墙前去看。

有人一连写了几十个“sorry”,笔画潦草杂乱,结尾写:愿上帝宽恕我。

有人的“sorry”是写给自己的亲人的,忏悔自己犯下的错,痛苦却要由亲人来承担,然后嘱咐自己的妻子,不要让孩子知道真相,请永远不要提起。

有人歇斯底里:杀人的不是我!我当时是被魔鬼附身了,真实的我是没有杀人的! 有人破口大骂:没有战争,我怎么会杀人?挑头的人应该负全责,凭什么我要担责任! 也有人很愤怒:我只杀了这么点人,××比我更该死,为什么不抓他! 卫来喃喃:“这什么心态。

” 岑今接口:“那种‘我不怕穷,就怕你跟我不一样穷’的心态吧。

” 两人一起笑,笑到沉默。

平面的墙,平面的字,身后却有一个恢宏复杂的立体世界。

撇去施暴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其实都是人。

是人就有情感、牵挂、朋友、家庭、维系,每一根线牵出来,都足以让人欷歔。

卫来问岑今:“如果是你,你会写什么?” 岑今拈了支笔在手上,在墙上找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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