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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我们跟随师尊下山除祟,配合过几次,本就有默契——” 倚着树干的谢无歧双手环臂,眉眼间藏着睥睨锋芒。
他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
“也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我可没见你何时将护卫师妹当做你的职责了,若是交给你,恐怕若有她不敌负伤之时,你不仅不会优先救她,怕是还会责怪她拖了你的后腿吧?” 江临渊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 “你——谢仙君,既然如此,那你说谁更合适?难不成是你吗?” “至少比你合适。
” “哦?我竟不知道你哪里比我更合适了?” 谢无歧当时没明说,但隔日明家宗族族老们聚集在大堂,替明鹤溪考核赘婿人选之时,众人就明白他到底是如何合适了。
堂上,明家长辈瞧着底下站着那唇红齿白小白脸,居高临下地问: “能入我明家的门,想必身家背景是清白的,不知有何特长啊?” 谢无歧他身量挺拔,眉眼俊朗,恰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勾唇一笑时,看得屏风后面几个明家闺秀双颊绯红。
“回几位长辈,在下不才,书读得不多,只识得几个字,绝不会干涉妻子的事业,不过我琴棋书画虽难登大雅之堂,但在锅台灶炉上倒是颇为擅长,为妻子洗手作羹汤自是不在话下,挽发描眉小有心得,日后闺房情趣也能哄妻子开心……” 江临渊和陆少婴在旁听得目瞪口呆。
这人……这人不是修仙的,本职就是奔着当人家赘婿去的吧! 谢无歧这么一说,明家长辈对他甚是满意,又让同样来走个流程竞争一下赘婿名额的另外三人上来自我介绍。
江临渊:“诗书礼乐……略通,剑术,还行,厨房……从没进过。
” 陆少婴:“我剑术也不错,不过我对你们家大小姐没兴趣,来凑数的而已。
” 方应许:“……没特长,花钱算特长吗?” 明家长辈:…… 有了这三人作对比,谢无歧顿时脱颖而出,成了长辈们眼中守男德贤惠持家的最佳赘婿。
“沈小姐觉得如何?” 明小姐今日似乎去下面查账了,没自己来,便让沈黛以她的名义帮她选人,算是在长辈们面前过个明路。
沈黛本以为肯定行不通,没想到这群长辈却一副习惯了的模样,很自然地接受了新娘让别人替她随便选个新郎这件事。
“还、还行?” 那就是可以。
于是明家当即就让绣娘来给谢无歧量尺寸改衣服,仆役们也十分有眼色地改口称呼姑爷。
……沈黛只觉得这家人都对成亲这等大事,敷衍到了一种离谱的程度。
这边明家为大婚准备了两日,那边明鹤溪查账忙得脱不开身。
沈黛等人这两日也在太琅城中调查了几圈,就近拜访了有新郎新娘失踪猝死的几户人家。
这几家的说法相同,都是在洞房花烛夜的当晚,新娘无故失踪,新郎隔日猝死。
“……所以你们查了两日,城中都没有什么异样?” 成亲前夜,谢无歧一边倚在塌边吃葡萄,一边听奔波了整整两天的众人讲述他们的调查结果。
沈黛:“除了办喜事的店铺生意寥落,别的什么异样都没有,城中各处一丝妖气鬼气都无,可想见并非是鬼怪作祟。
” “不是妖,不是鬼……”谢无歧慢条斯理地将葡萄剥在小碗里,“那边只有两种可能,魔族,或者是魇族。
” 一边远远靠墙站着,不欲与谢无歧等人为伍的陆少婴嗤笑一声: “你说什么梦话呢?魔族和魇族早就被修真界的前辈镇压,余下那些杂鱼不知道都在什么阴沟里苟活,还敢出来堂而皇之的兴风作浪?” 沈黛心说,你前世就是死于这些阴沟杂鱼之手,连死了也不瞑目呢。
江临渊也半信半疑: “这个可能性不大,太琅城不是什么边陲小镇,若真有魔族魇族,统管这片地界的宗门不会毫无察觉。
” 谢无歧剥完葡萄,一旁仆役立刻递上净手帕子,他擦了手,将剥好的一碗葡萄往沈黛的方向推了推。
沈黛微怔。
“那你说,在太琅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谢无歧挑衅一般地问。
江临渊和陆少婴不说话了。
“你愣着干什么,不爱吃葡萄?”谢无歧见沈黛不拿,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不是,爱吃的。
” 沈黛颇有些受宠若惊,捻起一颗剥好的葡萄尝了尝。
谢无歧托着腮问:“甜吗?” “甜的。
”沈黛抿出一个笑,又问方应许,“方师兄要吃吗?” “你方师兄洁癖,别人剥的他都嫌脏,你自己吃就行。
” 方应许翻了个白眼,没理谢无歧,只说: “既然查不出什么,便只有等明日大婚,我们提高警惕,见机行事了。
” “……嗯。
” 江临渊瞥了一眼已无缝融入那边的沈黛,眉头深深蹙着,似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便咽了回去。
陆少婴见了那边三人言谈亲密,比他们更像是同门师兄妹,也不知为何心里不爽,事情一谈完就迫不及待地跨出了房门。
翌日清晨,明府门口便放起了鞭炮,家中张灯结彩,红绸如云,一片喜庆景象。
然而街坊四邻见了,却仿佛白日见鬼一般,全都闭门谢客。
周围摆摊小贩,更是马不停蹄地扛着推车跑路。
然而明鹤溪却仿佛全然看不见大家避之不及的模样,依然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可惜除了明家自己人,还有两三个宗族那边派来的长辈,原定邀请的客人们几乎都不敢上门。
院子里摆了二十多桌,连五分之一都坐不满,这婚宴一时间有些气氛尴尬。
但明鹤溪并不在意,她本就不是正经结婚,明家产业到手就行,谁在乎客人来不来? “吃吧,这是我家厨子的拿手菜。
” 明鹤溪还气定神闲地给沈黛夹了一筷子菜,心理素质比他们还好。
不过晚宴之后,新娘子就从明鹤溪换成沈黛了。
方应许给沈黛外貌上施了个障眼法,脚下踩了一双特制的木屐拔高个子,有裙摆遮掩倒也看不出来。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窗外便是方应许扮做小厮在外策应,江临渊他们三人留在明鹤溪身边保护她。
房内龙凤烛噼里啪啦烧着,谢无歧懒散随意地靠倚在床榻上,他难得穿这样招摇的一身红衣,更显得他五官俊美,好在他眉眼间有种少年锋芒,才压得住这样的艳色。
“自然是等了,这一夜,必然是会有异动的。
” 沈黛闻言点点头,又忽的想到什么:“那我们就这样坐着干等?” 谢无歧蓦然抬头看她,半响,他似笑非笑地问: “不坐着干等,你还想做什么?” 窗户被方应许用剑柄推开一条缝隙,脸色阴沉的方应许幽幽道: “谢无歧,我们这是在除祟,别借机欺负沈师妹啊。
” 沈黛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才回过神。
洞房花烛夜,不坐着干等,那就自然只有洞房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沈黛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演戏,得要演全套,否则若是被魇族看出我们是假的,今晚岂不是白等了?” “哦——” 谢无歧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
“那来吧。
” 谢无歧表情坦然,沈黛倒不知为何有些别扭起来。
她按下这点古怪的情绪,按照前两日打听来的步骤依次进行。
“先是交杯酒——” 谢无歧与方应许两人仔细查看了酒杯,酒中无毒,两人这才让酒碰了碰唇。
“再是同心结发——” 沈黛拿着剪子,随意剪了几根,十分凑合地将两人的头发塞进一个荷包里。
谢无歧倒是拿着那荷包端详许久,似乎觉得还挺漂亮,随手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最后是剪烛。
” 这是洞房前的最后一个仪式,剪烛是为了让龙凤烛燃得更加长久,若能燃到天明,寓意新人可以白头到老,恩爱不离。
前面的步骤都没有什么出现什么异样,沈黛还以为自己是多此一举了,正要随意剪一刀走完流程,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谢无歧也从床上坐起。
“不对。
” 两人几乎是同时捂住口鼻,后退一大步。
这龙凤烛的味道不对! 龙凤烛已在屋内燃了足足一个时辰,没有任何能令人察觉的异香。
若非沈黛剪烛时凑近拨动,根本不会嗅到这一丝不属于蜡烛和香料的味道。
但现在反应过来已经太晚,沈黛眼前一黑,脚下仿佛踩空,骤然跌入一个未知的空间—— * 耳畔唢呐声突兀响起,吹的是迎亲曲,嘹亮热闹,喜气盈盈。
沈黛发现自己似乎是坐在一个狭小的轿子里,晚风吹动红轿帘子,可见外面月黑风高下,四周飘荡着黄纸漫天。
既是红事。
也是白事。
沈黛忽然想起来,这是她刚刚穿书来时的那一夜,她被人糊里糊涂地送上花轿,等反应过来时,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已经将她摁进了四四方方的棺材里。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触到身旁冰凉的尸体,顿时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 “应是三生缘夙定,漫教相敬竟如宾。
” 伴随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贺喜声,她眼前的一切光线都被剥夺。
咚咚咚。
是棺材钉一个一个没入的声音。
“合棺——” “大吉大利——” 黑暗吞没一切,却放大了人所有敏锐触觉。
沈黛知道自己在撞棺材板。
那时她怕极了,像发了疯一样,不停地撞,发现自己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是绝无可能撞开的,又愣住,旋即开始大声哭嚎。
她一开始还不敢大声哭,怕身边那具冰冷的尸体突然诈尸。
可在黑暗狭小的棺材里关得太久,她又觉得,诈尸也好,总之不要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憋屈又恐怖的死掉。
但这一次,她身旁的尸体就真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沈黛觉得自己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漫长得她哭累了,撞累了,就连指甲也在棺材盖上磨得血肉模糊,她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极大的怨气。
——为什么她要遭受这种事情?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倒霉? ——为什么每一次别人就不会遇见这样倒霉的事情? 沈黛仿佛被一种黏稠的怨恨拉扯着往下坠落,密不透风包裹着她的所有想法,令她除此之外再没有余地去思考别的。
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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