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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归来时浑身血迹斑斑,只剩了半条命。
旗穆衣罗扑在父亲身上痛哭,展昭心下恻然,却无法出语安慰。
从牢头的冷言冷语之中,他多少也猜到了事情的情由,做细作的,不管是在西岐还是在北宋,下场大抵都是一样的。
只是可怜了旗穆衣罗,她委实不知自己的父亲和二叔竟是细作,但同处一室,牵蔓绕藤,若想不被连累,实在是痴人说梦。
他与旗穆一家,总算是有些交情,如果能见到端木翠,端木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旗穆家一条生路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强人所难的要求,他自忖是开不了口的。
而且端木翠既然身在将位,当明晓主将之责,军中尤其讲究令行禁止,怎么可能因为他而徇私? 展昭心下惘然,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牢门辄辄打开和镣锁的碰撞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你过来认,是哪一个杀了虞都的?” 展昭循声看去,见一个面容俏丽的劲装女子缓步过来,正偏了头向边上的男子说话。
火光映跃之下,展昭看得分明,那男子一身仆射长打扮,一脸的谄色,却不是成乞是谁? 展昭心中忽地生出不祥预感来。
果然,成乞抬眼看向展昭,唇角抹过一丝阴鸷笑意,顷刻间就转作毕恭毕敬,抬起手往前一指:“阿弥姑娘,就是他!” 阿弥嗯了一声,向前两步,上下打量了展昭一番,略略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角色,想不到是这样干净利落的人,可见人是不可貌相的。
” 成乞忙道:“阿弥姑娘说得是,我初见到时,哪曾想到他是这般蛇蝎心肠的人……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阿弥姑娘须得提起十二万分小心。
” 阿弥冷笑道:“我要提起什么小心!犯下这样的大罪,哪还要问什么话,合该直接拉出去斫尸的!只是姑娘另存了心思,才说要见上一见。
” 成乞赔笑道:“也是,在下也猜不透端木将军的心思……” 之前成乞在端木翠等人面前一通拨弄,坐实了展昭的罪,只盼赶紧把展昭推出去斩了,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
他心里摸不清端木翠要见展昭的意图,是以七上八下忐忑非常。
列位,你们不要对端木姑娘抱太大希望,真以为她是明察秋毫,杀之前还要细细审问以免枉杀无辜? 非也,她另有打算。
对于端木翠的打算,毂阊说不上是支持还是反对。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巨大的铜荆棘木笼,每一根木笼的栅棍都有手臂粗细,其上绕满尖利的铜刺。
“你当真是为了让你的副统偏将们练手?” “你觉得不妥?” “我觉得你是泄愤多些。
以六敌一,你的副统操刀持剑全副武装,而他手无寸铁,端木,这不是练手,是杀戮。
” “他杀了虞都,原本就该死,我只是给他选了另一种死法。
再说,我端木营的将士同气连枝,由他们为虞都复仇,合情合理。
” 的确是合情合理。
毂阊不再说什么,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开去。
那个被阿弥带进来的男子,实在不像是个颓丧失势的阶下囚,他的背挺得很直,蓝衣虽然沾尘,却绝无褶皱,面上微露倦色,眼眸却依旧清亮,看不到丝毫的恐惧或是慌乱,平和中带着看不到底的深邃。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来人是谁,毂阊简直会错当他是端木营的客人。
不过只瞬间工夫,毂阊就察觉到异样了。
因为自进帐开始,展昭的目光就胶着在一处,再未移开。
帐中这么多值得他关注的事物,比如杵在当地的自己,再比如,那个巨大的铜荆棘木笼。
在他眼中,竟都似是透明的。
毂阊看了看展昭,又回头看端木翠,顿了一回,重又转回头看展昭。
他并不吃味,也不恼怒,相反的,他觉得好笑。
糟糕了,毂阊如是想。
端木,肯定会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的。
机敏慎察如展昭,很快就发现了端木翠的异常之处。
有的时候,五年甚至十年的流光,就可以全然改变一个人,更何况是两千年遥远而又漫长的变迁? 眼前的女子,除了轮廓样貌与自己认识的端木翠相似,穿着、装扮、眼神、气质、性情乃至其他无法一一历数的种种,都相差甚远。
单是她周身透露出的凛冽杀气和目光中无法掩饰的霸道,就已经让展昭望而却步。
先前终能得见的惊喜跌落得极快,巨大的失落、愕然以及惶惑排山倒海般涌将上来。
难道说,从最开始,他找寻的方向就是错误的,沦入沉渊的端木翠,并没有回到姜子牙身边? 在这个军营里的,一直是两千年前的端木将军? 展昭忽然有些明白,当日他身赴沉渊之时,温孤苇余缘何笑得那般怪异了…… 身后有人重重搡了他一把,展昭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入铜荆棘木笼,半跪下的膝盖重重磕压在木笼底部林立的荆棘牙上,鲜血刹那间透衣而出。
展昭咬牙站起,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回头看端木翠。
端木翠压根连扫都没扫他一眼,她转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六名全身披挂握戟持锤的大汉跃跃欲试,罩面头盔蒙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只露出眼鼻,目光凶悍至极。
端木翠缓缓抬手指向展昭,一字一顿:“那里是朝歌派来的武士,他的身上沾满虞都的血,现在,我要你们十倍百倍地把这笔血债,讨回来!” 齐齐的一声喏,六个膀阔腰圆的身形,气势汹汹、争先恐后挤进了木笼,旁侧的兵卫迅速上前将木笼门用铁链缠死。
阳光从军帐的缝隙处透进来,六个人肩并肩形成了一堵墙,把展昭罩在了阴影之中。
透过他们肩并肩的间隙,展昭的眸底清晰映入端木翠的影子。
“端木,”展昭忽然异常平静地开口了,“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回应他的,是端木翠唇边抹开的一丝冷笑,与此同时,一柄木瓜铜锤带起劲风,当头砸下。
阿弥叹了口气。
如果展昭是个样貌粗鄙的男子,她也许不会这么惋惜,但是这样一个气度出众的男子血溅当场,她多少是有些不忍的。
所以她略略偏转了头,就在这当儿,她听到铜锤落地的咣当声,还有毂阊刻意压低的声音:“好身手。
” 阿弥赶紧将目光转向木笼之内,那个率先向展昭出手的兵卫抚腕后退两步,喉底发出猛兽受伤般的低吼。
阿弥未能看清展昭的身形,因为就在这刹那之间,另外五名兵卫已经猱身扑上,戟、叉、矛、斧、钺,各个方向,毫不容情。
说不清过了多久,又是一声低叱,一柄长矛飞将出来。
说巧不巧,正落在端木翠身边不远处,持矛兵卫重重撞在木笼边上,铜荆棘牙狠狠扎入背中。
那兵卫倒也硬气,一声不吭,拔身起来,那排铜荆棘顿成赤红。
端木翠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毂阊上前一步,轻轻搭住她的肩膀,低声道:“能杀了虞都的,定然是好手。
” 端木翠没吭声,只此片刻间,但见展昭身形惊鹤般冲天而起,半空之中疾转如电,腿法连绵不绝,又两名兵卫一左一右摔飞出去。
端木翠心念一动,上前一步喝道:“住手。
” 展昭于激烈打斗之中乍听到端木翠声音,浑身一震,竟忘了身处何地,自然而然停将下来,身形尚未站定,忽觉背上剧痛,却是那持钺的兵卫杀红了眼,收手不及,钺刃狠狠在展昭背上砍了一道。
若不是展昭反应极快迅速运起内力弹出,这一下伤及心肺也未可知。
饶是皮肉伤,片刻间血透重衣,展昭一声不吭,伸手自衣襟撕扯下一大幅来,略折了折自后紧紧束住伤口,在身前打了个结。
端木翠大步过来,信手解下腰间链枪,以链做鞭,透过木笼,重重抽在那兵卫身上。
这一下劲力非常,那兵卫被抽得连退几步,但看得出素日里训练极严的,又马上挺直脊背,几步走回原先所站的位置,一动也不动。
端木翠怒道:“我说住手,你可有听进去?素日里行兵,难道你也不听我的命令?”说话间,扬手又是一鞭。
那兵卫喏一声,硬生生又受一鞭。
端木翠待要再给他几记,却又无端心软——她护短之名倒也不是白来的,只皱了皱眉头,示意笼中几人道:“出来。
” 旁侧的兵卫赶紧上前将木笼的门打开,端木翠吩咐道:“给他一把刀。
” 顿了顿又看向阿弥:“阿弥,你进去试试他的刀法。
” 阿弥吃了一怔,鬼使神差间,脱口而出:“将军,他受伤了!” 端木翠透出讶异神色来,阿弥这才省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面上刹那间火烧一样烫热,再不说一句话,抽出腰间朴刀,进了木笼。
展昭接过笼外递进来的刀,顺手起了个刀势。
他虽不善用刀,但天下武功,同出一理,练至炉火纯青处,以刀御剑招也不是什么难事。
端木翠退开两步,毂阊略低了头,轻声道:“此人功夫了得,无论在西岐还是朝歌,都足可拜将。
” 端木翠嗯了一声,亦低声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让阿弥跟他试招?” 端木翠微微一笑,待要说什么,目光忽地投到木笼之中,面色凝重起来,示意毂阊专心观战,莫再发问。
阿弥是使刀的高手。
至少,在端木营中,刀法能胜过阿弥的,寥寥无几。
展昭淡淡一笑,缓缓举刀,有血自衣襟边缘滴下,在他脚边渐渐聚作一汪。
阿弥的目光在血泊处极快地停留了一回,咬了咬牙,挥刀递出,刀锋划出一道闪光,直取展昭脖颈。
展昭身形极快,侧身避过,以刀背抵刀锋。
阿弥因势变招,刀刃翻起,切向展昭腰侧。
展昭接得也不慢,横刀转作竖挡,两刀相击,金石之声不绝,隐有火花迸出。
第一回合,不胜不负。
端木翠不动声色,忽地眼睫低垂,轻声道:“死丫头,未出全力。
” 毂阊忍不住笑出声来,附向端木翠耳边:“虞都是两刀斩首,斩痕错牙,足见杀人者刀法不精。
此人身手绝佳,刀法亦精,应该不是杀虞都的凶手。
” 端木翠白了毂阊一眼:“要你说!” “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他们……”毂阊以目光示意笼中,“还要打吗?” “为什么不打?”端木翠笑得别有深意,“阿弥这丫头,今儿处处留招……我且看她动的什么心思,演的什么戏。
” 说话间,阿弥和展昭的第二回合已经交上了手。
这一回合以快打快,顷刻间已过了四五招。
展昭先时换剑为刀颇感生涩,现下已渐渐顺手,巨阙剑招的精妙之处杂于刀势中使来,隐有风雷之意,威力煞是惊人;阿弥招式固然巧妙,但终究是女子,臂力有所不逮,加上先时有所留手失了先机,渐渐力不从心,心下只是焦躁:将军让我同他试招,若是胜不了他,岂不是拂了将军的面子? 如此想时,偷眼看端木翠,但见端木翠一脸的似笑非笑,心中更是慌张。
高手试招,哪容她这般心猿意马?忽地手中一空,朴刀脱手,阿弥心中一慌,脚下踩空,向着旁侧倒去。
要知旁侧栏杆之上遍布铜荆棘,棘牙锐利无比,她这一倒,若只是伤到身体也就罢了,若是刮伤了容貌,那便大大不妙。
这一下连端木翠都慌了,待要上前施救,忽觉眼前蓝影一闪,却是展昭抢先一步,快步横臂拦腰截住了阿弥。
端木翠松了一口气。
就见阿弥讷讷退开,自去捡了朴刀退将出来,立于端木翠身侧,一言不发。
端木翠看在眼里,也不多话,示意兵卫先将展昭押回狱中。
直到展昭去得远了,阿弥才吞吞吐吐道:“姑娘,这个人,不像是会杀死虞副统的。
” “怎么说?”端木翠故作不知。
“他刀法精妙,而虞副统是两刀斩首,斩痕……” “即便不是他杀的虞都,但他跟旗穆一家有干连,脱不了细作嫌疑。
” 阿弥不说话了。
端木翠忍住笑,故作严肃:“此人来历可疑,须得严加审问。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就由你来安排吧,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得给我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 毂阊咳了两声:“若是动刑拷问,需审得分寸,他现在身上有伤,如若扛不住,那可就什么都问不出了。
” “动刑?我看阿弥多半不会。
”端木翠看向阿弥,话中有话,“是吧?” 自展昭被从牢中带走那一刻起,旗穆衣罗悬起的心就未放下过,直到斜上方的甬道处隐约传来地牢门开启的铁链锒铛声,她才微微舒了口气。
睁大眼睛向着甬道入口的方向看了许久,展昭的身形渐渐清晰,旗穆衣罗的脸色却渐渐变了。
“展、展大哥……”旗穆衣罗的声音止不住地战栗,“他们……对你用刑了?”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自己的父亲和二叔被刑讯如斯,展昭能囫囵着回来,已经算是上苍庇佑了。
饶是离着牢门还有数丈远,展昭还是听见了。
他略微抬起头来,冲着旗穆衣罗淡淡一笑:“不碍事。
” 这句“不碍事”不知怎的竟惹恼了押送的兵卫,离着较近的一个想也不想,重重一脚踹在展昭的膝上,骂骂咧咧道:“不碍事?真贱骨头,不死不知道怕!” 展昭身子略略晃了一晃,旋即稳住。
旗穆衣罗眼见他膝盖周遭都被血染透,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哭道:“他膝上有伤……” 那兵卫冷笑道:“明儿脑袋和身子在不在一起都指不定,到时有你哭的!” 旗穆衣罗站都站不住,挨着墙慢慢软倒,双手掩面痛哭不止,依稀听到牢门开启闭锁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耳边一声叹息,展昭轻声道:“旗穆姑娘,你不要哭了,我真的没事。
” 旗穆衣罗哽咽着抬起头来,泪眼模糊中,见展昭虽是面色苍白,但唇边仍带着浅浅的和煦笑意,目光澄澈如初,清明中透着亲和宽慰之色,也不知怎的,心情竟渐渐平静下来,怔怔看了展昭良久,慢慢垂下头去,泪水打落膝上,低声道:“展大哥,你救了我们,反受我们连累……我心里,实在难过得紧。
” 展昭只是摇头,沉默许久,才道:“旗穆姑娘,我倦得很,想休息了。
” 旗穆衣罗待想说些什么,见展昭已合上双目,唯恐打扰了他,忙往角落处避了一避,眼角余光瞥到昏死一旁的父亲和二叔,念及前路渺渺生死不定,刹那间悲从中来,倚墙潸然,竟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子夜时分,壁上的火把早已灭了,整个地牢一片漆黑,旗穆衣罗茫然四下乱顾,过了好大一会儿,双目才渐渐能适应黑暗,模糊地看到些影像。
旗穆典和旗穆丁还在昏睡,而展昭,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腰脊挺直,乍看上去,竟似黑暗中凝固着的塑像一般。
旗穆衣罗盯着展昭的背影看了许久,一个念头忽地自心头浮起:展大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一直没有睡? 如此想时,蹑手蹑脚起身,轻轻踱到展昭身边,方抬眸看时,展昭恰于此时转过头来,眼眸亮若晨星,于此黑暗之中,更是精光慑人。
旗穆衣罗猝不及防,啊呀一声向后便倒,忽觉腕上一紧,方借着这力稳住身子,展昭已迅速撒开了手去。
旗穆衣罗面上微烫,讷讷地说不出话来,顿了一顿,才轻轻挨着展昭身边坐下,鼻端闻到展昭身上的男子气息,更是心慌意乱,偷眼打量展昭,黑暗中偏又看不真切,心中百种思量,先还理得清分得明,到后来乱作一团,只用手拼命捻那衣角。
可怜那丝络织锦,几不曾被她捻作破棉烂絮。
终耐不住这气氛僵滞,旗穆衣罗忍不住开口:“展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展昭怔了一怔,轻轻吁了口气,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道。
” “心中是否有事,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旗穆衣罗关切之中不免带三分好奇,“展大哥,若是有事,说出来也许会舒服些。
” 展昭不语,沉默半晌,忽地开口:“旗穆姑娘,若是你有一个朋友,原本交情甚深,后因变故天各一方。
终能得见之日,她却与往日判若两人,你心下作何想法?” 旗穆衣罗有些不解:“展大哥,你口中的判若两人,指的是……她对你不复往日情分?” 黑暗中,展昭的身形不易察觉地一震:“我指的是,她似乎从来就不曾与你认识过。
” 旗穆衣罗心下已猜得七八分准,微微笑道:“展大哥,你与她分离多久了?” 若说才分离片刻,未免失之偏颇,因此上,展昭语焉不详:“很久了。
” 旗穆衣罗叹了口气:“展大哥,人是会变的。
” “变到与自己的旧交形同陌路?” “或许她不想认你,又或许今时今日,你们的地位天差地别,她不想让你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 “她不是这样的人。
”展昭微笑,“旗穆姑娘,你终究是不明白。
” 旗穆衣罗愣了愣,垂下头去,忽地想到什么,又很快抬起头来:“又或许,你后来见到的,根本不是她,只是和她模样相似的人罢了。
” “我也是这么想。
”旁观者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展昭竟没来由地有几分欣慰。
“又或者……”旗穆衣罗的确想法多多,“她根本是忘记你了。
” “忘记?”展昭显然不曾想到此节,“怎么可能忘记?” “那也说不清啊。
”旗穆衣罗倒并非信口开河,“我记得我小的时候,有一天半夜,爹爹突然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说是自己的旧交。
那人浑身是伤,爹说是被剪径的强人掳去,受了不少罪。
好不容易救活转来,那人却不认识爹爹了,以前的事情也通通都不记得了——展大哥,这不是忘记是什么?” 展昭不说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旗穆衣罗听到展昭压得极低的喃喃声:“忘记?真的是……忘记了?” 这一夜漫长却又飞快,日头高起之时,又有一队兵卫下狱来提展昭。
奇的是,今次他们的态度比之前日,非但好得多,简直是可称得上恭敬了。
原以为要有刑讯,没想到却被引至一方干净素雅的军帐之内。
且不说案几家什卧榻衾裘一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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