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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生死盘(3/3)

不知。

” “不知?”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出了点纰漏,自然想方设法弥补,谁愿意事事报备上去,遭上峰惩治?” 展昭默然。

“适才在庭院中,沈堂主试过展大人的功夫,一为袖箭,二为剑术,展大人觉得,沈堂主的功夫如何?” “袖箭的准头不差,只是力道稍嫌不足,否则袖箭应该透帽而出,而非插于帽身;至于剑术,点到即止,展某无法置评。

” 丝丝笑了笑:“展大人看得不错,那是因为沈堂主先前入宫的那次打斗,受了很重的伤,以至于功夫无法施展自如。

此事对外秘而不宣,只你、我、沈堂主三人知道而已。

” “所以呢?”展昭终于理出些头绪。

“所以此次刺杀李元昊,沈堂主不能带队。

但是为了把戏做足,那个精于剑术、袖箭的‘沈人杰’又必须露面。

纵观朝野,谁的剑术和袖箭功夫可与沈堂主比肩?而且事涉机密,此人最好是在朝之人,又口风极紧……展大人,这个名字呼之欲出了吧?” “所以明日刺杀李元昊,请展大人带队前往,一击之下,火速撤离,性命自当无虞。

但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一定要射出沈堂主的袖箭,亮出几招剑式,西夏人就会知道,刺杀李元昊的,同先前潜入宫中之人是同一伙。

这样,我们方能保骨勒仁冗洗去嫌疑。

展大人,骨勒仁冗,比你我想的都要重要许多,来日西夏和大宋倘若真有一战,骨勒仁冗可立首功,也不枉我们尽心尽力保他一场。

” 展昭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展某明白了。

” 第二日一早,展昭带同齐得胜等入松堂的好手数十人,先行埋伏于李元昊狩猎卫队的必经之地。

齐得胜虽然佩服展昭的功夫,但对展昭带队甚是不满:“他一个朝廷的官儿,于入松堂的事务什么都不懂,我们凭什么听他差遣?” 沈人杰冷冷锥视他一眼:“一切安排,都听展大人的。

我们会坐守入松堂,敬候佳音。

” 齐得胜再愣头青,这股子不服之气也终于压制下来。

时近晌午,李元昊的狩猎大队终于遥遥在望。

幡旗满目,毛旌随风,李元昊的车驾前后,俱是刀戟如林的京师卫戍人马,看这架势,近身都不可能,行刺谈何容易? 好在,只是外围惊扰,做足了声势便可。

眼瞅着车马将到,诸人将面巾蒙上,展昭低喝一声:“起。

” 数十人齐齐呐喊,自掩身处冲将出来,两方接壤之处登时一片混乱。

不过京师卫戍部队,到底是李元昊精挑细选百里挑一出来的,个个应变极快。

初时的慌乱过后,人人擎了夏国剑在手,逆势而袭,入战极快。

展昭等攻势虽猛,不久仍被遏制在小小的包围圈中。

展昭觑到空子,长身纵起,一声清啸,以夏兵头顶为脚蹬,孤身向内锲入竟达十余丈,趁着内围惊呼之际,袖管微垂,三枚袖箭入手,向着李元昊车驾内激射而去。

沈人杰的袖箭,比之自己常用的,重了一分三两,不过,依然趁手。

如前所料,袖箭未到近前已被护卫舞刀拦下,不过事已达成,展昭也不恋战,喝一声:“走!” 身如鬼魅,形动如电,一行人得令,齐齐向一围攻薄弱处冲杀,趁着西夏军不备,撤得飞快,不多时便将西夏军的愤怒吼声远远落在身后。

撤退的路线亦是先前定下的,齐得胜领着众人撤下,正行进间,展昭忽地停下脚步,沉声道:“不对。

” 十余人齐齐刹步,齐得胜愕然道:“展大人,有什么不对?” 展昭看向来路:“西夏人为什么追都不追?” “那是因为我们撤得快啊!”齐得胜跺脚,“展大人,快走吧,过了这峡谷,前头就是孤岭山,山势险峻得很,翻过这孤岭山,也就没什么事了。

就算被西夏人追上,躲在这山间,西夏人搜山亦是不易。

” 展昭心下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只得随着齐得胜疾走。

方进峡谷,便觉异样,忽地听到远处破空之声,不及细想,怒喝道:“趴下!” 话音未落,就地便滚,一排白羽铜箭,铮铮铮钉入方才所站的位置。

同行十数人,有两三人闪避不及,铜箭穿骨而过,一时间难禁痛楚,滚翻在地,抱着伤处惨呼不已。

展昭迅速掩身至山石之后,小心打量峡谷顶上的动静,但见峡谷之上,影影绰绰,前后都围了人,不觉悚然心惊,向齐得胜怒声道:“这撤退的路线,是你定的?” 齐得胜嗐声连连:“不是我,是骨勒仁冗,龟儿子,西夏人怎么会在此处设伏?” 展昭叹气:“或许是李元昊根本已经怀疑了骨勒仁冗,这所谓行刺,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引我们入彀,要不然,就是骨勒仁冗已经变节了。

” “那不可能。

”齐得胜连连摇头,“我见过骨勒仁冗,他……” “沈堂主!”峡谷之上遥遥传来呼喝之声。

齐得胜蓦地住口,猛然色变:“是骨勒仁冗的声音!” “沈堂主,大家相识一场,送你上路之前,聊表问候。

” 展昭面上无波,静静掩身石后。

齐得胜目眦欲裂,忽地跳将出来,指着峡谷之上破口大骂:“骨勒仁冗,你这个叛徒!” “叛徒?”骨勒仁冗冷笑,“我原本就是大夏之人,自然对圣上尽忠。

可笑你们入松堂,自以为小小利诱,就能策反于我?狼主将计就计,命我假意投诚,博得你们的信任,等的就是今日,将你们一网打尽!沈堂主,你怕是看不到,现在你的老巢,该是一片狼藉尸横遍地了吧。

你们自诩同生共死,都是好兄弟,我还是快些送你上路和他们团聚吧。

”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堂主真是错看了你……” 一声痛呼,齐得胜滚倒在地。

展昭于石后看得分明,他脖颈之上,赫然插着一支白羽铜箭。

“齐兄!”展昭觑着外围似是无声息,飞快地将齐得胜拖将进来。

齐得胜口中迸出血沫来,上气不接下气:“展大人,这骨勒仁冗,想不到……” “人心易变,现在说这个,于事何补?”展昭伸手按住他的创口,“噤声。

” “噤声也不会……多……活两日。

”齐得胜咧嘴一笑,“想不到我老齐死时,身边陪着的,是南侠……” 展昭微笑,心中却止不住叹息。

“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齐得胜的目光渐渐涣散开来,“堂主是不是也疑心他,所以今日不带队,却推了……你……出、出面?只是堂主没想到,骨勒仁冗如此心狠……双刀齐下,竟掀了入松堂的……总舵……堂主……老齐地下见你来了……”他语声越来越弱,胸膛处终于再无起伏。

展昭一声叹息,伸手帮他将双目合上。

西夏人搞什么玄虚?既然已经围住了他们,缘何还不动手?展昭心下生疑,探头看时,只见峡谷之上,齐齐推出数十辆兵车来。

兵车? 电光石火间,展昭的脑袋轰的一声:那不是兵车,是西夏人的旋风炮! 西夏人的泼喜旋风炮,实则是抛石机,用于攻城掠寨。

据《宋史·夏国传下》记载,有“炮手三百人,号‘泼喜’”。

只是对付几个小小刺客,何至于用上旋风炮? 这个念头方起,头顶已传来石块相击之声。

这一处峡谷的山石早有皲裂,经石块猛击,更加禁之不住,呲呲裂响不绝,头顶落尘不断,紧接着是一声巨响。

展昭心中一凛,迅速飞身而出。

就听砰的一声,巨石砸在方才掩身之处,泛起无数烟尘。

浓密的烟尘之中,四面八方破空之声愈来愈密,耳畔不断传来己方的惨呼之声。

展昭手中巨阙舞得密不透风,但是箭雨实在太过密集,忽地足踝一痛,知是中箭,方低头看时,背后又是裂石之声。

展昭大惊之下,飞身撤开,奈何足上无力,到底迟了一步,背心重重挨了一下,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

李元昊端坐行宫书案之后,正翻检枢密院的折子,忽闻门外步声橐橐,抬头看时,进来的正是骨勒仁冗和前锋卫将野力图。

野力图臂上缠着绷带,行动倒是无碍,想来只是小伤。

李元昊唇角弯起:“怎么样?” 野力图面色恭敬:“如圣主所料,入松堂一班贼子果然中计,被我们绞杀于孤岭山前的峡谷中,只是……” 李元昊面色一沉,眸光暗如鹰隼:“只是什么?” “只是那沈人杰,甚是狡诈。

他身中数枚羽箭,又为重石所击,属下还以为他是死了,方近前,就挨了他一箭……”野力图恨恨,“不过圣主放心,他逃上了孤岭山,属下已派重兵封山,料他插翅也难飞。

” “射了你一箭?”李元昊的笑容甚是玩味,“什么箭?” 野力图将手中沾了血迹的袖箭毕恭毕敬奉上。

李元昊伸手拿起了细看:“我记得,先番有人潜入宫中生乱,相斗之时,留下的也是这样的袖箭。

沈人杰,听说是入松堂堂主?” 后一句话是向着骨勒仁冗说的,骨勒仁冗忙道:“正是。

” “果然是个英雄,连我的前锋卫将都险些折在他手中。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个窝囊人物,也领不了入松堂了。

大宋,果然还是有几个人的。

” 野力图和骨勒仁冗对视了一眼,没敢应声。

“只是……”李元昊冷笑,“区区袖箭,宋人的小玩意儿,如何经得住我们大夏的重剑!”语毕扬手,就听铮的一声,袖箭钉入了墙上悬着的羊皮疆图上。

那是大宋行省疆图。

入夜。

骨勒仁冗回到家中,屏退一干守卫,径自进了卧房。

卧房中央,好一幅香艳绮丽场景,丝丝酥胸半露,绢衣不掩香肩,正偎在沈人杰怀中,举杯喂饮。

沈人杰低啜两口,蓦地抬起头来,一双鹰眼精光四射。

骨勒仁冗心头一凛,慌忙见礼:“堂主!” “事情都办妥了?”沈人杰的声音阴恻恻的。

“已经办妥了。

” “李元昊没有生疑?” “堂主尽可放心。

”骨勒仁冗面上现出倨傲之色,“李元昊深信经此一役,入松堂已被一网打尽,所谓的堂主沈人杰也将不日殒命孤岭山,自己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他却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时今日,才是我入松堂真正扎根西夏之日。

” “不错。

”沈人杰面上终于露出笑意来,“费尽心机,虚实变幻,甚至赔上这许多条兄弟性命,终于让李元昊尽信于你。

骨勒仁冗,你可不能负了朝廷期望。

” “堂主放心吧。

”骨勒仁冗面沉如水,“西夏人掳我边庭,杀我父母,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幸遇堂主,杀骨勒仁冗,使我李而代之。

在下敢不效犬马之劳?” 沈人杰微微点头,忽地想到什么,忍不住唏嘘:“倒是可惜了展昭……” “堂主不必挂怀。

”丝丝欺身上来,软语宽慰于他,“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想来展昭也不会怪堂主。

说起来,合该他不幸,偏偏擅使袖箭,剑术又佳,要找一个人假冒堂主,非他莫属,这也算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

退一步说……” 她语声渐低,呵气如兰:“退一步说,我听说庞太师对那个包黑子甚是不喜,想来对包黑子的羽翼也是看不惯的。

这一回除去了展昭,庞太师嘴上不说,心中定是大悦,没准还会记堂主一功,你说是也不是?” 一时无话,窗外风声渐起,撼得窗棂吱吱作响。

骨勒仁冗走到窗边,启牖看了看天,语焉不详:“今夜无月……天色不好,怕是会有……大雪……” 端木翠到达孤岭山时,漫山遍野,素白一片。

举目看去,孤岭山像一个巨大的坟头,冷冷清清。

“哎,端木上仙。

”哮天犬守候多时,很是殷勤地迎将上来,大得与整张脸不相称的鼻子吭哧吭哧冒着白气,“多时不见,更加漂亮了。

” 杨戬没说话,只是冷冷瞥了哮天犬一眼。

哮天犬立刻不吭声了。

“这山叫什么山?”端木翠茫然看孤岭山巨大的弧形山线,也不知为什么,这山,她第一眼就不喜欢。

“孤岭山。

”哮天犬毕恭毕敬。

“这名字不好,大哥,改了它。

” 哮天犬吓了一跳,她这口气,就像杨戬只是她的小跟班一样,你说改就改了?你又不是山神。

“哮天犬,改了它。

”杨戬顺口就将责任过度给哮天犬。

“是、是……改了它。

”哮天犬结巴。

“展昭在哪儿?” 哮天犬小心地看着杨戬的脸色,得到默认之后,他指了指远处的山洞。

端木翠也不理他,慢慢向那洞口走去。

“哎,主人。

”哮天犬看着端木翠的背影,又是迷惑又是好奇,“她怎么就不问问我,展昭是死是活?”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 哮天犬吃了杨戬一呛,蔫巴得茄子般低下了头。

顿了顿,它又有发言的欲望了:“那……主人,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杨戬抬腿就给了它一脚。

哮天犬在雪地上打了个滚,再站起时,已化了原形,尾巴左摇右摆,一条大红舌头颤巍巍地垂着。

“老实待着,等上仙出来。

”杨戬冷冷撂下一句,飞身上了高处巨石,大氅一掀,偎雪倚石而坐。

远处,十几个小小的黑点,正模糊地晃动着。

杨戬的眉头皱了起来。

西夏兵这是在……搜山? 端木翠一进洞,一颗心就整个儿缩了起来。

洞内虽然很暗,但暗褐色的血迹分外刺眼,迤迤逦逦,一直往内延伸开去。

端木翠的眼泪又涌出来,她顺着血迹往里走。

血迹的尽头处,有一人伏在地上,身下洇了一摊血。

端木翠慢慢地走过去,她又想起展昭临行前夜自己做过的梦,西夏、焦土、战场。

她流着眼泪,在死尸之间翻检展昭的尸体。

她颤抖着伸手把他的身子翻过来。

明知一定是他,看到脸的刹那,端木翠还是几乎委顿在地。

展昭面如金纸,双目紧闭,眼睑下浓重的暗影,唇角是暗褐色的干涸血迹,身子冰凉,冷得像块冰。

他……死了吗? 端木翠颤抖着手去试他的鼻息,只觉空空如也,又觉得还有一丝游气,反复几次,总也不能确定。

巨大的恐怖慢慢蔓延开来,她抱住展昭,低头去吻他的唇,吻了又吻。

“展昭,”她晃他的身子,“你睁眼看看我,是我啊。

” 展昭不答,她不死心,拼命晃他,晃着晃着,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贴着展昭冰凉的面颊大哭。

“展昭你说话不算话,你还说等我唱歌给你听……”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开始还絮絮叨叨哽咽着说话,后来就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更紧地拥住展昭的身体,脑中只来回盘旋着一个念头:这个和自己这么亲的人,就真的这样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端木。

” 端木翠浑身一震,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她低下头去看展昭,他微笑着,眸间是那么熟悉的温暖笑意。

“我都睡着了。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端木翠得把耳朵凑到他的唇上,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后来有一个姑娘太吵了,吵得人睡不着。

”他伸出手来,轻轻贴着她的脸,“端木不要哭,你再哭,我也要跟着你哭了。

” 端木翠拼命摇头:“不哭,再也不哭。

” 她手忙脚乱地伸手拭泪,擦得脸上一道道的,像个小花猫。

展昭笑出声来,不经意带到肺腑之伤,面色一变,唇角流出新血来。

“展昭。

”端木翠伸手去揩他唇边的血,展昭捉住她的手:“端木,扶我起来。

” 端木翠不敢真的扶他坐起来,只是换了个姿势,让展昭能尽量舒服地倚在她怀里,然后低下头去,静静地听他说话。

“端木,我要死了是不是?” “不是,乱说。

” 展昭微笑:“自己的事,自己明白。

” 端木翠不说话。

“人在死之前,总会想到很多很多事,想到很多很多人。

” “那想到我没有?”端木翠低声问他。

“想到了。

”展昭笑,“想得最多的,就是端木。

” “真的?”端木翠微笑,“真的想我最多,比大人,比家人,加起来都多?” 展昭点头。

“为什么?”端木翠眼中噙着泪,脑袋一歪,像极了以往俏皮的模样,“是不是因为,最喜欢我?” 展昭点头:“是,最喜欢你。

还因为……”他的语气柔和起来,温柔看进她含泪的眼睛里,“还因为,娘有哥哥嫂子照顾,大人有公孙先生陪着,有张龙、赵虎他们照应着,但是端木,只有我了。

” 端木翠的视线瞬间模糊,她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想了很久,端木要怎么办,端木要怎么办,托付给谁我都不放心,有谁能像我这样,把端木放到心里面去,去关心端木过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饿不饿,开心不开心,生气不生气……” 他的语气愈加温柔:“我想了很久,谁都不行。

那端木要怎么办,这样一个坏脾气的姑娘,发脾气的时候没人顺着她怎么办?她难过的时候偷偷跑到一边哭怎么办?我这么心疼的姑娘,到时候没人理会她怎么办?” 端木翠泪如泉涌。

“我总怕我的福气不够来娶你,不够与你厮守,现在看来,真的是不够。

”他笑,勉强伸出手去,帮她擦干眼泪,“不过,展昭这一生,俯仰无愧,自信算是个好人。

我想,我应该还存了那么一点点福气。

如果上天还顾念我,端木,我想帮你,拿这点福气,去换一个心愿。

” “什么心愿?” “我想了又想,端木最好的归宿,就是回到上界去。

”展昭的声音很轻很轻,“那里平安喜乐,没有人会欺负你。

你还有个大哥,能好好照顾你。

你虽然还会伤心难过,总好过在凡间孤苦无依。

是不是?” 端木翠伏在展昭胸膛上,哭得说不出话来。

展昭伸出手去,摩挲着她柔软的细发,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端木,只有你好端端的,我才走得安心。

我不知道我还剩下多长时间,是一炷香,还是一盏茶?现在拿走就好,都不要了,拿这一点点的命,和那一点点福气,去换端木的平安。

希望老天能听到我的心愿,让你的亲人快点找到你。

不然的话,做了鬼都不安心。

小时候,娘说人一旦死了,做了鬼,就只知道往前走,不知道回头看了。

我想,我做了鬼之后,脑袋一定是长反了的,因为放心不下端木姑娘,一定要看到你才安心……阎王看到我,会不会吓一跳,怎么有长得这么丑的鬼?”他轻轻地笑,慢慢地闭上眼睛,端木翠的泪水一滴滴打在他面上。

胳膊忽然就被人攥住了,抬头看时,是杨戬。

“端木,西夏兵就快搜到这里了……”他的目光极快地掠过展昭的脸,“他没多少时间了,走吧。

” 端木翠没有动。

“端木!” “杨戬,你放手。

”她一字一顿,“你再拉我,我就一头碰死在你面前!” 杨戬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慢慢走出洞去。

不远处,数十个西夏兵正向这头过来。

“主人主人,怎么办?”哮天犬原地打转,尾巴乱摇乱摆,“上仙还是不出来?” “都要寻死了,你敢拉她出来?”杨戬冷冷瞥了它一眼。

哮天犬叹气:“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凡间女人的毛病,上仙真是在凡间待久了,学了不少坏毛病。

” 下一刻,听到西夏兵的呼喝声,哮天犬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来了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杨戬冷笑,“自然不能露了神迹,否则是要犯天条了。

” “那要怎么办?”哮天犬反应很慢。

杨戬慢条斯理地解下大氅:“也算他们幸运,可以跟上界的天神——二郎真君,实打实地过过招了。

” 哮天犬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了:“主、主、主人……你要动手?” 杨戬的身形犹如电闪,眼前影晃,再看时,已在数丈开外。

“跟凡人动手?”哮天犬还沉浸在久久的震撼中,“这不行,主人,还是我来吧,还是我……来吧!” 洞外的刀戟相碰之声传来,展昭渐渐陷入沉寂的身子陡然一绷。

端木翠温柔搂住他:“展昭,记不记得你说要娶我?” “端木?”展昭茫然,睁开眼时,眸光已然暗淡下去,“我是在梦里对不对,端木怎么会来。

” “我听说,”端木翠微笑,“凡间的男女婚配,都是要交换生辰八字的。

展昭,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八字?”展昭呓语般喃喃,“辛亥、乙酉、丙申、壬寅……” “辛亥、乙酉、丙申、壬寅,是不是?” “是。

”他眼睫疲倦地合上,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叹息。

端木翠低头,将展昭平放到地上,最后一次吻他的唇,起身向外走去。

洞外数十丈处,杨戬被数十个西夏兵团团围在当中,他好整以暇地左突右闪,兵刃四下招呼,就是近不得他分毫。

哮天犬在边上看着,大红舌头拖得长长的,眸中露出又是倾慕又是崇拜的目光来。

而这一切,对端木翠来说,都像是无关紧要的布景。

她在雪地上跪下来,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面无表情的刺入左手掌心。

鲜血涌出,她以手做笔,在雪地上划下一圈大大的圆盘。

圆盘的顶端,她写下展昭的名字,还有展昭的生辰八字。

再然后,她的目光转到圆盘底端,手上的簪子一笔一画,端端正正写下了三个字。

端木翠。

公孙先生费了许多工夫教她写宋时的文字,她到底还是没学会,写的,还是仓颉鬼书。

她微笑着念动法咒。

半空之中开始云起雷动,有一道极小电光,穿透云层,准确无误地击中她的手。

嗤的一声轻响,她的手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

端木翠笑了笑,抬头看天,唇角露出讥诮的笑意来。

“还有什么更厉害的,都使出来。

”她轻描淡写,“我不怕。

” 第二道电光随之越空而来。

嗤的一声,又是一个血窟窿。

这诡异的天象终于引起了杨戬的疑心,他猛地转过头来,悚然色变。

“端木翠!”他怒喝,“你给我停手!” 来不及了,轰的一声巨响,大地震颤,方才画着圆盘的地方,突兀地升起丈余高,盘面呈墨黑色,正中一道鲜红色的上下指针微微颤动。

而盘的外围,她的名字和展昭的名字,正快速地围绕着圆心旋转着。

端木翠目不转睛地盯着盘面。

“端木!”杨戬大惊失色,“你不能妄动生死盘!” 端木翠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

“生死盘的指针恰好置换你二人性命的概率少之又少,很可能轮空,也有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是妄动生死盘,一定会有天谴,端木,这样做,不值得!” 端木翠笑了笑,盯着盘面,轻声道:“你不懂。

” 杨戬无奈,忽地牙关一咬,手中的三叉戟化作三道金光,直取生死盘柱。

生死盘遭此一震,猛烈晃动起来,周身腾起烈焰。

端木翠眸光一冷,双手伸出去,稳住了盘身。

杨戬眼睁睁看她双手在烈焰中炙烤,一颗心直如油煎一般,那十几个西夏兵俱呆了。

哮天犬幻回人形,急急窜回杨戬身边:“主人……这要怎么办?” “怎么办?”杨戬唇角泛起苦涩至极的微笑,“在这儿等着,给她……收尸。

” 地面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生死盘飞转的盘面慢慢停下来。

杨戬没有去看盘面,只是看着端木翠的脸。

他忽然觉得,这个妹子,他其实并不太懂她。

毂阊死时,她夺战牌出战,那时自己好生钦佩她,觉得巾帼不让须眉,她并不是耽于儿女情长的软弱女子;身为上仙,他教她上界律条。

数千年来,她虽然偶尔玩闹,但从不曾触犯戒条让他为难,他觉得她知进退,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妹子。

他放心她,所以很少看她,她也不闹,虽然偶尔跟他发发脾气,但只要他接她去司法天神府邸小住两日,她的所有脾气都会烟消云散。

甚至知道她喜欢上了展昭,他都不担心她会违背上意执意留在世间。

他只是觉得,只要将道理和利害关系慢慢同她讲清楚,她还会像从前一样乖巧听话。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谁出了错,导致这样惨烈收场。

端木翠抬起头来,面上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她抬头看向杨戬,似乎是想唤他:“大哥……” 第三道金光从天而降,直直刺透她的心口。

杨戬没有去扶她,他静静看着生死盘柱崩散如土,静静看她倒在地上,侧脸埋入雪中,胸口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雪地。

杨戬背过身去。

早知道还是要死,早知道还是同两千年前一样的死法,成仙做什么,孤守这么多年的寂寞做什么? 杨戬突然觉得滑稽,踉跄着行了两步,哈哈大笑,面上滑过两道泪痕。

“主人……这……”哮天犬也呆了,“这、这怎么办?” 还有展昭,还有这十几个西夏兵,还有端木翠的……尸体…… 杨戬疲倦地挥了挥手。

“清清场,都散了吧。

” 他大踏步地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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