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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3/3)

轻阿妩?你们当我不知道,你就是给陆希那孽种在撑腰!你是怕她嫁到高家受委屈,才特地让那个从哪里来的野种当了阿澈的承重孙吧?”常山新仇旧恨爆发,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大郎,哪里不好?凭什么不能继承齐国公爵位?凭什么要让给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若不是那个陆希那孽种,元澈怎么会死!她克死了她娘不算,还来害元澈!简直就是六亲灭绝的天煞孤星!哈哈!果然活该配高严那克母毒子!” 常山的话,仿佛一击重拳,狠狠的击在陆希的心头,疼的陆希弯下了腰,大口的吸气着,耳边不断传来无数人的说话声,陆希捂住了耳朵,她不听!她不听!她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呢!都是封建迷信!她才不信呢!耶耶和阿娘都说过,皎皎是他们的宝贝,是他们的稀世美玉!她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呢!阿兄也不是什么鬼子,那是她愚昧,完全不懂医学常识!耶耶就知道! “皎皎!”郑善想拉陆希,却不想被陆希甩开手,眼睁睁的看着陆希往外面跑去。

陆止拉住了郑善,对着她摇了摇头,又示意下人赶紧跟着陆希。

皎皎这时需要的是一个人安静,而不是旁人的安慰,陆止相信她肯定能想开的,阿善这会过去,只会让皎皎提起精神来安慰阿善。

郑善的惊呼声,让房内的人察觉到了众人的到来,崔太后推开房门,就见陆言满脸泪水、摇摇欲坠的站在院内,“阿妩!”崔太后望了一圈,不见了侯莹和陆希,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郑善也不顾郑启和崔太后会怎么想,指着常山愤恨的骂道,“你这个恶妇!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恶毒愚蠢的人!” “郑善你——”常山以前很怕郑善,因为郑善是高高在上、备受父亲宠爱的嫡长女,可如今给郑善撑腰的父皇死了、她的母亲才是太后、她大哥才是皇帝,她有什么好怕郑善的? “够了!”郑启神色铁青,“来人,常山长公主发了癔症!扶长公主下去休息!” 宫女们立刻上前,扶住常山长公主。

“给滚开!”常山一巴掌扇开了宫女,宫女被扇了一巴掌,再也无人敢上前了。

“牛静守,把她拖下去!”郑启低喝道,直接将宫女递来的擦手的手巾丢给牛静守。

很显然如果常山在胡闹,郑启就准备让牛静守把手巾堵到常山嘴里。

几名内侍连忙将常山连拉带扯的往常山的寝室拖去。

“阿母!”常山这下真慌了,但也不敢乱叫了。

崔太后无力的摇头,上前将已经呆了的小外孙女搂在怀中,“阿明,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她刚刚说出的话,让以后阿薇、阿妩和皎皎如何再相处?孽障啊!真是孽障! “大母——阿舅——”陆言趴在大母怀中哭的不能自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似乎很多讨厌的事,在阿父过世后都出来了。

崔太后轻拍着陆言,“育郎,等丧事结束后,就让阿妩以后跟我住吧,阿薇——”崔太后顿了顿,轻叹道:“她也该出嫁了,就先回侯家待嫁吧。

” 郑启轻轻的摸了摸陆言的头,微微颔首。

“皎皎?皎皎?”焦急的呼唤声,让陆希渐渐回神,她茫然的抬头,高严焦急的脸映入眼帘,“阿兄?”陆希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耶耶的书房前。

“嗯。

”高严见陆希双目无神,不像是悲伤过度,反而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他拉着陆希往书房走去,让陆希坐下后,从盆中拧了热帕子,细微的“咯咯”声,让高严警觉的转身。

却见陆希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牙齿被她咬得咯咯作响,“皎皎!”他不顾拧帕子,大惊失色的冲到了陆希身边,“皎皎,张嘴!”她这样会伤了自己的! 陆希这会哪里听得见高严的说话?她紧紧的咬住了下唇,为什么她耶耶、阿娘死了,常山却不死呢!她才是最该死的人啊! 高严见陆希不听的自己的话,反而将牙咬的更紧了,甚至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快出血了,他想都没想,直接将自己的拇指塞进了陆希的口中,陆希立刻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鲜红的血立刻渗出,高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另一手反复的安抚着陆希绷紧的背部。

等铁锈味从舌尖散开的时候,陆希怔怔的松开了牙齿,身体也缓缓的放松了,高严松了一口气,“皎皎,怎么了?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听到高严这句话,陆希突然崩溃的大哭,“阿兄,你说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呢!为什么常山她不死呢!为什么呢!怎么才能让她死掉呢!”她好恨啊! 常山?高严眉头一皱,又是她!高严将陆希搂在她怀里,安抚道,“快了,她马上就会死了,你想她怎么死?” “当然是——”陆希脑海中闪过了无数酷刑,突地她回神,不行!常山怎么能死呢?她死了没关系,但是陆家怎么办?“不!”陆希满肚子的愤恨,一下子泄了,她无力的摇头,“她不能死!她死了,陆家也完了!”陆家可担不起长公主暴毙的责任! 高严手依然轻拍着陆希的背,任陆希发泄着情绪。

陆希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刚刚将高严的手指咬了,“阿兄!”陆希双手发颤的捧着高严的手,看到他拇指上那一圈渗血的咬痕的时候,眼泪一下落了下来,“阿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上药——”陆希慌乱的要起身。

高严看都没看自己的伤口,他伸手拉住陆希,“我不疼。

” 手指全是骨头,受伤最疼了,更别说被她咬上这么一口了,怎么可能不疼呢?陆希的眼泪落得更凶了,“阿兄,对不起!”她早该忘掉的!她一次次的提及,只会伤害担心自己的人! 高严用拇指轻轻的抹去陆希的泪水,“真得一点都不疼,皎皎别哭。

”你一哭,我就心疼,我情愿我自己受伤。

高严的指腹有着厚茧,陆希的面颊被他摩挲的隐隐发疼,但陆希心中只有满满的酸酸涨涨的暖意,她伸手抱住了高严的腰,“阿兄,我只有你了。

”豫章阿姑、阿姑是疼爱自己,可她们有自己的事,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她也不能霸占着她们。

她想过要陪耶耶一辈子,可耶耶去找阿娘了——只有阿兄,只有他是从头到尾一直陪着自己的…… “皎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不会像先生一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高严再一次保证道。

听着高严的话,陆希泪水渐渐的止住了,身体往高严怀里蹭了蹭,听到他一声声稳稳的心跳声,耶耶、阿娘,你们听到了吗?我和阿兄会过的很好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两人安静的偎依在一起,一如幼时每次高严受伤了、或是陆琉不在家的时候,两人总是这么安静的待在一起,陆希流着泪给高严上药、或者高严同陆希讲述着他从史书上看到的各种小故事。

“咳咳咳——”窗外隐隐传来的咳嗽声,让陆希想起她刚刚又哭又叫的,脸色又白了,身体也僵硬了,“阿兄外面——”她刚刚那些胡言乱语,要是被人听到了,谋害长公主这个罪名可不小,她会连累到高严的。

“外面没人。

”高严轻拍她的背部,“我让人打水进来好不好?” 陆希神色黯淡的点头,“阿兄,你跟我一起去陪耶耶最后一段时间,他马上就要去找阿娘了。

”发泄过后,陆希更不想离开高严了。

“好。

”皎皎我会对你,比先生对你更好的。

“那你的伤——”陆希还惦记着高严被自己咬过的地方。

“你看,都不流血了。

”高严动了动拇指,看着上面那排整齐的小齿印,“这样不是正好给我盖章了吗?”陆希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拿着陆琉给她雕刻的小印章盖在书上,这样那本书就属于她了。

陆希知道高严是在逗自己开心,想起小时候的事,嘴角轻轻一弯。

高严见陆希笑了,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先生去世了,皎皎一个人在陆家要多受多少委屈?不如早点成亲好了?这样他也能带皎皎走了。

陆希回到灵堂的时候,陆止已经到了,她见陆希神色如常,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外面人影一闪,高严跪在了陆大郎旁边,陆止看了看高严,再看了看陆希,心中暗叹,难怪元澈什么都不顾,就把皎皎许给高严了,他们应该会白头偕老、幸福一生吧?陆止抬头望向陆琉高高的棺木,元澈,如果你在天有灵,就和阿仪一起保佑皎皎,让她得到我们都没有得到的幸福吧? 陆琉在陆家是停足了七天灵,在发丧之前的前六天,常山一直没出现,皇家和陆家同时对外宣称常山因为悲伤过度,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皇家一开口,自然大家都信了。

“啪!”夹杂着汤水的汤碗被狠狠的丢到了地上,宫侍们一声不吭的上前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然后无声而迅速的退了出去。

“阿宝!”崔太后虽回宫了,还牵挂着女儿,一听宫侍们说常山这几天菜蔬不进,仅靠喝稀粥度日,心疼了好几天,可郑启一直不发话,她也暂时不敢为女儿求情,就怕火上加油。

好容易熬到了第六天,崔太后叫来郑启,提及陆琉出殡总不能连夫人都不到场吧?见自己那个皇帝儿子不说话,知道他默认了,就急急的来陆家了,一见女儿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心一下子揪疼了,“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就和你阿兄怄气呢!” “阿母!”常山看到母亲来了,一下子直起了身体,“阿母,你让阿兄放我出去吧!我保证再也不闹了!你们就让我见见阿澈吧!”陆琉回来后,常山就再也没有见过陆琉了,常山真得很怕她连陆琉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一见母亲来了,她慌忙的拉着母亲,“阿母,你让我看看阿澈,我就看看他,我保证不闹了,呜……” 崔太后看着几天不见,就消瘦了一大圈、老态毕露的女儿,心疼的不能自己,“阿宝,你何必糟蹋自己呢!阿澈去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你好好照顾好自己,以后阿母给你再找一个更好——” “没有了!”常山用力的摇头,“没有了!阿澈是最好的!他是最好的!我不会再嫁人了!”谁都没有阿澈好! 看着女儿固执的样子,崔太后心底涌起深深的无力,“阿宝,你到底看上了陆琉什么?”崔太后真不懂,女儿从小到大,见过陆琉几次?和陆琉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子,王钰、谢芝,甚至顾家那死脑筋的顾律、死掉的袁安,那些人除了皮相,哪个不比陆琉更好?要说皮相,他们长得都不差,女儿怎么就一门心思的认定了陆琉呢? “因为从小到大,除了阿母,只有阿澈对我最好!阿澈会对我笑,我被人打,他还帮我骂人……”思及往事,常山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红晕,她一直记得,她八岁那年,父亲官拜大将军,她终于第一次有机会走出自己出生迄今,一直没离开过的小院,随着长姐、阿兄一起入宫。

阿母给她穿上了最好的衣服、戴着最漂亮的首饰,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那时候的常山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可入了宫后,她才知道她身上的那些穿戴有多么的不起眼,宫中随便拉出一个小贵女身上随意一件首饰,甚至都能抵得上她浑身的穿戴了。

长姐和阿兄入宫后,就被陆皇后叫过去了,再也没有理会过她了。

她远远的看着当时被陆皇后抱在怀里的萧令仪、腻在陆皇后身上撒娇的长姐,在陆皇后面前敢笑敢闹的表姐朱法静,自己却不敢过去。

从小到大,长姐是从来没欺负过、骂过自己,可长姐也从来没有看过自己一眼,应该说家里的孩子,她除了阿兄外,余下的她连排行、名字都不知道。

常山努力的把自己缩在角落中,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结果她还是被人注意到了,那些人知道她是父亲庶女的时候,那鄙视的目光,让常山恨不得立刻回到家中那个小院落,永远的和阿母在一起,再也不出来了。

当时也不知道谁推了自己一下,她就推了回去,然后——她就被人拉散了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扯烂了,身上、脸上都被人打了,很疼!她很想哭,可想起阿母的叮嘱,入宫后只能笑不能哭,她就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一声不吭。

那时候她的阿兄、长姐依然在陆皇后身边说笑,看都没往这里看一眼。

后来——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就是陆琉救了她!陆琉比她还小三岁,常山第一眼看到陆琉的时候,真以为是阿父博物架上那尊精致的玉娃娃活了,他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衣,戴着一顶小玉冠,小小年纪,却板着一张精致的小脸让宫侍把欺负她的人拉开,还让宫女带她下去上药、换衣服,凶完那些人后,他还回头对她笑了……之后常山心上就永远刻下了那个会替她教训坏人、会对她笑的玉娃娃的影子,她日思夜想,渐渐就成了执念…… 又是这句话!崔太后无奈的苦笑,女儿口中说的事,她也是知道的,那是豫章和郑启第一次带女儿入宫,因那时候郑裕锋芒过露,遭人嫉妒,大家不敢欺负豫章和郑启,就去欺负宝明。

那些小官僚的女儿趁着豫章和儿子去拜见陆皇后无暇顾及宝明、而宝明又躲在角落的时候,就上前推她,扯下了她的荷包,正好被路过的陆琉看见,在得知是豫章和儿子的妹妹后,就出言呵斥了那些人。

陆琉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做过多少这种事?崔太后真不懂,为什么阿宝就认定了陆琉对她好呢?豫章后来为了这件事,将那些小官僚的女儿全部逐出了贵女圈,不是比陆琉对她更好? “阿母,你知道吗?从小阿兄都不会对我笑,只有阿澈每次见到我都会对我笑。

”常山说。

听到女儿这么说,崔太后无力的闭了闭眼睛,陆琉从小就是众人的开心果,他什么时候对人板着脸过了?但女儿的话,还是让她暗暗心酸。

先帝郑裕对皇后陆氏,称得上重情重义,同陆氏成亲多年,两人聚少离多,仅生有一女,他都不曾纳过一名小妾。

后来陆氏去世,他又守足了三年孝,才在岳父的劝说下,纳了小妾繁衍子嗣。

既是为了繁衍子嗣,那就他不可能仅纳崔氏一人为妾,他让幕僚给自己选了五名看起来有宜男之相的女子为妾,崔氏仅是五人中的一位,旁人都说她命好,生了郑裕的长子,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可谁又知道她还没来得及看上自己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儿子一眼,就被夫君把儿子抱去给他岳母抚养的痛楚! 崔氏是生了儿子,可这个儿子一生下就不是她的了,他是陆氏的儿子。

郑裕为人暴躁冷酷,郑家除了郑善敢同郑裕顶嘴外,就是郑启在父亲面前都不敢高声说上一句话,连长子都如此,可想而知郑家侍妾、庶子女们的处境。

且郑裕对亡妻一往情深,他的小妾无论之前个性如何,到了郑家后都要照着陆氏的言行举止来,稍有不驯,他就拉下去打赏手下军士。

崔氏步步为营、小心经营,不惜低声下气讨好陆氏生前的粗使侍女,成了侍妾中最像陆氏的人,才得了郑裕的宠爱,方又得了郑宝明。

崔氏失了郑启,不由将双份的母爱全部倾注了女儿身上。

回忆着往事,崔太后伸手将女儿搂在怀中,“阿宝,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出殡了,你不想送阿澈吗?” “阿母,我可以去看阿澈了?”常山兴奋的问,阿兄肯放她出去了。

“你先吃饭休息,明天一早我就让你去看阿澈。

”崔太后说。

“阿母,我吃过了。

”常山撇过头道。

崔太后怔了怔,才想起女儿难道是给元澈守制,她想劝,可话到嘴边,还是叹了一口气,轻拍女儿的背,“那就让人先给你梳洗下。

” “嗯!”常山用力的点头,她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元澈。

崔太后摸了摸女儿柔滑的发丝,“阿宝,之后别和你阿兄顶嘴了,你阿兄是皇帝!” “但是——”常山想起阿兄坚持要让元澈葬入自己的皇陵,就满心不舒服,但是阿母接下来一句话,让她一下子转忧为喜。

“放心,你的要的,阿母都会给你的。

”崔太后保证道。

“阿母,你真好!”常山扑到了母亲怀中,从小到大,阿母只要对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凡她要的东西,不管时间多久,总会到她手中的,连元澈也是。

“阿母就你一个女儿啊。

”崔太后感慨道,她就这么一个孩子啊,不疼她又能疼谁呢? 崔太后和常山说着明天安葬陆琉出殡的事宜,这里陆希在同和长伯说着明日出殡的事宜。

陆家是大世家,经历的事多了,行事自由一套准则,故陆琉走的突然,陆家也没有乱,陆琉回来后,丧事一直置办的有条不紊。

再说陆希是晚辈,又是女儿,抛头露面的事不需要她做,她同长伯商量的是另一件事。

“大娘子,这是你让我整理出来的贷条。

”长伯将陆家这些年厚厚的一箱子贷条都整理了出来。

“长伯,等耶耶落葬后劳烦你把这些贷条都烧了吧。

”陆希说。

长伯听到陆希的话,愣了愣,才应声道:“是。

”陆家上一次如此干脆的烧贷条还是郎君和汝南长公主嫡长子病危,汝南长公主要为孩子祈福,郎君才让人把贷条全烧了,结果还是没有能挽回小郎君的命。

长伯又让人抬着箱子退下了,离开前正好看到施温和司澈相携而来。

司澈除了看上去人消瘦些、精神有些憔悴,走路时有些迟缓外,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让人觉得吃惊是施温!原本温文儒雅、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左右的施温,如今简直一下子像是老了二十岁不止,漆黑的鬓发也有了白霜,丧服穿在他身上,仿佛挂在身上一样,让人感到心惊的是,施温流露出来深深的疲惫倦待的神色,似乎整个人所有的精神气都被一下子抽空了,青白的脸色、空洞的眼神,让他看着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长伯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施家从大娘子的曾祖翁开始,就是历代陆家家主的长史官,外人说过,施家就是陆家手中牵着的一条狗,主人指向哪里,施家就往哪里走,就算撞了墙、没有陆家的命令,他们也不会回头。

施温自六岁起就是陆琉的伴读,几十年寸步不离的陪伴在陆琉身边,仅有一次的远离,却落到这个下场。

“大娘子。

”施温入内后,先给陆希行礼,而司澈则坐在隔间,陆希视施温如叔,司澈毕竟和陆希差不多年纪,还是需要避嫌的。

陆希起身对施温道:“阿叔,你坐。

” 听到陆希叫他“阿叔”,施温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对陆希扯了扯嘴角,“大娘子,某不敢。

”施温无数次后悔,如果那时候他能陪在郎君身边,后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就算最后结果依然不变,可最起码他能跟着郎君一起走。

“阿叔,你先坐,我叫你来,是有事跟你商量。

”陆希亲自扶着施温坐下,面露哀求。

陆希守了父亲六天,饶她年纪还轻、平时身体也还算好,如今也有些吃不消了,十三岁的孩子,眼下甚至出现了黑眼圈。

施温看得心酸,若是郎君在,该有多心疼啊,“大娘子,你要多注意身体,不然你累垮了,郎君会伤心的。

”施温道。

听到施温的话,陆希声音略带哽咽道:“阿叔,我想耶耶,好想好想他。

” 施温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强忍悲伤,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也微微发酸,“大娘子,人死不能复生,郎君看到你这样,他走了都不放心。

”施温叹气,明天他去找郎君的时候,一定要对郎君说,他怎么能走的这么突然,就把大娘子一个人留下了。

“是啊,昨天阿劫还在找耶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希微微叹气。

“阿劫?”施温一怔,想起了那个被郎君寄与厚望的孩子,郎君有多厌恶大郎,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在阿劫出生后,就打定了要让阿劫当承重孙的主意。

施温一开始是不赞同的,毕竟过继的哪有亲生的好,可郎君坚持,还让阿劫入了族谱。

随着大郎这些年的种种举动,尤其是灵堂上那一番举动,让施温冷了心,三岁看老,大郎是彻底歪了,郎君让阿劫当承重孙就当吧,反正那是他的遗愿。

“前天六叔祖也来找我,让我把阿劫送到他那里去,说是以后教他读书,可是我舍不得离开阿劫。

”陆希用手帕擦了擦眼泪,“阿叔,阿劫才三岁啊,连话都不说话。

” 施温皱了皱眉头,“大娘子,你不能现在就去阿劫小郎君去六爷那里。

”郎君为什么要坚持收养阿劫?还不是想在自己过世后,让她有个齐国公的亲侄子做依靠,若是阿劫给陆六爷养大了,肯定不会和大娘子太亲,郎君的苦心不是付之东流了? “但是六叔祖说,让阿劫长于妇人之手,只会毁了他。

”陆希低着头说。

这倒是,郎君走后,陆家嫡系中成年的男丁就剩敏行郎君一人了,他远在彭城郡,想要照顾阿劫也鞭长莫及,施温思忖着。

“前天阿兄跟我说,朝上有人提出要定下下一任齐国公,或者是爵除,但是陛下没答应,只说过了三年孝期再说,阿叔,你说会不会情况有变?毕竟大郎可是养在常山长公主名下的。

” “什么?”施温一惊,郎君在临去益州之前,为了让敏行郎君放心,已经让阿劫入族谱了,齐国公的承重孙入族谱,那可是大事,郎君是经过陛下同意后,才让阿劫过继到他早夭的嫡长子名下的,只因为阿劫目前还小,所以尚未请封世子而已。

是了,大郎是常山长公主抚养大的,常山长公主是嫡妻,大郎也可以算嫡子。

施温沉吟了一会,“大娘子,你这件事和观主说了吗?观主有什么话说?” “阿姑让我不要管这种事,她说什么爵位都是虚名,他们要就拿去好了。

”陆希说,“但六叔祖说阿劫都入了族谱,难道说不继承就不成了?”昨天六叔祖就直接指着阿姑的鼻子骂,她以为齐国公的爵位是谢芳,说不要就不要了?难道阿劫的族谱记为陆琉的嫡长孙是白记的?陆希也觉得阿姑想的太简单了,国公府的爵位又不是路边大白菜,几毛钱一斤,不要就不要了。

再说阿劫怎么办? 施温不用想,就知道陆六爷的话,他不由揉了揉额头,郎君可真是留了一大堆烂摊子啊!若是郎君不过世,等阿劫再大一点,他直接上书要求册封阿劫为世子,以他和陛下的情分,陛下定会答应的,可如今郎君都去世了,人死如灯灭啊,太后和常山长公主毕竟是陛下的生母和亲妹,更别说中间还有二娘子。

“阿叔,我可以让阿劫不要齐国公这个爵位,但是现在阿劫都已经入了族谱了……”在阿父将阿劫记入她大兄名下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也是陆希之前坚持要让阿劫跪在大郎前面的主要缘故,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阿劫才是耶耶认定的继承人!对陆家人来说,让他们接受阿劫为齐国公,要比接受大郎容易太多了,可以说是绝大多数人乐见其成的。

阿劫是大伯陆璋的嫡孙,其母为吴郡顾氏的嫡女,而陆大郎其母不过只是一个叛主的贱妾。

“绝对不能让小郎君放弃齐国公这个爵位!”施温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大娘子,你先别急,我想顾大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施温口中的顾大人,就是阿劫的外祖父,也是顾律的堂兄。

“前几天朱夫人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她说了,豫章阿姑也去找了王大人,等阿父出殡后,阿兄——就是高二少君,也会入宫去找高皇后的。

”陆希声音沙哑而有条不紊道。

施温听着陆希的话,心头一松,对啊!朱老夫人是阿劫的外祖母,还是朱法静的堂姐。

而陆璋大郎君的夫人姓王,是王钰王大人的亲姐姐,王大人的父亲、母亲如今皆健在,施温不信他们会坐视不理!世家间通婚频繁,又好又坏,但有一点的事,单凭如今崔家的势力,就算崔太后是太后,她也不可能操纵陆家的事!更何况,陛下如今并没下断论,只说要守孝满三年。

“阿叔,其实这都不是我担心的。

”陆希的声音越发的低,“阿劫总要出去上课,但是学堂里那么多人,要是真有什么万一……”常山说出的那些话,让陆希不得不防,谁知道她会不会再次发疯? 陆希的话,让施温想起大娘子三岁时遇到的事,他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若是大娘子和阿劫小郎君因此而出现意外——施温神色变幻不定。

陆希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她知道阿叔是不会让她失望的,她赌的就是阿叔就耶耶的忠心! “大娘子若是再相信施某,施某愿意助大娘子一臂之力,施某愿意以命相护大娘子和小郎君。

”施温突然对陆希深深下拜道。

“阿叔,是耶耶最信任的人,皎皎有什么不信任阿叔的?”陆希语气真挚道,“再说阿叔平日一向不离耶耶,可这次耶耶突然却让阿叔留在太守府,我想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耶耶是担心我和阿劫,才会让阿叔留下的。

” “施某一定不负郎君厚望。

”施温跪在陆希面前泣不成声,他在一接到陆琉死讯后,就想过等陆琉丧事结束,就随陆琉而去,可如今被陆希这么一说,他若是真这么走了,才是真对不起郎君。

万一大娘子和阿劫小郎君出了什么意外,郎君就真的血脉断绝了!这是施温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或许郎君真是这个意思,才会让他留下?他走的太突然了,希望自己能留下助大娘子和小郎君一臂之力? 司澈也在隔间道:“大娘子,司某虽才薄,也愿助大娘子一臂之力。

” 陆希道:“我身在内宅,对阿劫有照顾不及的地方,还望阿叔和司郎君多多看顾。

” 两人连声道不敢。

陆希送走两人后,心头稍稍放松,在内宅她可以确定常山插不进去手,可外面她真没把握,她不可能托付陆家的子侄来照顾阿劫,她也不放心。

但施温不同,施家是耶耶留给自己的底牌之一,至于司澈——在安邑的事暴露后,他就已经别无选择了。

先防备上这么几日,等他们回了吴郡后,就能稍微好点了。

只是断断没有防贼千日之说,最好还是能想个彻底稳妥的法子才好,陆希捧着茶盏若有所思。

“大娘子,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春暄进来道,大娘子这几天可真是累坏了。

“不了,我去陪耶耶。

”陆希起身,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耶耶就要彻底离开她了,永远看不到了,陆希近乎贪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耶耶的遗容。

当夜陆希就是靠在陆琉的棺木上,眯了一会。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家就开始准备陆琉的出殡事宜了,而此时陛下又下了一道圣旨,一是宣布了大鸿胪给陆琉定下的谥号“德”,二是给兵千人,守冢七十家。

绥柔士民曰德。

谏争不威曰德。

耶耶的谥号,还挺符合他的性格,可听到“给兵千人,守冢七十家”的时候,她顿时呆了,她没有听错吧?不仅陆希怀疑自己听错了,其他人也彻底震惊了,若不是谒者还在宣旨,众人就忍不住惊呼出声了!一般而言,宠臣能有六七家守冢之人,就非常不错了,七十家——这个数字差点闪瞎了众人的眼! 皇帝准备让给耶耶守冢的人建立一个村吗?陆希苦笑,如果让耶耶选择,他肯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他肯定只希望和阿娘葬在一起就满足了。

陆琉,字元澈,吴郡吴县人,梁太尉行曾孙。

祖逊,梁丞相。

父说,梁司空。

兄璋,梁镇军大将军。

官至宋光禄大夫、益州刺史、齐国公。

永初四年卒,谥德,追赠太傅。

帝以琉有佐命之勋,陪陵而葬,由是特置齐国公官属以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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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烟穿越到一本玛丽苏文里面,成了男主的恶毒妹妹,还是个没灵根的弱鸡废材。 别人练辟谷,她要吃三顿;别人刀光剑影,她爬楼喘气;别人飞檐走壁,她翻个墙要命。 正派:她与魔族勾结,专拖我们后腿! 为了对付魔头,正派把这个废材献给了终极反派殷雪灼。 许久之后,正派和魔族都惊奇地发现,杀人如麻的大反派不管走到哪里,身上都挂着一个小姑娘,还一边抱着她,一边细心地投喂她,一边嫌弃她。 季烟:殷雪灼,我饿/

老婆是顶级Alpha,我该怎么办

努力做个学渣 清冷蔫坏攻 你混我也混 疯批美人受 容时从小就是学神,俊美人狠,战功赫赫,不到三十岁就晋升少将,公认的顶级Alpha,却意外卷入权利斗争中,因拒绝强|制匹配而身陷囹圄。 再次醒来,他回到了十八岁。 看着刚到的入学通知书,他决定隐藏锋芒,调查真相。 开学典礼上,容时一句我是来混日子的。引发轩然大波。 作弊入学、废物点心、逃兵之子的话题在军校里热议。 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低调,却还是/

他爱你成疾[娱乐圈]

豪门圈内众所周知,简宁是痴恋容家那个病秧子大少爷多年的未婚妻,任何女人敢靠近容少言,下场都十分惨烈 容少言却从未将简宁放在眼里过 直到容家老爷子病重,想要看着自家孙子结婚的时候, 容少言一脸清冷:简宁,我们结婚吧。 简宁看着他淡漠毫无情意的眸子,这才幡然醒悟。 * 婚后,大家都以为简宁如愿以偿,谁知她却突然死了心,开始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一次慈善晚宴上,简大小姐简宁高调出席,身边围绕着好几/

芈月传

郑晓龙执导、孙俪、刘涛主演的电视剧原着小说,唯一正版,全网独家!继《后宫甄嬛传》后2015年令人瞩目的史诗巨献!女性大历史小说开创者蒋胜男壮阔演绎中国首位太后的惊世传奇!她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传奇女性。太后一词由她而来。太后专权,也自她始。她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高祖母。她沿着商鞅变法之路,奠定了日后秦国一统天下的基础。到现在都还有学者坚信,兵马俑的主人其实是她。在芈月爱恨情仇、波澜壮阔一生的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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