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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展昭心中一动,脱口而出:“端木,的确是有吃曙光的妖兽是不是?” 端木翠迟疑了一下:“是有的,有一种很小的妖兽,只婴孩拳头大小,因为天狗食日,这种妖兽吞噬曙光,其状又类狗,上界称之为小天狗。
” 公孙策误打误撞,竟还打中撞中,心中说不出的得意:“你看看,如果你遇到温孤苇余,他到时候放出一群小天狗,曙光落荒而逃,你哪里还有法力?到时候还不是要凭符咒救命?” 端木翠为自己辩解:“可是小天狗不是上古时候的妖兽啊,冥道怎么会有?” “说不定是温孤苇余带进去的。
” “温孤苇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带小天狗进冥道?” 这两人若如此绕下去,只怕到天亮都绕不出个所以然来,展昭叹了口气,语气略略放重了些:“端木,先生是为你好。
” “又要写字!”端木翠气苦,“还是那么冷僻的曲里拐弯的字,第三遍!” 展昭的目光在传递出同情的同时,也明明白白昭示出绝无半分商量余地的坚持。
端木翠哀怨地盯了展昭许久之后,俩字,认命。
这一次写符咒与先前给二人写时又不同,只是以手指蘸着钵中血水在面前凌空点画,那只小毫依着手指点出的笔画在她衣裳之上走走停停。
她写得起劲时,那小毫也走得雀跃;一时想不起笔画时,那小毫也巴巴停在当地。
更好笑的是有几次她写得烦恼,呻吟着将头埋在膝间,那小毫竟也如同遭了霜打一般弯下腰来,全然没了平日间“笔直”的形象。
展昭见惯不惊,公孙策却看得叹为观止,因想着万物有灵,的确不只是口头说说这么简单,扭头看城隍庙的一砖一瓦,感受亦是不同往日。
就这样有话没话,有搭没搭,辰光如涓涓细流,留之不住追之不及——转眼间,已是入曙时分。
公孙策看着端木翠唤下曙光,听她给曙光加持归去来咒,又看着那团曙光高高去向中天,竟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端木翠也有些紧张,方才大把闲暇,她都没什么话说,此刻分别在即,她反涌出许多事来要交代,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她先前吩咐过的。
“公孙先生,曙光现于何处,冥道便在哪里显形。
待会儿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冥道入口。
展昭成功放归魂魄之后,这些人首尾处的七星灯会自行燃起火焰,届时鬼差追魂而至,会想方设法灭灯。
我已在灯上设下符咒,他们无法近前打翻油灯。
最要防四个鬼差聚在一起吹灯,是为‘四面阴风’,灯灭人死,最是凶险,切记。
” 原来这就是鬼吹灯…… 公孙策心跳如鼓,唯恐漏掉什么,用心记下,不住点头。
吩咐完公孙策,待要向展昭说两句,眼前忽地一黑。
就听展昭沉声道:“冥道显形了。
” 端木翠低低嗯一声,因惦记起吩咐展昭的事来,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犹豫了一回,于黑暗之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多时,曙光争先恐后,渐次回归,一粒粒微渺曙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极细的光痕,愈是近前愈是莹亮,随意附着于端木翠衣袂之上,起偃无序,明灭不定。
朦胧光影流转之下,端木翠的样貌忽而明晰忽而模糊,一时观之可亲,一时却又疏远陌生。
展昭忽然生出空落之感,只觉天地尤其阔大,余一颗心飘飘荡荡,上下左右茫然试探,终年累月也触不到壁。
曙光归毕,端木翠思忖片刻,伸出手指隔空向着展昭和公孙策袖上各比画了一回,顿了一顿,自两人袖上各自翩翩飞下一只蝴蝶来。
展昭心中一热,只觉分外亲切,脱口道:“信蝶!” 端木翠含笑不答,伸手弹了弹自己衣袖,低声叱道:“过去几个。
” 话音未落,就见数点曙光自她袖上起来,慵慵懒懒,与信蝶会于中道。
过了一会儿,曙光不见,两只信蝶却通体散出光来,晶莹剔透,直如明灯。
公孙策暗暗称奇,低头看衣袖时,才发觉袖口处破了一块,视其形状,正与信蝶轮廓吻合,料想展昭袖上亦如是,因胡思乱想:不知道这信蝶不飞时,是不是恰能将空处填上?若是随意寻块布料补了,便是块蝴蝶补丁——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袖上补上这么个物事,张龙、赵虎他们背后定会笑个没完…… 正如此想时,原本飞在一处的信蝶已然分开,一只停于展昭肩上,另一只却飞回殿中,立在一只七星灯的灯沿处,蝶翅微颤,连带殿内忽明忽暗,阴影憧憧欲动,说不出的怪异。
端木翠笑道:“曙光若全被我带走,你们便什么都看不到啦,留下两只信蝶,给你们照明用。
” 顿了顿又道:“那……我先走啦。
” 这一时刻终是到来。
端木翠去势极快,瞬息间已没入冥道入口。
展昭轻吁一口气,也不再多作耽搁,转身向公孙策拱了拱手,亦疾步向冥道去了。
公孙策眼见巨大阴森的黑色洞口正对着城隍庙,不由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往殿内后退了一步。
其实方才端木翠收曙光之时,周遭一切声息已然停歇,只是三人或说或话,并无明显感觉。
现下两人一走,公孙策才发觉四周静得可怕,左右看时,怕是除了自己和那只信蝶,再无活物。
战战兢兢退入殿中,寻了个蒲垫端端正正坐下,明明只他一人,却深恐自己手脚摆的不是地方,坐得甚是局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自己的心跳声慢慢放大开来,开始时震得耳朵嗡嗡作响,紧接着偌大殿内,不知名的犄角旮旯,似乎也有这般一下紧过一下的声音涤荡开来,将自己的心跳带得愈加急促沉重,胸口滞涨无比——心知如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妙,紧要在快将注意力转移开去。
于是跟信蝶打招呼:“在下公孙策。
” 信蝶很是安闲地停于灯沿之上,偶尔懒懒扇动蝶翼——总之是完全没有搭理公孙策的意思。
不过公孙策的紧张却舒缓了不少。
意识到这是一个不错的减压方法之后,明知接下来的对话过于荒诞,公孙策还是决定继续下去——再说了,自说自话,横竖没人看到,也没人听到。
“你读过书没有?” 信蝶沉默。
“读过啊?”公孙策煞有介事,“那么你对刘安的《淮南子》怎么看?有人认为其偏道家,有人又觉得应列入杂家,你怎么想?” 信蝶继续沉默。
“《主术训》里说‘国之所以存者,仁义是也’,尊仁义为存国之本,此前大人与我谈起时深以为然,想必你也是赞同的。
” 信蝶似乎动了动。
当然,在公孙策看来是“似乎”——因为就信蝶的形状构造来说,除非是凑近了仔细看,否则“前”与“后”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差别的,再加上公孙先生那不甚锐利的眼神——他完全有可能认为信蝶还是没动。
事实上,我敢跟你保证,信蝶不但动了,而且是不耐烦地转了个身——在此顺便批评一下端木姑娘,如果你给公孙先生的不是一只信蝶,而是个信猴什么的,公孙先生现下面对的应该就是信猴的屁股——那么他就会及时发现信蝶对《淮南子》没什么兴趣,进而早些结束这冗长而又无聊的学术对话。
接下来,公孙策又兴致勃勃地与信蝶进行了《把论篇》及《泰族篇》的探讨——当然还是单方面的探讨——再然后,信蝶估计是忍无可忍了,终于扇动翅膀向殿门外飞去,很有壮烈到黄鹤一去不复返的派头。
公孙策及时刹住了话头,急道:“那我们来说说展护卫和端木姑娘!” 就以往对信蝶的观察来说,信蝶其实是不会说话的——至于端木翠早期是如何利用信蝶来进行消息传递我们就不去深究了——所以它究竟能否听得懂别人的话,个人一直很难确认。
但是此刻,本人终于可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了! 因为信蝶在听到关于“展护卫和端木姑娘”的话题之后,硬生生刹在了半空,然后以一种异样热情友好的姿态,向着公孙策直扑而去! 公孙策暗暗松了口气,虽然家长里短背后论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但是!总算!是跟信蝶找到共同话题了! 于是公孙策将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忧和盘托出。
“就你看来,展护卫对端木姑娘,是不是好得有些……过了?我不是说展护卫不该对端木姑娘好,但是你知道的,凡事要有度……再说了,端木姑娘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如果展护卫喜欢上端木姑娘,那可麻烦得紧,人仙殊途不说,端木姑娘那头还有一个什么‘故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她还是念念不忘的……” 信蝶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我想着,人仙相恋也不是没有先例,人间乞巧岂不就是为了牛郎织女?只是一年才见一次,太过不合情理……” 正说得忘我,忽觉眼前一闪,公孙策心头打了个突,一股凉气自足底升起,不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向方才闪动之处看过去。
不错,没有眼花,右首边最末的一具尸首,首尾处的槐油灯突兀地冒出赤红色的火焰。
火苗四下跃动,血色直直映入公孙策的眼眸深处。
第一盏七星灯已经燃焰,看来,展昭那头,是交上手了。
如果我说,三人各自为战的主场,以展昭负责的地头最为枯燥、乏味、无悬念,会不会被一干期待着看到展昭在冥道中大展神威的看客们给拍死? 可是,事实如此。
与冥道妖兽交手,于展昭而言,是第二次。
一回生,二回熟。
何况,第一次时,他拖了个带伤的端木翠,瞻前顾后,对阵之时大为受阻。
而第二次,轻装上阵不说,身上还施下了符咒。
试想想,鬼差不敢近他的身,还不由得他爱怎么挥洒怎么挥洒?巨阙出鞘,剑锋过处,所向披靡,直如砍瓜切菜一般。
总之当时的情景,众看官可自行想象,在下可友情提供几个关键词,如蓝衫衣袂翩飞、眸光冷冽如电、剑光潋滟似水,剑气横扫似练。
至于妖兽那头,也有若干关键词可以参考,譬如狼奔豕突啦,抱头鼠窜啦。
这就是为什么个人觉得展昭个人主场枯燥、乏味、无悬念的原因。
这哪是战场,分明秀场! 什么什么?你们觉得不枯燥不乏味,恨不得接着再看五百年?随便啦,我就是这么一说…… 接下来,个人要小小地曝光一下展昭很少流露的另一面。
试想想,堂堂南侠,武功何等卓绝凛冽,对付这些个粗大笨重空具蛮力的妖兽,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你犯得着用上自己成名的若干绝技,譬如梯云纵、飞鸿渡,还有对身体柔韧性要求极高的燕子三点水?普通招式譬如隔山打牛、白鹤亮翅、猛虎掏心足可应付! 你不是自我炫耀是什么? 别急着否认,你干脆利落地完成这些个漂亮招式时,嘴角分明微微勾起,带出一抹丝毫不加掩饰的自得之意。
别以为当时冥道没别人,作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独自为营时,总会或多或少,流露出不同于往日的另一面,公孙策如此,展昭亦如此。
那么,端木翠呢? 端木翠完全没有想到,冥道的中央岔道居然如此之长,长到让人有一种看不到尽头的心慌。
其实她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一路疾掠而入,生怕赶不及在一个时辰内事了。
看起来,还得更快些。
端木翠眉头微微蹙起,以手结印,正要再施神行符咒,忽然咦了一声,硬生生刹住脚步。
前方的甬道处,翻滚着浓重至灰褐色的雾气,竟是把前行之路全然遮没了。
端木翠回头看了看来路:来时一路平稳,连半个妖兽都未曾遇到,难道说凶险之处尽藏于眼前的浓雾之中? 再沉吟一回,计议已定,两手轻轻搭起,默念飞廉咒,立意召出风伯,以风力驱散浓雾。
俄顷咒毕,低叱一声“去”,平地骤起劲风,向着近前浓雾疾扑而去,看似啸声雷震势不可当,哪知甫接浓雾,竟似被吸附了一般,瞬间偃息。
“连风都驱不散?”端木翠喃喃,心中大为踌躇,迟疑间,曙光在她衣肘之处起起落落,似是急声促她莫作耽搁。
“不管了。
”端木翠咬咬牙,心一横,一头钻入了浓雾之中。
也不知这浓雾究竟为厚几多,以曙光之力,居然可视处也不逾丈。
端木翠不敢托大,甚是小心,行不多久,忽觉身后窸窣有声,急回头时,徒见雾霭,别无他物。
于是继续前行,这一回,窸窣之声愈加明显,前后左右,嘈嘈切切,似是有人从旁偷窥,刻意压低了声音絮絮耳语。
可奇的是,只要她稍有警觉之色,那声息立时消歇,无从寻觅。
端木翠心中着恼,索性作出一副不以为意之色来,但心中警惕,不曾放松半分。
果不其然,又行片刻,前方窸窣之声忽地转成迎来之势。
端木翠早有防备,疾步旁掠避开这一击。
眼角余光看时,似是一长根黑色触手,一击不中,迅速退入雾霭之后,雾气翻起,瞬间失了踪迹。
端木翠尚未回过神来,后方又起异声。
这一次看得分明,两根黑色触手,一左一右两边袭到。
端木翠不闪不避,急念三昧真火诀,掌心赤焰燃起,径自向两根触手抓过去。
这一抓却抓了个空,那“触手”势头不减,扑打于她身上,低头看时,才知不是什么“触手”,只是两道稀薄的黑色泥泞。
原先干净的衣上,立时多了两道显眼的泥浆,掌心却还好,想是三昧真火的炽烈之焰将那泥泞迫开了去。
端木翠素来爱洁,衣裳遭污,心中不喜,搓掸了一回,泥水倒是干了,但污渍终究是留下。
于这岔道之中也无他法,长叹一声,只得随它去了,因想着:幸好展昭买的衣裳够多,这套脏了,回去还有的换。
既作这般想法,便不再将此事略萦心上,说来也怪,后续再无那窸窣之声,连曙光都似乎能照得更远了些。
端木翠惦记着一个时辰的期限,不觉加快了步子。
她这边紧赶慢赶,却丝毫未曾留意,那泥泞留下的污渍,渐渐缩成了个手印形状。
下一刻,落步,竟一脚迈入明亮的军帐之中。
端木翠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是还在冥道的岔道间艰难跋涉吗,难道这军帐,就是冥道尽头? 一时间好生不解,细细打量这军帐,越看越觉得熟悉,目光忽然落在帐壁搭挂的链枪之上。
那不是……穿心莲花吗? 端木翠心头一震,疾步过去将链枪取下细看,正端详间,忽听帐外细碎步声,转身看时,一个俏丽的劲装女子正掀帘进来,看见端木翠时,展颜一笑:“姑娘起得好早。
” 端木翠周身直似僵住,渐渐地雾气蒙了眼眸,颤声道:“你是……阿弥?” 阿弥是她在西岐时的随军侍婢。
阿弥扑哧一笑:“姑娘说这话,怎么像不认识我一般?难道昨晚饮宴,喝的酒太多了?可是我记得,敬给姑娘的酒,都让毂阊将军给挡下了。
” 端木翠先时还有满腔疑虑不解,待得听到“毂阊”二字,哪还顾得上这些,便是连自己都抛开了去,一颗心怦怦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处蹦将出来:“你方才说,哪位将军?” “当然是毂阊将军。
”阿弥奇怪地看了端木翠一眼,“姑娘忘记了吗,为攻下商汤重镇崇城,尚父连下三道军令,急急召回四路人马。
昨日是毂阊将军、杨戬将军,还有土行孙、邓婵玉夫妇与尚父汇合之日,日暮时起宴,子夜方歇。
许多将士都向姑娘敬酒,姑娘不胜酒力,是毂阊将军出来挡下的。
” “我记得,记得……”端木翠喃喃,不察觉间,泪水已滑落眼眶,“可是,毂阊,他不是早已……” “得见毂阊将军,姑娘这一夜怕是睡不好了吧?”阿弥俯身整理床铺,竟是未曾留意到端木翠异样之色,“军营中都在传言,说是毂阊将军对姑娘有意,以后端木营和毂阊营的将士,怕是要合二为一了。
” 端木翠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全身瘫软无力,扶住左近的椅沿慢慢坐下,这才发觉自己穿的是睡时里衣,心下更觉茫然。
耳旁金片声响,却是阿弥将她的铠甲理整过来。
端木翠下意识站起,任阿弥为她披挂,就听阿弥悄声道:“姑娘,你心里也是喜欢毂阊将军的吧?” “休得胡言。
”端木翠心下尴尬,低声斥她。
阿弥却无半分畏色,笑嘻嘻道:“姑娘,我从小就在你身边侍候你,你的心思,我纵是不全明白,也能猜个八九分。
纵观我西岐全军,除了杨戬,论及样貌战功,谁能及得上毂阊将军?我原先一门心思希望姑娘和杨戬将军能在一处,可他却是修仙之人……这样一来,毂阊将军便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 说到这里,俏皮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听毂阊营的人说,之前姑娘孤身突围为尚父搬救兵,半道撞上的就是毂阊将军,还收了他的兵马。
姑娘,毂阊将军的战功比起你只多不少,他当真打不过你?我看,他是让着你吧。
” 端木翠面上一红,扭转了脸去不看她,却是来了个默认。
阿弥见她如此,已知自己猜了个准,喜道:“姑娘,看来我真没说错,你真的是喜欢毂阊将军。
” 端木翠红了脸道:“你又胡说……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来的……” 阿弥做了个鬼脸:“你不喜欢毂阊将军,难道你像邓婵玉一样,喜欢土行孙?” 端木翠气得跺脚,连铠甲都不披了,伸手将阿弥往帐外推。
阿弥咯咯直笑,讨饶着出了帐门,却不急离开,顿了一顿,忽然朗声道:“毂阊将军,你听到我家姑娘的心意了?你只管向丞相提亲,我家姑娘无二话的。
” 就听有男子的低沉浑厚声音道:“我听到了,多谢阿弥姑娘。
” 端木翠听到这声音,脑中轰的一声,若说先前还有些疑心或是清明意识,此际真是尽数抛开了去,一颗心狂跳不止,周身时而滚烫时而冰凉,面颊之上直如火烧,眼看着那熟悉的高大身形往帐内过来,连喘息都不觉急促起来,双手死死绞住胸前衣襟,明知他愈走愈近,竟是不敢抬头。
来人在她身边停下,顿了一顿,伸手将她身子扳过面向自己。
端木翠下意识便想抗拒,终挨不过他力大,只觉两人离得极近,鼻端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一颗心更是纷乱如麻。
待想把头垂得更低些,那人却伸手抵住她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目光所及,果是心头念念牵牵了这许久的熟悉眉眼,剑眉斜飞,眸色深沉,看似脱略疏懒,不留意时偏又锋芒陡现,直如飞箭正中靶心。
就听他道:“方才你所说,我当你是应了,丞相那里,我会安排。
” 语毕,也不待她应声,手臂一紧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
端木翠如被火烙,想也不想,臂上发力,一掌将他推开了去。
毂阊倒也不避,生受了这一掌,身子晃了一晃,却又凝住不发,末了笑道:“这一掌未用上全力,想来你也是不讨厌的。
” 说着微微一笑,转身大步出帐。
端木翠目送他离开,忽地心头火起,怒道:“谁说我答应了?” 毂阊身形一顿,停在门帐之外,声音虽是恢复了既往漠然,个中却不失温和:“哦,你不同意?” 端木翠气他方才轻薄,恨恨道:“我是尚父帐前战将,我要嫁,也必须嫁给西岐一等一的猛将。
” 毂阊先是不语,顿了顿才道:“在你心中,如何才称得上是西岐一等一的猛将?” 端木翠走近帐门,唰地掀开门帐,倔强对上毂阊探究似的目光,慢慢伸出手来,指向东南方向。
毂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此去东南二十里,是我西岐久攻不下的商汤重镇崇城。
你若能替尚父拔下崇城,无须你花轿迎娶,我和我端木营,此后都改姓毂阊。
若你拔不下……” 毂阊听她话中有话,双眉一挑:“若是拔不下会怎样?” “若是拔不下,”端木翠一字一顿,“你也不用怕,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不会去尚父面前告你无礼!” 最后几个字似从齿缝之间迸出,重重甩下门帐,毫不示弱地盯住帐外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形。
片刻之后,毂阊扬声长笑。
“端木,那你便好生等着,我这就去尚父帐前为崇城请战。
”顿了一顿,忽地压低了声音,“你这性子,我喜欢,初见时便喜欢上了。
” 端木翠听他说得如此暧昧,直连耳朵根子都红了个透,俄顷细听外间声息,知道他已走远,这才将提起的心慢慢放下。
不对,她是想将心放下,偏生又放不下。
似乎有什么不对…… 电光石火间,端木翠脊背一僵:毂阊将军,不正是死在崇城一役吗? 这念头一起,直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上细想,劈手扯下门帐。
帐外,本该是日光晴好的,这一刻,却忽然间天地齐暗,浓雾翻滚。
端木翠踉跄着倒退两步,伸手触到甬道石壁,低头看时,袖上曙光起落不定,衣上原先已经干了的污渍之处重又黏腻淋漓,现出泥泞之色。
还在冥道。
难道方才的一切,只是虚无一梦? 端木翠怔了半晌,忽然以手掩面,指缝间渐渐洇出泪来。
瀛洲天光漫长,无风无雨,和暖日光如老旧纺车抽出长长的线头,一年又一年,从无更改。
她到了瀛洲之后,和那群仙风道骨满口黄老的术士真人总也走不到一处,闲时淡看人间事,因着蓬莱、方丈、瀛洲素有来往,渐渐地,也结交了几个相熟的女仙。
有一日,麻姑到瀛洲来探她,说起几代之前,秦皇嬴政焚书坑儒,许多珍贵典籍付之一炬,个中就有夏时《连山》、商时《归藏》,煞是可惜。
端木翠笑道:“蓬莱和方丈如何我不知道,但是瀛洲设有瀚海书阁,收藏上古典籍和人间书册。
《连山》《归藏》或者就在其中,改日我帮你找找看。
” 麻姑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瀛洲书阁号称‘瀚海’,收藏之全可见一斑。
你寻着了便差人给我,我下次入世之时,寻几个有慧根之人,将这书还归人间。
”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麻姑走后不久,端木翠果寻了个方便之日,前往瀚海书阁。
瀚海书阁设在仙山环抱之间,占地广大,密竹成林,偌大仙廊阁院,却几无人声,想是罕有人至。
端木翠费了好大力气,才在书阁简册高高堆起的角落间,找到埋首读书的守阁之人。
谁知连呼几声,那人沉醉书页,对她的声音竟是置若罔闻。
端木翠心下着恼,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书册。
那人吓了一跳,这才省得有访客,赶紧起身向她行礼:“见过上仙,小仙是瀚海书阁点查经史之人……” “行了行了。
”端木翠却不欲与他客套,“我问你,此间有《连山》《归藏》没有?” “《连山》《归藏》……”那人尚在踌躇,忽见端木翠面色不耐,忙道,“小仙记得应是有的,上仙稍作流连,小仙这便去找。
” 端木翠听他说有,心下不耐之情立时去了大半,嫣然一笑道:“那先行谢过,劳烦帮我找找。
” 她这一笑甚是娇妍,那人看得心神一晃,唯恐自己失仪,忙低头应是。
端木翠果然应他之言稍作“流连”,有心自架上取些书册翻阅,展眼一看,密密麻麻,汗牛充栋,便觉有些头晕,忍不住向那人道:“人间现下喜读些什么书?” 那人正忙着翻检书册,听她如此问,忙停下手上动作,毕恭毕敬回道:“人间兴起诗体,颇有脍炙人口之作。
上仙左首边的王昌龄诗作,亦是流传极广的。
” 端木翠哦了一声,伸手拿过,随意翻了翻,见多是闺怨之作,便有些不喜,正欲放归原位,忽地心头一震,将手上书册重又细细翻过,终于寻回方才引起她注意的一页。
是王昌龄的一首七言绝句,名曰《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 春日凝妆上翠楼。
忽见陌头杨柳色, 悔教夫婿觅封侯。
前三句倒也还好,独独最后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短短七个字,不经意拧作坚铁硬箭,无声无息间,没入心肉,固执地留于当地,进不得分毫,却又退不出厘寸。
若她当日,没有要求毂阊去拔下崇城,后续种种,会否改写? 她捧着书册,将这一句诗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泪水打落书上,面前的墨字渐渐洇渍成一团…… 也不知过了多久,抬头看时,才发觉那守阁人正局促地立于近前,手中捧着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书册,欲言又止,嗫嗫嚅嚅,却总也不敢上前同她说话。
泪眼模糊之间,端木翠也顾不上要找的《连山》《归藏》,手中一松,王昌龄的诗集便跌落地上。
那守阁人慌忙弯腰去捡,待抬起头时,才发觉端木翠早已去得远了。
那便是关于毂阊的最后记忆了吧。
端木翠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发觉,厚重雾霭不知何时已经消散,而那原以为总也到不了尽头的甬道,也终现出最后的面目来。
端木翠定了定神,一步步走向那散发出光亮的所在。
目光所及,竟是一个比先前分岔口处还要巨大的穹洞,中部深深陷下,不知深及几许,偏又有一根石台突兀立起,石台顶端处黑雾缭绕,其上隐现巨大的红色封印。
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正面向那石台若有所思,听到身后步声,他缓缓回过头来。
端木翠冷笑。
温孤苇余,我早知你必在冥道。
温孤苇余的目光出人意料地平和,没有震惊也没有惧意,更加没有被人抓个正着的慌乱,浅浅自端木翠身上拂掠而过,淡淡收回,重又转向石台。
这般好整以暇、轻裘缓带,似乎端木翠的出现,是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每日都在发生,见惯不惊,以致足可忽视。
端木翠怒极反笑。
这算什么? 之前不是没有设想过与温孤苇余正面遭遇的情形,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随时剑拔弩张,岂料温孤苇余竟是这样一副形同路人的姿态——果真无招胜有招,轻飘飘四两拨千斤,反叫她无从应对? 心念转处,目光适时捕捉到温孤苇余身体的刹那僵直。
果然,温孤苇余重新回过头来。
“你……”他微微皱起眉头,“我不记得你穿过这样的衣裳。
” 这算是……开场白? 端木翠有点糊涂,她以为两人的话题不是瀛洲图便是宣平瘟疫,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衣裳上去。
温孤苇余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声音反低了下去:“在瀛洲时,你大多穿罗碧色衫裙,再就是鹅黄,有几次,我还见过你披挂……现下这一身,却不适合……去换了吧。
” 这一身,是展昭选的。
端木翠原本打定主意不置一词,先听听他话中端倪,谁料愈听愈是云里雾里,待听到他说这身衣裳不合适,心下更是着恼,冷冷道:“衣裳穿在我身上,合不合适我比你清楚。
” 温孤苇余陡然退开两步,面上现出极其怪异的神情来。
端木翠却失了跟他言来语去的兴致:“温孤苇余,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你若不肯束手就擒,便亮出家伙,手底下见真章吧。
” 温孤苇余仍是不答,眼眸处却渐渐带出强自抑下的惊喜:“你是端木翠?” “你以为呢?” 得到肯定的答复,温孤苇余竟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是沉渊的幻影。
” “沉渊?” “人间迷梦,冥道沉渊。
难道上仙在甬道时,未曾被沉渊的触手试探?况且……”温孤苇余话中有话,“沉渊对上仙似是青眼有加,否则,也不会在上仙的衣衫上留下烙印。
” “烙印?”端木翠一怔,下意识低头:衣上先前被沉渊触手触及之处,泥渍未曾消弭,反而更加分明,且凝成手印形状,伸手去拂,又黏了一手泥泞。
端木翠冷哼一声:“迷梦也好,沉渊也罢,不见得能把我怎么样。
” 温孤苇余淡淡一笑:“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都会被沉渊的触手试探,我也不例外,否则我也不会在冥道中频频见到你的幻影。
现在说这些,你可能以为我是包藏祸心,但我的确是在好心提醒你:沉渊在你身上打下烙印,必有缘由。
今日你或者可以平安出冥道,但你未必出得了沉渊。
” 端木翠只是冷笑,并不曾将他的话认真听进去:“你怎么会在冥道中见到我的幻影?印象中,我跟你应该没什么交情吧?” 温孤苇余容色极是平静:“或者是因为,瀛洲值得我记住的人,实在不多。
” 端木翠微微皱眉,她纵是再迟钝,此际也察觉出温孤苇余对她似是别有情愫:在瀛洲时,她虽然时有进出瀚海书阁,但与温孤苇余的碰面实在不多,就连那寥寥的几次,温孤苇余也是畏首畏尾局促不安,几乎不敢抬首看她——否则她也不至于连他的样貌都记不真切。
那么他话里话外,余音袅袅,处处留有未尽之意,又作何解? 端木翠沉吟不语,眼角余光蓦地瞥到袖上曙光,心下一紧,因想着:此番进冥道时辰吃紧,千万不能被他三绕两绕耽误了正事。
心念至此,索性将之前疑惑尽数抛开,四下环顾一回,冷冷道:“瘟神和疣熊氏呢?” “死了。
” “死了?” “难道不该死吗?”温孤苇余提醒端木翠,“瘟神位列仙班,却为着一己之私涂炭生灵,论罪当诛。
至于疣熊氏,本就是下贱精怪,死不足惜。
” 端木翠怒极:“温孤苇余,亏你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若说论罪当诛,瘟神也许只死一次就够,你死上十次百次,都不足赎罪!” “我跟他们不一样,做大事,必然要有牺牲,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上仙原为战将,应该比我更明白此节。
” 端木翠气得几欲咬碎银牙:“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做大事?你要做什么大事?” 温孤苇余并不正面回答,只冷冷道:“死了几个凡夫俗子而已,上仙何必如此动气。
我听闻西岐伐纣之时,上仙曾与杨戬合营,两日间连下三城,战车不知碾过多少人骨,死在你手下的人,只怕比宣平疫死之人多得多了……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指责于我!” 端木翠怒不可遏:“我跟你怎么会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温孤苇余咄咄逼人,“死在你端木营兵将手下的商汤将士,又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了?听闻端木营作战极狠,冲杀凶悍非常,否则你一介女流,也不会跻身姜子牙帐前骁勇战将之列——你行军布阵之时,可曾给对方留过活路?上仙,你与我是一样的人,无谓作五十步笑百步之举。
” 端木翠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心口一阵窒闷,连带呼吸都滞重非常,明知温孤苇余强词夺理,偏偏一字字一句句都入了耳,也入了心。
至少有一点温孤苇余是说对了。
她行兵布阵素来决绝,甚少妇人之仁——所以一直以来,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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