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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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勇敢的心(3/3)

先后寻访了几个藏医院未果之后，我的心情有点沮丧，跟小D说：&ldquo因为我的事，连累了大家跟我一起奔波，我实在过意不去。

不然明天我们大家先分头走。

&rdquo 小D不悦地皱眉：&ldquo你说这话我就不高兴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team，咱得有点团队精神对不对！&rdquo 第二天，我们准备去布达拉宫取景的时候，小D兴冲冲地告诉我，说他从一位藏医院院长那里得知，在昌都市蔡雅县的一个地方住着这么一位老藏医，大家都叫他阿克巴桑。

巴桑是他的姓，而&ldquo阿克&rdquo是藏语对尊者的称谓。

他说有不少人不惜长途跋涉花上几千元路费来找阿克巴桑看病。

他的话让我重新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二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从拉萨抵达蔡雅县。

在车上的时候，小D问我：&ldquo如果&hellip&hellip我是说如果你要找的人不是他，你还会找下去吗？&rdquo 我摇头：&ldquo我不知道。

&rdquo 小D没有再问什么，可是我却无法平静。

我想知道曾经的他是带着怎样的心理走了这么远的路程，来为我寻药，只为寻药。

这个叫蔡雅县的地方，群山环绕，交通闭塞，比我想象的还要贫困， 我们下车后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的山路，一路上能看到放牧的藏民，他们几乎都晒得很黑，年轻一点的女人脸上浮着两朵高原红。

那是一个小木屋，在屋外的小院里，可以看到几个村民在聊天。

我和小D走进去。

屋里的墙上挂了很多人体经脉、内脏、穴位的分布图和藏医治疗器械的唐卡图，还有一些草药标本。

并没有看到院长说的老藏医，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藏族服饰，一直在忙着给大家施针布药。

我们原想找村民打听一下，奈何语言不通，我们做的手势他们也看不懂。

还是那个中年人走过来，他会一点简单的汉语，我们根据他的手势和不标准的汉语拼拼凑凑才知道他叫达瓦多吉，阿克巴桑是他的师父，喜爱诗歌与酒，医术精湛，半年前已经去世了。

我拿着那张写着藏文诗的纸，站在海拔三千多米的蓝天下，想着，我来迟了。

达瓦多吉帮我们翻译了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张纸上的藏文，确定是他师父的字迹，写的是一句仓央嘉措的诗：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我想起很久以前，我拿着这张纸问过景之行，他和我说是&ldquo盼君早日康复&rdquo的意思。

他没有说实话。

他终究是，怕我误会什么。

我背过身去，也许是风太大，灰尘吹进了我的眼睛，让我想要流泪。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信号，拿出手机看也没看就划了接听，景之行暌违已久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ldquo南江，到哪了？&rdquo 我抬起左手无声却又用力地擦了擦眼泪，让自己平静下来，笑嘻嘻地回道：&ldquo一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地方。

&rdquo &ldquo过两天就中秋了，我这里有不少月饼，你回来的话，拿几盒去吃。

&rdquo他的声音依然淡淡的。

我抬头看了看，原来中秋将近，可是这儿的夜幕还迟迟没有拉下来，高原的天空没有半轮月亮的踪迹，只有旷野的风，在耳边，吹啊吹。

枝头上的叶子一片片被风摇落下来，有的打着旋飘在空中，这些树枝很快就会变得光秃秃的，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片萧瑟。

然而，我面上依旧强颜欢笑，对着手机回道：&ldquo我不回来了，提前祝Professor景节日快乐。

&rdquo 既然你这么怕我误会你什么，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好，不要再给我一丝希望，让我彻底死心。

那一晚，在回程的车上，我看到了一轮当空明月，小D问我：&ldquo南江，接下来想去哪？&rdquo 我想了想，说：&ldquo我想去看看沙漠。

&rdquo 景之行曾经在课堂上和我们讲过他看到的沙漠美景，说它震慑人心的奇异力量，能让每一个人都感慨人生得失的微不足道。

我心向往之。

我们选择的是新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听说它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为&ldquo走得进，出不来&rdquo。

我们抵达红白山正好是秋天，和田河的秋色无限延绵，两岸的胡杨在阳光下泛着浓厚的金黄，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黄金丝带缠绕着大地，从远方的天际延伸过来，又蜿蜒到天的另一个尽头消逝。

胡杨是一种拥有三千年情怀的树，语文课本里说，它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腐。

离开那天，我在胡杨林里蹲了很久，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树上刻了一个字母&mdash&mdashJ。

你看，我们都没有千年的身体和容颜，然而爱一个人，不死不灭，是心中种了一棵胡杨树。

那天晚上小D找我长聊，他说：&ldquo南江，我们的电影里缺一个男主角。

&rdquo 我说：&ldquo是哦。

&rdquo 小D说：&ldquo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人？&rdquo 我说：&ldquo好啊。

&rdquo 他介绍的人叫周缈。

周缈真的是个演员，他上过不少综艺节目，也演过电影配角，不红，不过他也不在意。

接触过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他不红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他这个人不仅有洁癖，性格也怪。

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穿着一件探路者的蓝色冲锋衣，戴着墨镜，像从海报里走出来的人。

他身上有一种自己独有的气质，不同于景之行的疏冷，也不似霍源的精致。

06 我和周缈真正熟起来，是后来的事了。

那是在新疆的市集上，和我们一起的一个姑娘说想买个银手镯，进了一家卖首饰和银器的小店，店家是个中年男人，很热情地招呼了我们，一个女人从帘子后面走出来，与他相视而笑，见我手上戴着一串手珠，就问是哪里买的。

我说，朋友送的。

她问我可不可以拿下来给她看看。

这串珠子我戴了很久，它对我的意义太过重大，平时不管是睡觉还是洗澡，都没有摘下过它。

可是看着她殷切的目光，又觉得不忍拒绝。

我想了想，还是摘下来放在了柜台上。

她把珠子拿起来掂了掂，又举到灯光下，颇有几分认真地研究起来。

我想问一声：&ldquo有什么问题吗？&rdquo 恰好这时，女生选了两款银镯，一一举到我面前，问：&ldquo南江，你觉得哪款更好看？&rdquo 我认真地看了一眼，一个粗一些，上面雕着精致的花纹，另外一个却小巧精致些，便说：&ldquo各有特色，都挺不错的。

&rdquo 不过一句话的工夫，一回头，发现刚刚那个女人不见了，与之一起不见的还有景之行送我的那串藏传手珠。

我的脑袋里轰然一声，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是，跑过去用力掀开那块老印花帘子，帘子后面有一条小街，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一眼就能看清。

同来的女生问：&ldquo南江，怎么了？&rdquo &ldquo我的手珠被偷了。

&rdquo我从嗓子里发出喑哑的声音。

女生放下银手镯：&ldquo你别急，在哪里被偷的？&rdquo 我不说话，放下布帘，走到店主面前：&ldquo刚刚那个女人是谁？&rdquo &ldquo和你们一样，是进店的顾客。

&rdquo店主脸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ldquo你说谎，她进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对她笑了。

&rdquo 兴许是我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男人也不悦地加大了声音：&ldquo小姑娘，我是开店的，微笑是我们对每个顾客的标配。

&rdquo 同伴见我们之间气氛不对，这么下去，指不定出事，就拉着我说：&ldquo她拿走你的手珠肯定走不远，我们出去找找看。

&rdquo 我再次拨开了那个印花布帘子。

女生说：&ldquo她会不会混进集市里去了？&rdquo 新疆的集市规模很小，有在地上铺一层油纸卖手工艺品的维吾尔族艺人，也有用推车卖水果的大妈，买卖物品与其他地方也是大致相当，不同的是这里不论男女头上都戴着一顶毡帽， 我在街上寻找了很久，这条街上戴手珠的人有不少，可是没有我的那一串。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却发现一个瘦长的身影坐在台阶上，夕阳西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和落寞，是周缈。

他看到我，忽然站起来，一拳朝我的脸砸过来。

我以为他要打我，本来丢了东西正窝着一肚子气没处撒，没好气地对他喊道：&ldquo你疯了？&rdquo 结果他的拳头在我眼前几厘米处定下来，向下的手心微微一松，一串棕白相间的珠子长长地垂下来，悬在他的手上，折射着灯光，熠熠生辉：&ldquo这是你的？&rdquo &ldquo它&hellip&hellip它怎么在你这里？&rdquo我一时之间激动得语无伦次。

&ldquo这到底是不是你的？&rdquo他又重复了一遍。

&ldquo是。

&rdquo 他递给我：&ldquo这么贵重的东西，以后收好点，再被人偷了，我可不会这么碰巧帮你夺回来。

&rdquo &ldquo这个&hellip&hellip很贵重吗？&rdquo 他白了我一眼：&ldquo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知道？&rdquo 我摇头，想起那人把它滑进我手上的时候淡淡的表情，说戴着能镇心安神，对我的病有些好处。

&ldquo这应该是一串年代久远的金丝老砗渠，一个砗渠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能产出金色，所以金丝砗碟是顶级的砗渠，它是古代造山运动产生的海螺化石尾端部位切磨成珠，每块化石，仅能磨一颗砗渠，产量稀少，所以这东西值钱。

&rdquo 我猜想过这并不是一串普通的珠子，但我不知道它会如周缈说的那样珍贵，难怪那个女人一看到它就移不开眼睛。

&ldquo你怎么知道那么多？&rdquo &ldquo我有一位亲戚家里就是开古玩店的，我经常去他店里，如果你去北城，可以打听一个叫&lsquo故人来&rsquo的古玩店，老板叫温故，报我的名字可以打折。

&rdquo &ldquo原来是这样，谢谢你，周缈。

&rdquo我把手珠重新戴在手上，向他道谢，&ldquo没想到你人挺好的。

&rdquo &ldquo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卡麻烦你发给别人。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因为手珠事件，我和周缈渐渐熟络起来。

我们常常坐在一块探讨宇宙奥妙和人生真谛，我问他：&ldquo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是好人？&rdquo 他说：&ldquo因为做好人容易被人歌功讼德，是件顶麻烦的事。

&rdquo 我：&ldquo&hellip&hellip&rdquo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谈到了感情，周缈问我：&ldquo南江，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rdquo 我说：&ldquo爱一个人大概是想和他并肩，没有他，走得再远都觉得自己像浮萍一样，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rdquo 他翻了一个十分&ldquo综艺&rdquo的白眼：&ldquo你说的那是亲情。

爱情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成天腻在一起，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尴尬。

&rdquo &ldquo你说的那是友情。

&rdquo我也想学着他的样子翻白眼，但是火候差了很多。

他忽然切换成一脸深情：&ldquo那你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吗？&rdquo 我：&ldquo什么感觉？&rdquo &ldquo要不我&hellip&hellip&rdquo他的脸突然凑过来，他有着深深的双眼皮，看你的时候，会让你有种错觉，觉得他对你有爱意。

我伸手制止他靠近：&ldquo周缈，我的一生看得见来路，看不见归途。

&rdquo 周缈笑了：&ldquo如果你愿意，我便是你的归途，如果你不甘，我便陪你在路上。

&rdquo 你看，这世上并不是没有人爱我珍惜我，只是都不是我渴望的那一个，是我爱的人错了吗？ 不，是渴望错了。

我曾说过，我喜欢《蓝莓之夜》里杰里米对伊丽莎白说：&ldquo每一串钥匙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

&rdquo可是他还说，&ldquo比方说这串钥匙，这对情侣以为自己能相伴到老，但最终却没能走到一起。

&rdquo后来伊丽莎白选择了离开纽约，开始了自己的旅行，走的时候她留下了那串有故事的钥匙。

我也留下了那人给我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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