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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发如雪(3/3)

意出奇的好,许是重阳的原因,客栈里坐满了久未坐在一起吃饭的故人们,故友见面免不了点上一壶好酒,而云龙客栈的美酒恰恰又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一个上午下来,客人就比平时翻了几番,臭豆腐忙得手脚都快抽经了。

谁叫莫七娘抠门呢?虽说客栈不大,但横竖也得叫上两三个伙计,哪有一个客栈只有一个伙计的?臭豆腐越想越气,正巧目光扫到坐在门槛上的莫七娘,气就不打一处来,深深提起一口气,“老……” “臭豆腐!”没想到今天,先开口的竟然是莫七娘,这让一口气堵在嘴里没喊出来的臭豆腐差点被自己呛着,脸都憋得通红。

“臭豆腐,臭豆腐,臭豆腐……” 莫七娘到叫得来了劲,丝毫不顾及众人的眼光,大有不叫到人死不休的气势。

“干什么呀?”臭豆腐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左右手各拿了一坛酒,气冲冲地就过来了,“再叫就要塌了!” “臭豆腐……”一见臭豆腐臭烘烘的脸,七娘笑嘻嘻地眯起了眼,目光里带着些许狡诈,看得臭豆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过来过来……”莫七娘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朝可怜的小伙计勾了勾。

“干什么?”臭豆腐上前几步,警惕地看着一脸阴险地老板娘,“有什么事站这也能听见。

” “臭豆腐,我想吃重阳糕……” “厨房里不是有嘛?不就站起来去拿一拿的功夫,您这都懒得拿啊?”臭豆腐的表情有些抽搐。

莫七娘脸上的笑更诡异了,“可是人家好想吃王婆做的重阳糕……” “不行!”臭豆腐喊了一声,引得食客们纷纷朝门口看来,臭豆腐只好赔笑着道歉,转过头压低了声音,“老板娘,您怎么不说您要吃御膳房做的重阳糕啊?”王婆的糕饼店开在王家村,隔着白云镇大半座山呢,一想到前年重阳,被莫七娘威逼利诱着赶了两个时辰的山路,排了一个时辰的队才卖到那小小的一包重阳糕,臭豆腐脸上的表情就垮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跑那么远去买的……” “啊呀!那边有客人在叫我啊!”臭豆腐抱着酒坛拔腿就跑,这个老板娘太恐怖了,他还是当作没听见好了。

“呜……”莫七娘气得嘟起了嘴,“死臭豆腐!我让你不听我话,下回看我怎么在豆腐小西施那边讲你的坏话,让你一辈子娶不到娘子!”她一边愤愤地骂着,一边很顺手地拿起身边的酒壶,灌了一口,“纪刑风,你不在都没人肯给我买重阳糕吃……” 她的目光伸向远方,迷离着,如这重阳一般带着浓浓的思念。

二十五岁的女人却藏着一颗孩子般的心,渴望被爱,渴望有人爱。

然而,莫七娘没有发现,这个客栈里今天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天在忙忙碌碌中过去,等到打烊的时候,臭豆腐已经累得快趴在了地上。

莫七娘坐在楼梯上,双臂抱着腿,下巴抵着膝盖,目光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游离着,“我想吃王婆的重阳糕……我想吃……” “老板娘,你饶了我吧,王婆的糕饼店早就关门了……”臭豆腐有气无力的答了一句,他今天的耳朵都快长出茧子了,莫七娘还是不依不饶地念叨着重阳糕。

“臭豆腐!我要扣你工钱!” “扣吧扣吧,您给那点工钱,去年重阳早扣光了……”臭豆腐把抹布甩在桌上,不理会老板娘念佛一样的念叨,幽灵般的回了房。

“重阳糕……”莫七娘梦呓般的低喃着,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道,她究竟是想吃重阳糕,还是想见买重阳糕给他的那个人呢? “给!”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蓦地一阵熟悉的香味钻进了七娘的鼻子里,她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是熟悉的重阳糕,用薄薄的油纸包着,“刑……”她欣喜着抬头,楚倾羽浸着暖笑的眸子映入她的眼帘,“楚大人……”莫七娘的语气里藏着失落。

楚倾羽不在意她的反应,转身在她旁边坐下,将手中的重阳糕塞在他手上,“今天买重阳糕的人特别多,我排到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害得你等了那么久……”他的声音轻轻的,沙沙的,像一首弦曲回荡在四周。

七娘在他温柔的声音里呆住了,心头忽然涌起一丝暖意,渐渐汇聚在胸口,良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不要吃吗?”楚倾羽望着她,眼神里藏着不安。

他的话将七娘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朝他莞尔一笑,“要!”而后小心翼翼的掀开层层包裹着的重阳糕,手指触碰到那温热的重阳糕时,忽然惊讶得问到,“怎么……还是热的?” 楚倾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怕冷了不好吃,所以……” 七娘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抹破天荒的红晕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竟跟着颤了颤。

他是揣在怀里拿来的吗?他的额头还有些细细的汗珠,定是赶着回来的吧……忽然,七娘很想伸手替他抹去头上的汗珠…… “不吃吗?”他尴尬的打破僵局,七娘才举起的手又落下了。

“吃……”她匆忙从手中拿起一块重阳糕,缓缓送至口中。

甜…… 那是久违了的,幸福的味道。

“好吃吗?”楚倾羽的眼神里竟带着些期待。

那甜甜的滋味让七娘享受般地眯起了眼睛,嘴角勾着满足的笑,那一刻楚倾羽陷了下去,他的眼里全都是她的眼,她的眉,她满足的笑…… “怎么了?”七娘注意到他的目光,脸颊竟有些发热,忙挪开脸。

“别动!”楚倾羽举起手,“吃到脸上了……” 七娘正尴尬不已,楚倾羽的双手却捧住了她的脸,如同被点了穴一般,七娘竟没有推开他,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伸出舌头,舔过她沾着豆沙的嘴角。

“很甜……”楚倾羽轻轻的说了一声,唇便触到了那向往已久的柔软。

“啊……”七年从错愕总回过神,惊叫着推开他,她匆忙站起身,重阳糕落了一地,“你……”她的心像受了惊的兔子,怦怦直跳,目光再一次闪烁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匆匆逃离,如同做错了事怕责罚的孩子。

那蹬蹬的脚步声随着“砰”的关门声消失在楼上,楚倾羽的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重阳糕上,捡起一块,轻咬一口…… 不知滋味。

那个吻着实扰乱了七娘的心绪,她一晚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犹豫着该不该出房门。

“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前天逼着臭豆腐出去采得菊花,全都很不幸的阵亡在了莫七娘的魔爪之下,“……出去,不出去,出去。

”七娘看着最后一片花叶被摘光,满面的愁容。

踌躇了半响,她看了看花瓶里最后一朵菊花,呢喃道,“还是再试一次好了……” “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出去,不出去……”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很不巧的响起。

“谁……谁啊?”莫七娘吓了一跳,不会是楚倾羽吧? 怎么办,怎么办…… “老板娘,是我!您在里头干嘛呀?怎么还不出来?都快中午了,楼下好多客人问起您呢!”臭豆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莫七娘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知……知道啦!我就下来!”莫七娘心不在焉的应和了声,“要是下去了,看到他怎么办?装作没看到好了……”想了想,七娘又猛摇了摇头,“不行啊,这么小个客栈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能每次都装吧……”莫七娘的脸快皱成了团。

“老板娘,老板娘!”臭豆腐的叫喊声将七娘从烦人的难题中拉会了现实,“老板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臭豆腐觉得今天的老板娘特别怪异,难不成是因为昨天自己没去给她买重阳糕,躲在房里生闷气? “干嘛,干嘛!叫魂啊!”莫七娘无奈的起身,猛地打开门。

“啊……”臭豆腐被莫七娘一张熊猫脸外加一头没输过的乱发吓了一大跳,“老,老,老……” “什么老老老的,我有那么老吗?”七娘无处发泄,干脆转嫁到可怜的小伙计身上。

“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臭豆腐急了,跺着脚直解释,“您的脸色这么这么差?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我去找个……” “不用,不用,不用……”莫七娘不耐烦的摆摆手,“该干嘛干嘛去,我一会儿就下来!”说罢,便把门碰第一声又关了回去,差点没把门口的臭豆腐脸砸扁了。

“真烦死人了!”七娘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里乱糟糟的,往日的冷静都不见了踪影,她找了张凳子坐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忽然,她“啊!”的轻呼了一声,这镜子里的丑女人是谁?一张惨白的脸,两个黑乎乎的大眼圈,被挠得乱糟糟的头发像堆稻草…… “我……”七娘丧气的垂下头,“莫七娘你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个……”她忽然不敢说出这个字,脸腾得一下红了,除了纪刑风从来没有男人吻过她,这种感觉真的…… 纪刑风!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七娘趴在桌子上,头深深地埋进了了双臂间,她很烦,又说不出为什么烦,就像心里搁着块石头似的,闷得慌。

“不管了!就当做了个梦!什么都没发生,没发生……”七娘从桌上猛直起身,朝镜子里的丑女人点了点头,“没发生,没发生,没发生……” 她匆匆上了个妆,将乱糟糟的头发梳顺畅,然后将长发绾在脑后,简单的插了一支桃木簪子,然后朝镜子里那个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妩媚女人点点头,“别怕!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全都是做梦!” 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她又伸手拿起一件外袍穿上,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将房门打开。

“莫七娘,忘了那件事!”对自己狠狠的说了声,七娘睁开眼睛,“啊!”她踉跄得退了几步,眼睛睁得大大的,抬起的手有些颤抖,“你,你,你……” “七娘,怎么了?”楚倾羽站在外面,一身墨绿色的锦缎长衫将他衬得格外风流倜傥,折扇收拢了握在手中,眉宇间淌着笑意。

七娘的反应看在他眼里,楚倾羽暗喜自己对她还是具有影响力的。

“没……没事,大人忽然站在门口,有些吓着了。

”七娘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借口掩饰,“楚大人……有什么事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出口,生怕泄露了一点情绪。

“我听臭豆腐说你好像病了,所以上来看看。

” “我没事……”七娘暗骂了声臭豆腐的大嘴巴,慌忙解释,“我只是起得有些晚了……”她不敢看楚倾羽,目光一落到他的脸上,七娘就会不自觉的注意他的唇,立刻那种温软的触感仿佛又印在自己的唇上,让她的脸愈发觉得滚烫。

“没事就好……”楚倾羽笑了笑,伸手递给七娘一样东西,“天冷,容易受寒,我早上经过绸庄的时候给你买了件袍子。

” 七娘的心一颤,目光落到他伸过来的手上,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按理说这是他的一番好意,然而七娘却怕这样的好意,他越是细心她就越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不接?”楚倾羽有些失落,但并未表现出来。

踌躇了半天,七娘还是低声拒绝,“七娘何德何能……劳烦大人费心了,这袍子……大人还是送给哪位红颜知己吧……” “七娘不必客气,这袍子是楚某为你买的,若送别人便没了那份心了……”楚倾羽的话说得很慢,但语气里却充满了坚定,伸出的手一直为收回。

这样僵持了许久,七娘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只好伸手接过袍子,“那七娘……就谢过楚大人了……” “七娘不必谢我,楚某在客栈待了这么久,多亏七娘照顾,应该是我谢七娘才对。

”看着七娘接过那袍子,楚倾羽的心情立刻明朗了起来,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楚倾羽将袍子给了七娘,也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与七娘道了声别,便摇着扇子下了楼。

七娘呆坐在房里,看着那用布抱着的袍子,始终没有勇气打开来,她将袍子放在床头,叹了口气幽幽地下了楼。

这天,七娘没有喝酒,她站在大堂的柜台里不停算着账,然而这些原本很容易算清的账目,今天却显得特别烦人。

她偷偷的抬起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坐在角落的楚倾羽,却发现他也正好在看她,于是立刻收回目光继续算账。

这账一直到客人都快走光了也还没算好,账目上的字大大小小,好些连七娘自己都看不清楚。

然而她的心却比这账目要乱上好几倍,脑子里全是楚倾羽的脸,挥之不去。

“七娘……”一声轻唤,七娘手中的笔颤了颤,在账本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

“早些休息,别累着了自己……”楚倾羽朝七娘温柔的笑了笑,继而转身上楼,随着那吱呀吱呀的脚步声,七娘的心也在跟着晃动。

那夜,七娘又失眠了,她躺在床上翻来又覆去,终于忍不住起身点亮了油灯。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她无力地将头依靠在床杆上,“纪刑风,我这是怎么了?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忽然,七娘的眸撇到楚倾羽中午送来的那个布包上,挣扎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拿起了那个包裹。

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打开,一朵刺绣的木槿落入她的眼中,心忽然被什么触到似的,呆呆地望着那一朵木槿。

“刑风,你回来时帮我带一件袍子可好?” “好啊,你喜欢什么花样的?” “颜色没关系,只要上面绣着木槿就好。

” “好,我出去时会帮你留意的……” 莫七娘哭了,抱着那绣着木槿的袍子哭了,后来她渐渐睡着了,做了个梦,梦中纪刑风回来了,他送给七娘一件袍子。

七娘将袍子披在身上,抬头问纪刑风好不好看。

忽然纪刑风的脸变成了楚倾羽,“真好看……” “啊!”七娘从梦中惊醒,袍子还抱在怀里,她猛地将那袍子扔到地上,双手掩住脸颊,泪水顺着指缝流下,在被褥上落下淡淡的泪痕。

求求你,别让我忘了纪刑风好吗? 夜深人静 一个黑影从房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然后蹑手蹑脚的下了楼梯。

一片漆黑之中,他却走的极为准确,除了楼梯上轻微的吱呀声,就连桌椅也没有碰到一个。

这件那黑影穿过大堂,轻轻掀起厨房的粗布门帘,一闪身晃进了厨房,走过厨房的灶台,顺手拿起一小坛酒放进随身的篮子里,然后行色匆匆地穿过院子,趁着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的时候,极其熟练地打开了后院的小木门。

“吱——咯——” 随着古旧的木门发出略带诡异的摩擦声,木门打开了,又被关上了。

外头是一条偏僻的小弄堂,黑影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迈开步子消失在了漆黑的深巷中…… 这时,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厚厚的云层,淡淡的月光洒进了院子里,驱走了屋檐下的黑暗。

一身长衫的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手中的折扇蓦地打了开来,目光落在那扇紧闭地木门上,眼神耐人寻味。

秋风卷起了地上零落的残叶,再一次将月光扯进了云的怀抱里,随着最后一丝月光也被黑暗吞没,整个大地又归于一片混沌。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伴随着打更人拖的长长的提醒声,带着回音的锣声将白云镇衬得愈发宁静了。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层鱼肚白,但夜还未褪去,睡神抓紧最后的时间驻留在白云镇每一个人的房间里。

忽然,云龙客栈的后院里传出一阵微弱的声响,紧接着那一直闭在墙角的木门动了动。

“吱——咯——” 又是一声悠扬的开门声,门被缓缓的打开了,探进一个小小的脑袋,在确定没有人之后,瘦小的身子从开启的门缝中快速的闪了进来,转身又匆忙合上门,熟练地落了锁。

然后,那个穿着暗色粗衫的纤弱身影缓缓转过身,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提着篮子钻进了厨房,她依旧走的小心翼翼,但步子明显慢了许多,罗裙随着平稳的步伐来回晃动。

她掀开门帘,按着刚才出去的线路一路走到楼上,木梯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

蓦地,那声音随着步子停了下来。

“七娘,这么早打哪回来呀?”楚倾羽倚在二楼楼梯口的木栏杆上,面带笑容,语气随意中带着懒散。

七娘愣了愣,随即应到,“楚大人说什么呢?我只是起得早,去地窖数了数酒坛子。

”七娘说着,低下头欲走。

楚倾羽已经很凑巧地挡住了窄窄的过道,“七娘真是辛苦,数个酒坛子还要起这么早。

” “大人见笑了,前阵子酒卖的差不多了,我只是去点点还有多少存货。

”七娘脸上的神情很淡漠,语气也极为冷清。

“哦?”楚倾羽似笑非笑地摇了摇扇子,“楚某虽说喝了客栈这么多好酒,却还不知酒窖原来在院子里……”他的目光似透着笑,实则锐利如一只捕猎的鹰。

“大人这是在审我吗?”七娘忽然抬起头,泠然的看着楚倾羽带笑的脸,“不知七娘是哪得罪了楚大人,就连数完酒去了趟院子还要像大人解释!”她的声音不响,却很强硬,带着责问。

楚倾羽面不改色的摇了摇扇子,“七娘可真是冤枉了楚某,楚某不过是昨晚偶听院中有声响,怕是酒窖闹耗子,特意提醒罢了,七娘何必动怒呢?” “大人是京城名捕,几只小耗子何德何能也能入大人的法眼?还请大人把心思放在江洋大盗上,见不得光的小耗子就随它们自身自灭算了。

”七娘说侧身绕过楚倾羽,直走到自己房门前,利索地推开房门。

“且慢!” 七娘的步子停在了门槛上,“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楚某劝七娘,耗子虽小,若真闹起来,也有的罪受……” 莫七娘僵了僵,随即嗤笑一声,“这耗子在院子里住的久了,七娘也习惯了,反倒是七娘也该劝劝大人,放着杀人抢劫的江洋大盗不管,光在这小客栈里管几只耗子,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莫说大人管不着,就算管着了也惹了一身脏,何必呢?”说罢,头也不回地进屋。

随着门啪一下关上了,楚倾羽眼中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了,那微垂的眸子里藏着叫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七娘,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翌日 七娘依旧倚在云龙客栈的门槛上,一整天她都没见楚倾羽的身影。

走了吧? 七娘酌了一口酒,在心中默念着,果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早些走才不至于走错路,选错人……她的目光再一次延伸到街尽头。

纪刑风你看,你的女人虽然二十五岁了,还是很受欢迎的,要是你再不回来可真要被人抢走了啊…… 与此同时,楚倾羽去了衙门,找到了金牧北。

“楚大人?”金牧北的语气里满是惊讶,他听说楚倾羽一直待在云龙客栈里不肯走,怎么这会儿又到衙门里来了?那不成是要回京了? “金捕头。

”楚倾羽脸上噙着一贯的笑容,“金捕头可有空啊?” 金牧北愈发感到惊讶了,“有空,有空,不知楚大人找下官有何事啊?” 楚倾羽望了眼金牧北,眼中的深意让金牧北有些捉摸不透,“我来是为了向金捕头了解些事情……” 一眨眼,夕阳再一次染红了天边的晚霞,也染红了女人微醉的娇颜。

七娘依旧倚坐在云龙客栈的门槛上,酒喝完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酒坛子。

“哎……”她轻叹了一声,还是没有回来啊?纪刑风,你真该打!她的目光今夜最后一次伸向那长长的街的尽头,没有,还是没有…… 忽然!一个略带风尘的人影从街的尽头缓缓走来,她心中一惊,迷离的眼中闪出期许的光芒。

近了,近了…… 怎么又是他? 莫七娘的眼神再一次黯淡,凄凉、落寞,带着一丝绝望。

“怎么?七娘在等我回来?”楚倾羽调笑着,目光落在她失落的眼中,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七娘以为大人回去了呢。

”莫七娘从门槛上站起来,醉意让她站得有些踉踉跄跄,楚倾羽立马上前将她扶住。

“走开!” 莫七娘猛的推了他一把,自己步履踉跄地撞在门板上,这一撞撞醒了她的醉意,才忽觉有些不妥,强装起一抹媚笑,幽幽地开口: “大人莫怪,七娘有些醉了……” 楚倾羽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的盯着她,一言不发,像要把她的心看透了。

良久七娘觉得有些尴尬,自嘲似的笑了笑,“一个女人家天天喝醉酒还真不象话呢!”而后朝楚倾羽行了个礼,有些不稳地转过身,一边自言自语着,“看来我得去楼上睡一觉,否则等会臭豆腐看见了又要骂我……” 随着七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的尽头,楚倾羽的目光一刻都未曾离开…… 这一回楚倾羽又输了,莫七娘还是忘不了纪刑风。

“这回总该总该走了吧……”莫七娘无力地瘫坐在紧闭的房门边,痛苦的闭上眼,手心还冒着冷汗。

纪刑风,就算你这辈子都不会来了,我也绝不会忘了你! 秋风卷落枝头最后的残叶,阴冷的风里藏匿着冬的气息…… 然而,莫七娘想错了。

楚倾羽压根就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他依旧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住了下来,每天依旧有各色不同的女人来客栈一睹楚大捕头的风采。

于是七娘开始有意无意的避着她,希望他哪天能从这一群绝色美人里挑中个喜欢的,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

楚倾羽每天都和那些姑娘调笑着,只是嘴角浅浅的一个笑意就能把对面的姑娘迷得失了魂,一副甘心为他死的样子。

于是越来越多的姑娘门来到云龙客栈,一度超过了来这里的男人们。

又一个月过去了,天已经越来越冷了,可楚倾羽还是没有走。

渐渐的七娘也开始不去避讳他了,她见他每天与不同的姑娘说笑着,也就觉得他已经把她忘了,不在意了。

于是她又开始每天坐在门槛上,每天都都等着一个不知何时会回来的男人…… 这天,正是个阴沉的天气,可云龙客栈的人气却不见往日。

除了那些每天固定来欣赏七娘美貌的男人们,还有许多红着脸,抑或笑得乐不可支的少女们,她们的目光都放在了楚倾羽身上,每个人的眼里都流露着深深的痴迷。

“楚大人!” 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柔得楚倾羽这样久经情场的男人都有些发毛,“您是不是在白云镇办什么案子呀?要不怎么每天都不走呢?”女子的声音柔得都能揉碎好几个男人的心,可楚倾羽的目光却始终注意着那门槛上落寞的身影。

这么冷的天,她为什么不多穿件衣裳? 他很不情愿地把目光落到眼前这个女人脸上,这是一张很美的脸,那双勾人的眼睛似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似的。

不知为何,楚倾羽忽然想到了一句话:“有些女人看上去淫荡,其实内心比谁都纯洁,有些女人看上去纯洁,可内心比谁都淫荡。

”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属于后者。

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不,我只是觉得这白云镇很美,想多待几日。

” “哦?”那女人笑得更媚了,“白云镇哪美啊?”她这样问着,眼里却带着期望的神色,很显然她希望能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风景美,人更美……”楚倾羽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再一次流连到门口,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柔柔的,一下子就揉碎了女人们的心。

有好些女人早就心花怒放了,“谁?大人是说哪个人美吗?”她们咄咄逼人,犹如一群豺狼虎豹。

楚倾羽无奈的将那温柔的目光收了回来,“很美,都很美……”忽然他又道,“白云镇连客栈老板娘都那么美,更何况是各位呢?”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有意提高了些,将刚才还在失神的莫七娘的注意力转了过来。

“那是!”刚才那个女子声音带着几分醋意,自己中意的男人说了那么多,最后只提到了莫七娘一个人的名字,这能不让她不爽吗?不过他后面那句话说得没错,这镇上谁都比这疯婆娘要美! “长得美有什么用?光等着个不会回来的死人!”她的话不响,只是想出出心中的这股闷气,楚倾羽的脸色却黑了下来。

蓦地,忽听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大家惊得纷纷抬起头,却见刚才还倚在门口的莫七娘已经站在了那个嚼舌的女人面前,手中的酒坛子碎在了地上,溅出一股酒香。

“他没死!”莫七娘的目光冷冷的,仿佛要将眼前的女人杀死在这样的眼神里。

“哼!”那女人心头一惊,但气势上还不肯落在人后,“你别自欺欺人了,我爹就是青锋镖局的总镖头,他说纪刑风死了都两年了!你这个疯女人还天天在这里等他,大过年的还穿个嫁衣,你想男人想疯了啊!” “啪!” 女人的脸上多了五条红印子,莫七娘的眼红红的,“他没死!”她的语气里带着激动,柔弱的身子因为震怒而微微颤抖。

“你这个死八婆敢打我!”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继而是一阵劈里啪啦的破碎声,吃了亏的女人像疯狗一样的冲了过来,长长的指甲划破了莫七娘白皙柔嫩的脸庞,“你个疯婆娘!你个臭婊子!”那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一句比一句难听,扬起的手就要打在莫七娘的脸上。

蓦地,那扬起的手被扼住了,继而是楚倾羽冷得叫人心寒的声音,“够了没有?我不喜欢女人骂人的时候像条疯狗!”他的目光像利刃,惊得行凶的女子一阵战栗。

“你,你……”下一刻女人美丽的大眼睛就红成了一片,豆大的泪珠就潮水般的涌了出来,“呜呜呜……呜呜呜……”她刚才还打人的手掩着娇颜,俨然已经泣不成声。

“滚!”楚倾羽冷冷的从嘴里蹦出一个字来,目光快速的寻找七娘的身影,七娘却不见了! 受了莫大耻辱的女子匆匆奔出了门,楚倾羽四下循着却依旧不见七娘的踪影。

她去哪了?他的心里满是惊恐与不安,他怕那个傻女人会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纵容那群女人在这里!忽然他看到臭豆腐焦灼的眼神正望向大堂角落的那扇幕帘,他心中便有了眉目。

莫七娘呆站在后院的水井边,她的心仿佛已经被掏空了,像一句还有生命迹象的行尸走肉,唯有嘴唇喃喃的挪动着;“他没有死,没有死,没有……”蓦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项颈,那湿软的唇吻着她的耳垂,深深的呼吸似乎在掠夺她身上所有的气味。

“丫头,想哭就哭出来吧……” 莫七娘的背忽然颤抖了一下,她的眼睁得大大的,那眼中流露出一阵惊慌,下一刻那泪水就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丫头”多么熟悉的称呼,她还记得那个男人总喜欢那么叫她,在每一相视而笑时,在每一次拥抱时,在每一次欢愉时,在每一次…… 楚倾羽将怀中的女人转过来,那吻落在她的脸上,细细吻去她从未在外人面前落下的脆弱。

很苦,真的很苦……他将唇附在她苍白而干涩的唇上,这唇他渴望了许久,当真的吻上时却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

丫头,你为什么要这样骗自己?为什么? 当他第一次看到纪刑风亲手写给七娘的信时,他就在心底唤她作“丫头”,再也没能把这个称呼忘掉。

昨晚,他也是这样叫她的,只是她睡着了,梦呓般应了他一声,嘴角噙着幸福的笑。

“啊!” 莫七娘从回忆中惊醒,她猛地推开那个紧紧拥着她的人。

第一次她可以原谅自己,但是她却容这他吻了第二次!这绝不可以! “丫头!”被推开的楚倾羽心中一阵失落,那怀里空荡荡的,而心里忽然也变得空荡荡的,“别骗自己了好吗?丫头……” “别!别叫我丫头!我不是你的丫头!” 莫七娘嘶喊着,跑过去捶打他的胸膛,泪痕肆虐在脸上,如她早就沟壑遍布的心,“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要这样叫我?我不是你的丫头!不是!是不是因为纪刑风没有回来,所以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你们这些混蛋!混蛋……” 她的声音哑了,心碎了。

“丫头……”他又轻唤了一声。

“滚!你给我滚!” 莫七娘疯一样的推着这个男人,他揭起了她的伤,他在她的伤口上洒上了盐巴,他就这样一下又一下的用那两个字撕扯她的心,让她心中的血一滴滴流尽。

楚倾羽失神的望着这个疯狂的女人,她的发乱了,脸上的妆也化了,不再是那个男人们心目中貌美如花的莫七娘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她还是叫他挪不开目光。

原来他的心已经在见到这个女人后被一点一点的占据,因为她坚强外表下脆弱的心,因为他时而孩子气的微笑,时而又痴情的流连在街口的目光,因为她一提到纪刑风就洋溢着小幸福的眼眸,因为她等不到而落寞的眼神…… 这点点滴滴,他看在眼里,却积聚在心里。

直到刚才那个疯女人抓破她的脸,他才猛地发现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然而,他刚刚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地赌气,伤害了她…… 楚倾羽惘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小小的一步却像是咫尺天涯,这个女人让他心痛,让他不忍她痛苦,不忍她落泪。

蓦地他转身离去,心中的痛并没有因为看不见她的泪水而减轻,伤了她,他却比她更疼。

丫头,让我对你如何是好? 天阴沉沉的,那黑压压的乌云将所有的悲伤藏在了里面。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过了一会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雷。

雷声低沉着,响了好久好久,一滴雨就这样落到了莫七娘沾满了泪的脸上。

接着又是一滴 两滴 三滴 …… 雨水混着泪水,落在她的脸上,渗进她苦涩的心里。

纪刑风,你回来好不好?你没有死,真的没有,没有…… 第二天,莫七娘没有从房里出来。

第三天,莫七娘还是没有从房里出来。

第四天.她的房门依旧紧闭…… 楚倾羽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的眼没从楼梯上挪开,门槛上那个等待的女人不见了,换做了痴痴望着楼梯的另一个痴情人。

六天 七天 …… 十天后,楚倾羽终于等来了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而憔悴,那鹅黄的长衫罗裙穿在她的身上,一步步缓缓走下,像从天而来的仙女。

楚倾羽猛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们的目光就在那一刻相遇了,蓦地,七娘眼里仰起一个笑。

“早啊!” “早……”楚倾羽呆呆的望着七娘,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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